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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回响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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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喂?小征,在上课吗?”
“哥,你这铃声也太土了,不知道还以为咱家刚通网呢!我刚下晚课,正往宿舍走呢。”
“明天哥赶不回去给你过生日了,往你卡里打了2000块钱,跟同学一起吃点好吃的去啊!”
“行,知道你忙,不用给我打钱,我们这学期的奖学金发下来了……”
嘭——!嘟嘟嘟……
伴随着一声震耳的巨响,一辆黑色奥迪Q5冲出路基径直撞上一旁的山体,撞击瞬间车前盖升起一阵黑烟。
轰——!
晚上9点浓黑的夜色中,车辆爆炸燃起的火光犹如吞噬生命的红色恶魔,呼啸着舔食着它的供果……
“哥?哥!哥——!”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什么样的……”被铃声陡然惊醒的瞬间,秦征在床上神经质地抖了一下,他嘴里骂了一句“我靠!”,伸手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按下接听键:“喂”“秦哥,有案子了,速来!对了,今天我要牛肉馅……
嘟—嘟—嘟—
嘈杂又匆忙的声响戛然而止,屋子再次恢复沉寂,秦征保持着闭眼握手机的姿势又过了数分钟才回过神来。
靠!昨晚太累了,手机还没来得及充电就睡了。他平躺着伸了伸懒腰,给手机充上电,就起身套上T恤进卫生间洗漱去了。
事发地点在平山大街的2号过街天桥下方,离秦征家不算远。
刚早上6点半,早高峰还没开始,车辆有序随着指挥绕路,围观人群也疏散得差不多了。
20分钟后秦征推开车门就看见一大早扰他清梦的岳家齐正和一名交警一起被几个人围在中间拉拉扯扯,他走过去一把搂住岳家齐把他往外带。
本来还在拉拉扯扯的几个人看见他高高大大一副不好惹的模样也没敢追过来。
倒是岳家齐扭头一看是他立马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脸凑过来“秦哥,你可算来了,我头回看见这么横的肇事者家属,我又困,又饿……”
秦征把手里的袋子往他怀里一塞:“说重点!”
“秦哥最好了!那个奥迪司机,酒驾,完事儿了一拐弯,撞了人……哥,你这不是牛肉馅的啊!”岳家齐咬着包子鼓鼓囊囊地抱怨。
“牛肉的卖完了,这不就是一酒驾的交通事故吗?怎么转到咱们这了?”
“司机非说这人在他撞上之前就在地上躺着呢!关键是,他还把处理事故的交警给打了,袭警罪是跑不了了。”
酒驾司机找借口脱罪这事儿已经见怪不怪了,“附近早餐店的老板说她凌晨4点开门的时候就看见有个东西横在这,当时天儿没大亮,看不清楚,她还以为从哪刮过来的垃圾袋子呢。”
由于事故发生在凌晨,路上行人不多,没有确切的目击者。秦征他们勘查完就整理现场,恢复通行了。
8点早高峰到来之前,车流逐渐增多,这条纵贯松城市中心繁华地带的大街如往日一般车水马龙。
“秦哥今天怎么了?万年黑衣服也就算了,今天连脸都是黑的,他刚进来吓我一跳,还以为黑无常来索我命来了!”
“一周两起命案,别说秦哥了,我都想找人算算风水了。”趁着秦征接水的功夫,张小敏和岳家齐小声嘀咕了几句。
“小敏,你先说一下你这边了解到的情况。”
一见秦征开口张小敏赶紧正色道:“肇事司机刘斌的酒精测试结果出来了,酒精含量57,属于酒驾,现在在三号等着提审呢。死者名叫王进成,42岁,家住平湖区紫金家园6号楼3单元402,三天前他家人曾报案称与其失联,我们已经电话联系他家里,应该在来的路上了。”
“法医那边怎么说?”
