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两份入学邀请 ...
-
一年前，有位叫夜蛾正道的中年男人突然联系上自己。
“东京咒术高等专门学校？”
夏油杰呼吸变轻，太阳穴紧跳，缓慢地重复一遍在电话中听到的名字。
咒术……是阴阳术吗？还是巫师？
“是的，我们算是属于国家教育机关，只不过比较特殊，这里是为了祓除诅咒而学习诅咒的地方。”电话对面是一道随和不失严谨的声音。
咒术，诅咒！？
所以，自己拥有的那种力量其实属于另一个全新的世界吗！
他捏紧电话，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听筒周围的这一小块儿区域，连自己的呼吸声、心脏砰砰狂跳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诅咒……就是普通人看不见的那些怪物吗？”夏油杰握紧手中的笔，缓慢起身走到窗前。
“没错，夏油君，你应该已经接触了不少吧？”电话对面认真起来，“诅咒是从人类诞生起就一直积累蔓延至今的存在，或者说……有人类的地方就必定有诅咒。”
“因为诅咒从本质上来说，是人类躯体产生的负面感情扭曲形成的一种力量。”
“所以，我使用的也是诅咒的力量？”
“正是如此。”
“一个地方的诅咒聚集得过多时，会化形成拥有形态的生物——咒灵，不…也不能算生物，总之那是一种拥有形态的诅咒，只有同源的力量才可以将咒灵消灭。”
天色蒙白，屋外下着雪，夏油杰背靠玻璃窗，抬手放出一只咒灵，召至面前安静地端详。
“那，夜蛾先生，咒灵有思维吗！”
“怎么了，是曾经有什么……？”
“我遇到过一只咒灵，能够说人类语言，行为也和人类很相似！嗯……还能用特殊的办法攻击我！”
“什么！！”
中年男人沉默一瞬，“啊，高等级咒灵的确拥有智慧，不过，咒灵和人类是完全不同的存在，那是咒灵在杀害人类并汲取记忆后的模仿行为。”
看来这位国中生少年的实力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强……
会说人话、模拟人类行动，能用咒术攻击的咒灵起码也在准一级以上，绝对的高级咒灵！竟然能解决这种等级的事件。
而且……才 14 岁。
真是可怕。
2004 年，咒术情报组织「窗」在针对宫城县区域例行排查时，意外发现唯有仙台市的咒灵数量仅个位数，这个异常情况维持了接近两年。
咒灵数量受到人口密度影响，目前全日本咒灵数量最多的地区是东京新宿。虽说东京以外地区的咒灵密度并没有那么高，但个位数情况还是极其罕见的。
除了有咒术师祓除该地咒灵，基本没有其他可能。
这条消息被「窗」上报后，他也介入调查，而咒术界记录在案的咒术师均否认曾有相关行动：世家出身的咒术师活动范围大多围绕京都府片区、高专的准一级以上咒术师长年处在繁忙期、仙台市本地咒术师小部分外出执行任务、另一部份的实力根本没有达到祓除等级。
所有线索都指向了一个可能性——仙台本地存在一位或者一群身份不明、实力强大的陌生咒术师。
曾经遭受咒灵袭击事件，并幸存下来的几位当事人口中也没有透露太多消息，寥寥得知一个很少见的姓氏：げとう（夏油）。
夜蛾正道顺着这个姓氏查访，发现除岩手县一家滑雪场的名字中出现了“夏油”之外，仅去年刚搬到仙台的一家人姓夏油。
一家三口中的两位大人均为普通社会人士，最后剩下一位正在读国中的少年叫做夏油杰。
一个看似不可能的指向。
“性格很温和，经常帮助同学，但大家都说和夏油君不熟。”