“头部受伤严重,左侧面部挫裂伤,四肢均有较为严重的擦伤,具体死亡原因还需要家属同意后进一步尸检。”
“行,小岳,一会儿你跟你小敏姐先查看事故车辆随车监控和路网监控,老韩跟我审肇事司机。10点的时候我们再碰。”
肇事司机承认酒驾,但非常肯定在他压之前死者就一动不动了,慌张不已再加酒精作用,冲动之下就对交警动手了。
案情相对简单,审讯很快结束,刚好一楼来电话说死者家属到了,秦征和老韩收拾好笔录文件从三号审讯室走出来直奔一楼。
楼下站着一位只有十三四岁的的少年,消瘦的身形裹在略显宽大的校服里,手指紧紧攥着书包带的边缘。
“有个姐姐打电话说找到我爸了,”少年绷紧的嘴角微微颤抖着,“我妈妈在住院,家里没别人了。”
秦征原本刀锋似的两道眉毛瞬间拧到一起去了,一个生命消逝,还可能涉及到刑事案件,这事儿他不可能只跟一个孩子沟通。
王进成的妻子许丽芳确诊胰腺癌在松城市四院住院有三个多月了。听到丈夫去世的消息她在病房哭得险些背过气去。
张小敏跟临床的阿姨在旁边连哄带劝了两个多小时,张小敏扶墙走出来跟秦征报告许丽芳要见领导的时候,肉眼可见的黑眼圈又深了一个色号。
许丽芳坚决要求进行尸检,还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她跟王进成的事,夫妻俩感情深厚,她绝不能让丈夫死得不明不白。
秦征带着人出了病房以后找护士了解情况,责任护士以一记眼刀表明了对他们严重影响病人情绪的不满,不过倒是很配合工作,提供了不少信息。
许丽芳住院以来,白天一直是她母亲陪护,晚上王进成陪护,直到一个月前老太太也病倒了,王进成就把工作辞了全天陪护她,除了每周末回一趟家收拾儿子王新宇的住校的东西以外王进成几乎不离开医院。
三天前王进成突然说要出去一趟,然后就再也没回来,医院的缴费账户上还欠了2万多,当时就传出了“久病床前无孝子,夫妻更是大难临头各自飞”这种闲话。
松城市局的法医地位超群,因为他们人手严重不足,这就导致尸检排队经常超时。秦征到李主任面前刷了他那张帅脸,才勉强把王进成的排队时间从7天缩短成了5天。
在连续加班4天后,秦征终于获得了宝贵的两天休息时间,他打算先去看看老姚,然后再回趟他爸妈那儿。
到了城关派出所,秦征熟门熟路地边跟人打招呼便往楼上走。
还没到二楼就听见老姚浑厚的男中音今天颇有些往高音发展的趋势:“喝了点儿猫尿就觉得天老大,你老二了?刚出去几天又手痒了?找人打架不够还想袭警了?”
说这话时老姚正反剪着一个头发焦黄的年轻人的双手,而一旁刚刚差点儿被袭的小警察正尝试着看能把头塞到哪个地缝里。
“啊!疼疼疼,姚警官,都怪那俩人,非说我是拿偷的钱请他们喝酒充胖子,我早就改邪归正了,钱真不是我偷的!”
“不是偷的?那在钱包里放别人照片是你的个人爱好啊?”说着老姚“啪”一声把一个钱包扔到桌子上,钱包的透明插袋里放着一张一家三口的全家福。
看到这幅场景,秦征立马想起了当年他跟在老姚屁股后面追小偷、查监控、被酒蒙子骂、被抢地盘跳舞的大姨骂,再被老姚骂的日子。
仿佛就在昨天啊,秦征感叹。
看到秦征上来了,老姚把手铐递给正在满地塞头的小警察,“铐椅子上让他清醒清醒!”
“又带新徒弟了?别急啊,你得理解,毕竟不是哪个徒弟都能跟我一样天赋拔群,你得给人家成长的时间嘛!”
还没等老姚反驳,秦征就递上了手里的袋子“10年的老白茶,8年的陈皮。”
“算你小子有眼力见儿。”老姚根本不想提他那新徒弟,这么一打岔,话题就算过去了。师徒俩有一阵子没见,聊得也差不多都是最近手头的案子的事儿。
聊了没一会儿,小周就进来了:“师父,景丽花园有人报警,说是死了人。”
十分钟后,秦征跟老姚一行人就赶到了景丽花园。
这是一个没有物业的老小区,名字是花园,不过园区里既没有花园,也没有花,楼前后的空地不是树就是野草。这一带环境一般但地理位置不错,去哪都方便,住的大多都是外地来打工的租客。
“我租给他一年,他才给我交了6个月租金,现在还出了这么档子事儿,我亏大了!”楼下抱怨个不停的就是报警人,也就是房子的房东,据说是微信上催了好几次没动静,今天上门催租才发现不对劲。
刚进楼道秦征就闻到味儿了,这是闻过一次就不会忘的肉腐烂的酸臭。
多年经验让他一下就判断出,按现在的天气来说,这人估计有五天左右了。
疏散人群后民警用房东的钥匙打开了房门。
这是个一居室,一进门就是一个充当屏风作用的衣柜的背面,上面的挂钩上凌乱得挂着两件领子变形的T恤,一个半敞着口的单肩包和一把旧雨伞,挂钩下面正对门的地上放着两双鞋。
因为窗帘还拉着的缘故,屋子里光线不太好,绕过衣柜只模糊看到床上似乎蜷缩着一个人影。老姚的新徒弟小周毛手毛脚地过去拉窗帘的时候还差点被地上的垃圾桶绊倒。
窗帘拉开,大家才看清。
床上躺着的是一个约莫40多岁的中年男人,因为这几天的高温天气,尸体已经呈现巨人观状。
秦征正想凑近些看看细节,就见小周捂着嘴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秦征一抬头正对上老姚了然的眼神。
法医简单查看后就开始小心翼翼搬运尸体,屋外又是一阵呕吐声……
秦征和老姚在屋里又查看了一圈,里面陈设简单,家具寥寥几样都是房东给配的必需品,个人物品也只有床上铺的一张棕黄色凉席,衣柜里几件叠放的衣物和一身挂在防尘袋里的西服套装,再就是茶几上放着一个已经辨别不出内容物的外卖盒。
整个现场空荡又杂乱,可以看出死者生前独居且经济状况一般。
因为从屋里的情况来看没有外人入侵的迹象,法医简单查看尸体外部也没有明显外伤,勘查完现场他们就收队回所里了,接下来就是验尸、确定身份、联系家属等等常规操作了。
秦征在现场直接跟老姚分道扬镳,去他爸妈那了。
第二天回队里,王进成的尸检报告摆在了秦征桌上。
死者遭碾压部位无生活反应,四肢的擦伤部分有生活反应,死亡直接原因是重度颅脑损伤,通过损伤形态判断是高空坠落头部着地。
车辆监控也显示事故发生前王进成已经是一动不动的状态,印证了肇事司机的说法。
能够拍到那个过街天桥的路网监控中,距离最近的因为角度问题只能照到桥下到路面的情况,另一个摄像头,能够看照到桥上,但因为距离较远和事发时光线问题,成像非常模糊。
这两个监控显示当天凌晨3点23分左右,有人从过街天桥上坠落,虽然看不清楚桥面上的具体情况,但当天勘查现场的时候,桥上没有可疑痕迹,再结合尸检报告和抛物线模拟的情况来看,可以排除是被人推下去的可能。
调查到这里整个案件基本明朗,王进成的死亡是自杀,和肇事司机无直接关系,对肇事司机提起公诉主要在于酒驾和袭警。按照程序,向死者家属通报案情,交付遗物之后关于王进成死亡的刑事调查就结束了。
为了锻炼新人,秦征点名由岳家齐去处理与王进成家人的通报和移交事宜,他自己则心烦意乱地在电脑上敲着结案报告。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来电人显示岳家齐,这让本就有些烦躁的秦征暴躁值直线上升。
“喂,通报案情这么简单的事你要是也干不来……”
“秦队长!”许丽芳痛苦的悲鸣从电话里传来“我老公不可能自杀!钱包!他的遗物里没有钱包!他不愿意用网银,所以一直都是现金支付,他出门从来不会不带钱包!一定是有人抢钱包把他推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