“是好学生呢……只不过好像不太爱交朋友。”
“啊，夏油君啊！一到放学就不知所踪了，别的不清楚呢。”
“经常神神秘秘的。”
这是借用「窗」的渠道便利，向那所国中的老师、学生探听情况时，所得到的答案。
总而言之，两人成功联系上。
夏油杰正是推测的那名咒术师。
咒术高专的最低入学年龄刚好是 14 岁，但夏油杰尚未毕业，夜蛾正道在表明身份来意后并没有立刻向他发出邀请，而是通过邮件保持了半年左右的联络。
“真是不可思议啊……”夏油杰喃喃道，逐一翻看手机里的历史邮件。
与夜蛾先生联络的半年，他陆续将自己的疑惑尽数提出。在这期间，托对方指导的福，他对咒术的使用得到了很大的提升。
诅咒、咒灵、咒力残秽……这些陌生的概念也在他脑中搭建起模糊的体系，同时也激动地得知，这个世界的另一面存在许多和自己一样的「同类」。
近年发生的一切真是奇迹。
如果自己正式步入这个世界——
夏油杰出神地望着天花板，嗅到一阵一阵的花香。屋外的白梅花是云朵甩出的斑点，和太阳玩捉迷藏。蔚蓝的天空也晃晃悠悠。
“叮呤——”花香变浓了。
“打扰了，请问你就是夏油君吗？”屋内的光线突然变暗了一点点。
伴随着话音落下，一位中年男子走进店里。
身材魁梧，眼神凶恶。
平头，侧面剃青。全身黑。手上拿着不知道什么包裹。
夏油杰欲言又止，可疑地沉默了。
啊，咒术界原来是这种画风吗？
和电视里的极道组织一模一样。
“夜蛾先生？”夏油杰试探开口，拉开一张椅子，“请坐下聊吧！我去倒茶。”
“谢了。”
热茶呈上，两人对面而坐。
夜蛾正道拿出包裹，推到夏油杰面前，首先开口：“恭喜你毕业，夏油君。”
“我今天来的目的有两个，第一位是正式向你发出加入咒术高专的邀请——”
中年男人示意面前的少年打开包裹。
“其次是，作为高专教师的身份，想了解一下你平时是怎么祓除咒灵的？在邮件里不好冒昧问你术式相关的信息。”
夜蛾正道看向对面，努力让眼神看上去温和些，双手交叉，拢住热气腾腾的杯子。
“入学后，我们会根据每位学生的生得术式、战斗习惯、使用咒力的特点来训练。高专有充足的训练场地和条件，这一点你放心。”
夏油杰眼睛一亮，身体稍微挺直，在心里稍措辞才开口道：“我有根据您提过的方向自行查阅资料，调伏咒灵之后收入麾下——我想，应该是‘式神使’一类的术式。”
“土蜘蛛、山童、座敷童子、赤口鲼、胧车……”他捏了个手决，将咒灵从裂缝中逐一召出。
式神使吗？怪不得……
啊！等等、等一下。
夜蛾正道瞳孔地震，面前少年召唤咒灵的动作变成了一帧一帧的慢镜头。
这是……这是……！
他并没有动用自己的咒力，仅仅是驱使了咒灵本身的咒力，没有经过任何媒介！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式神使。
这明明就是——
“啊……夏油君，这是……”桌子上的茶水洒出几滴，夜蛾正道此刻无比震惊，口干舌燥，艰难地吐字：“你是咒灵操使。”
千年难遇的咒灵操使。
刚承诺完能够因材施教的教师感到一阵头疼，脑袋像被塞进大钟狠狠敲了一下，嗡鸣阵阵！
啊。
没搞错吧？
这种稀有程度的学生也能被他碰上吗……？
一千年前。
上一个咒灵操术拥有者的出现，是一千年前。
有关该术式的记载近乎失传，连高专的档案室都不确定有没有咒灵操术的古文献。
在招募夏油杰之前，还有一位同样从社会招募来的学生，对方是反转术式拥有者，罕见的能用术式治疗的人才。一经发现就被咒术界上层极为重视，作为特殊的治疗系提前入学了。
这孩子的另一位同期五条悟是家系术师，继承了「无下限」术式和四百年一遇的“六眼”体质。
这样粗略看来，自己岂不是一次性召集了三位超稀有学生？！
不会吧，千万别是中了什么提前透支运气的诅咒。
“可以收回去了，杰君。”夜蛾正道怀揣着难以言喻的心情，强行压下激动，同坐在对面的夏油杰说道。“我这么叫你应该可以吧？”
“当然，夜蛾老师。”
夏油杰眨了眨眼，紫黑的水潭起了波澜，如玉石清透见底。
“……”
“……那么，关于入学的注意事项大致就是这样。”
夜蛾正道仔细交代完，又回忆一遍自己是否说漏，接着一口气将冷掉的茶喝完，站起身，拍拍夏油杰的肩膀。
“请务必要来咒术高专！成为守护这个世界的一份子吧，杰君！”
……
晚上八点整，京都。
夜蛾正道站在挂着“五条邸”木牌的大宅门口，手中拎着一只精致的双层食盒。
这是下午与夏油杰告别前，对方让自己一定要收下的“手信”，据说是仙台特产，他还没有打开看。
当时他正准备联系辅助监督接自己回东京，突发接到五条家主来电。
意外的来电。
并且，刚挂断电话没多久，五条家的专车已经等候在国道边了。
真令人汗颜……咒术世家，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呢。
进门。
两排佣人迎接，重宇别院，层楼叠榭，脚步紧致安静，众人穿过平庭。
“夜蛾先生，有劳你这样的时辰特地前来，真是感激不尽。一路可还顺利？”
人未至，声先到。
哗的短促一声，障子门拉开，佣人退避两侧阴影处，一位衣着整齐肃穆的老人出现。
“啊，晚上好，五条先生。寒暄就不必了，不是说悟君对于入学的事情另有打算？”
夜蛾正道眉头微抽几下，这怪腔怪调的京都老头……
“请进，夜蛾先生。”老人动作幅度很窄，神色收敛，语调收敛，情绪收敛——全钻到院子上空令人津津乐道的月色里去。
两道高大身影无声地朝内庭走去。
停至门前。
门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老人不作声的理了下衣裳，侧头示意门外等候的仆人敲门，沉声开口：“悟君，东京咒术高专的夜蛾先生到了。”又转身向夜蛾正道微微点头。
“那么，恕老身不再相陪了。”
门内随意应了一声，门打开，再紧闭。
“哟！夜蛾，你来啦！”
现下屋内只有两人，开口的是侧躺着打游戏的一位白发少年，语调懒散拖长音。
少年人气质清爽，模样俊美。睫毛头发雪白，苍蓝眼瞳透着一股猫的神气。
夜蛾正道叹出口气，顺手将带来的食盒搁到桌边，盘坐起来：
“怎么回事？五条家主匆匆打电话给我，说你又改主意不去上学了。”
“哈？老子才没有说过那话，肯定是老橘子们擅作揣测！他们巴不得老子一直待在五条家别出门。”
五条悟瞪大眼睛，放下游戏机，弹坐起身。
“老子只不过是随口提了一下‘若是无聊就回来打游戏’而已。”少年神色忿忿。
和自己猜测的差不多……夜蛾正道神色放缓，开口道：
“那么悟君，过几天开学你确定会到学校的吧？你的校服我就给你准备成高专的标准样式了。”
“好哟，无所谓。”五条悟又重新倒下。
少年四肢伸展，左边抠一抠，右边摆弄摆弄。
“下个月 1 日，你会见到两位同期。他们和你年纪相仿，其中一个反转术式拥有者已经提前入学了，还有一位是我最近才招募来的咒灵操使，也是个好孩子……”
中年教师用不紧不慢，清晰有力的声音向五条悟解释道。
五条悟‘嗯嗯’点头，眼睛盯住手里的东西，一边嚼着软糯的点心，一边打开玻璃皿，试图舔掉盖子上的鲜奶油和果酱。
“……？悟君，你在吃什么？”夜蛾正道突觉哪里不对！
“啊～这不是夜蛾你给我带的点心吗？”因塞满奶油点心而鼓起的面颊一顿，随即咀嚼速度加快！
连自称都变礼貌了！果然是故意的吧！
夜蛾正道一阵无语又好笑，扶住额头：“没事，你吃吧。”
正嚼着东西的五条悟含糊着问夜蛾：“咒灵操术（嚼嚼嚼）唔（嚼嚼嚼），是不是也很稀有？”
回忆起家里的老头子好像说过「六眼出生不久之后咒灵操使也紧随出现」之类的说法，五条悟起了兴趣。
“是这样没错，所以……悟君，我今天专门来见你，除了确定你的入学意向之外还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夜蛾正道斟酌。
“关于咒灵操术的记载几乎已经失传了，五条家是‘御三家’中最擅于研究开发术式的，我想，说不定你们家的古文献中会有些咒灵操术的信息保存下来，或许能找到一些参考。”
至于高专的图书档案室，他明天开始也会和人一起翻找，多少应该也能发现记录那种术式的蛛丝马迹。
“没问题哟～反正那堆书放着不用也是发霉的命运。”
世家流传的珍贵古文献很少对外展示，不过，五条悟完全不在意那些老掉牙的死规矩。想要获得真正的强大…可不是靠藏着掖着，费劲手段阻止别人学习就能提升的。
“……那我就不多说了，悟，你休息吧。”
二人聊过一轮，确认完自己想知道的消息，夜蛾正道起身准备告辞。
“好哟，真是辛苦你被老头子喊来这么一趟。顺便，你带的点心，谢了～”五条悟表情稍微认真。
“啊。”
点心盒子。
夜蛾正道突然想到。
算了，反正他们是同学，开学也会见面的。
他奔波一天，此刻也不多言。
五条悟送至外庭折返，佣人们逐步为夜蛾正道引路出五条家府邸。
月已高挂头顶，蝉鸣渐息。
“砰——！！！”
“悟、悟君！”
“这是怎么了！”
“悟大人——”
因着这猛烈的踹门声，房间内大晚上仍衣裳楚楚“商讨要事”的五条家长老们乱作一团。
“下次，不——不会再有下次了。你们少自作主张替老子做决定。”
五条悟面色不爽地扫了一圈面前这一小撮人，鼻子哼地出气，冷硬开口。
他沉默一小会儿，无视掉心里升起的那股异常烦躁的感觉，又问道：
“新来的佣人说碌平来找过我，你们知道他有什么事吗？”
一位长老听罢赶忙回复：“碌平只是听说悟大人要去东京，跟其他族人一同去道贺罢了！”
其他长老也纷纷补充：“是的是的，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五条悟歪了下头，不置可否，抬腿走了。
与此同时。
五条府邸，靠西北边的一个院子。
“怎么样？悟说什么了吗？”见五条家主的近侍到来，院子主人抄着袖子踱步上前问道。
“碌平先生，家主那边已将您的恭贺传达给悟大人了，同时嘱咐您无事不要前去主庭打扰悟大人训练。”
来人一板一眼地传递消息，“此外，家主大人说：‘虽然碌平先生有幸作为六眼神子的生父，但神子的教导还是不要插手为好。’，另请您纠正称呼神子为悟大人。”
“啊…啊，好的，好的。”
五条族人没什么别的反应，慢吞吞地应下，不太敢直视对方的眼睛，胡乱恭维寒暄几句便作别。
“辛苦你了。”
“家主大人那边还有事——”
“好的，好的，慢走。”
灰蒙蒙的云遮住了月亮，五条家进入深夜。
“真是无聊透顶啊！”
五条悟面无表情地捞起游戏机玩了一阵，没一阵儿又放下，抄起茶桌边的装饰毛球往墙上丢着玩。
又过了一会儿，他拍拍手上的糯米粉碎屑，蹲到食盒前面，把空掉的上层挪开，看着最底部浇了厚厚一圈甜毛豆酱的脆皮年糕，心情又好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两份入学邀请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