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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协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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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可商量的，反正我不同意！”书房里，宋景生猛地一捶书桌，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
旁边的方予宁翻了个白眼：“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这臭毛病，一生气就又是摔东西又是捶桌子的！发脾气能解决问题吗？能把你那两个儿子要回来吗？啊？！”
被这么一凶，他稍稍敛起了脸上的狠相，无可奈何地说道：“你说他们两个，就算是分别找其他男人谈恋爱，我都不至于这么生气，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唉！简直是家门不幸！”
“呸，‘不幸’什么！”方予宁从沙发上起身，踱步至他跟前，“他们俩都是好孩子，你可别在他们面前说这种话。”
“我能不知道他们是好孩子吗，可他们也不能……两兄弟谈恋爱啊！”
“就算你不想，他们现在也已经谈了，还是想想怎么办吧。”
宋景生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反正我不同意。”
“那你两个儿子都不要了？”
“我——”宋景生盯着方予宁看，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那你说怎么办！你能接受两个儿子谈恋爱吗？！你能接受他们……他们——唉，我说不下去了！”
“你不接受又能怎么样？他们昨天的态度你也看到了。”方予宁叹了一口气，“我们现在强硬反对，只会让他们态度更坚定。知遥连解除收养关系的协议都拟好了，就足以证明他们不是一时兴起。”
见宋景生低头不说话，她便又继续说了下去：“知遥这孩子，一向都很听话聪慧，能力又强，人又上进，我知道你很喜欢他，想把长新交给他。现在因为这事，把他逼走，你不仅少了个儿子，还少了个继承人，这不是得不偿失吗？”
“又不是我逼他走的！是他自己要跟我们解除收养关系的！”一提起那个协议，宋景生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也是为了跟小辰在一起。”方予宁说着，摇了摇头，拢了拢身上的披肩，“别的不说，他对小辰是足够好的。从十六岁来到我们家起，就一直陪着他照顾他，两人形影不离的，比亲兄弟都要好。你跟我工作那么忙，如果不是多亏他平时在家陪着小辰，那孩子说不定心理要出问题的，现在他能健康长大，还得感谢知遥呢。”
“这我都知道……”宋景生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小辰也是，从小身体弱，病痛多。他五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你跟我在医院里熬了一个月，他好了之后，我们去鸿福寺里祈福，向菩萨说好的——只要他健健康康长大，其他的我们都不求了，不必出人头地，我们也不会对他有别的期望。这事儿你忘了吗？”
“……没忘。”
“那现在孩子有了意中人，虽然这个意中人不合你心意，但总不能硬逼着他分手，让他下半辈子都痛苦难过吧？”
宋景生不吭声了，只是不停地揉着眉心，表情凝重。
方予宁把手放在他肩上，轻轻拍着：“老宋，我也一下子很难接受这件事，但我们总得慢慢接受。如果小辰真的这么喜欢他……我们总得面对这个现实。给他们一点时间，也给我们一点时间吧。”
重新回到清河路，这幢伴随着他长大的宅子变得异常陌生。前庭的花被春雨滋润过后开得更加艳丽了，今天是连绵阴雨天中难得的晴天，如同蹩脚的三流电影中的场景那般，他站在自家门前，望着栅栏那头被高大的香樟树挡住的宅子，裹足不前。
距离晚上还有一段时间，他预计谈话能在黎知遥下班前结束，因此没有给他发信息报备。
长长地深吸了一口气，直到肺部被清新的空气灌满，他才鼓起勇气独自走进了家门。
客厅里，方予宁和宋景生仍坐在与昨晚相同的位置，仿佛昨天的状况重演。宋昱辰坐在旁侧的沙发上，僵直着背，不住地摩挲着手指，眼睛局促地看着地面。
方予宁忍不住走到他身边，轻轻地将他抱住，安慰道：“傻孩子，这么紧张干什么。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是我们的儿子。”
他忍住发热的眼眶，低声问：“那知遥呢？”
方予宁一怔，又缓缓道：“当然也是。”
宋景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目光深沉地看着他：“你是不是一定要跟他在一起？”
宋昱辰坐直身子，点了点头：“是。”
“就算我不认你这个儿子——”
“老宋！”
“是。”宋昱辰的声量并不算大，但却铿锵有力。
“你看过他拟的协议了吗？”
他摇摇头：“他跟我提过一次。”
宋景生将一份文件放到茶几上，推了过去，“你看一下吧。”
标题写着“解除收养关系协议”，光看着这几个字，宋昱辰都能感到自己的心在痛。他拿起文件慢慢翻看，一些词句不断地跃入眼眸，让他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
“甲方于乙方16周岁时依法收养乙方，并办理收养登记，双方形成法律拟制父母子女关系……现经平等协商，自愿解除收养关系，并达成如下协议……
”甲乙双方一致同意自本协议生效之日起，解除收养关系。双方不再享有法律规定的父母子女权利义务，包括但不限于赡养、抚养、继承等关系……”
眼角扫过这些冷冰冰的句子时，好像有一把刀，在慢慢地割他的肉，让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16岁时的黎知遥的模样，站在天台被狂风吹得凌乱，却只是仰望着天空，孤独而又空荡。
“……乙方自愿返还甲方在收养期间为其支付的教育费用、生活费用及其他必要开支，共计人民币………支付方式分5年（60期）按月支付，利息按＊＊银行同期贷款基准利率计息……”
“乙方自愿承诺：在甲方年老丧失劳动能力时，按月支付赡养费，直至甲方身故……”
“乙方明确自愿放弃对甲方名下所有财产（包括但不限于房产、存款、股份等）的继承权，未来不得以任何形式主张权利……”
在协议的最下方，乙方签字捺印处，黎知遥的名字已经清晰又端正地写上了，红色的印泥按下的指纹在签名下方明晰又惊心。
眼泪滴落在那红色的指纹上，微微晕开一片红色的水迹。宋昱辰低下头去，想将泪水咽下，却只能化作颤抖，手中被攥紧的文件发出脆响，他想将它揉烂撕碎却又不舍得。
因为它分明每个字都在对宋昱辰说：我爱你。
这就是黎知遥为了爱他，所付出的代价。
看着宋昱辰低头无声地落泪，方予宁也忍不住红了眼，隐忍着开了口：“我知道你们都很在乎对方，都在为对方着想。这十年相处下来，我跟你爸都知道，知遥是个好孩子，这份协议，我们也不想就这样签了。但是……”
她看了一眼也在低头竭力忍住眼泪的宋景生，又轻轻拍了拍宋昱辰的肩膀：“但是，你也要体谅我跟你爸，实在一下子很难接受这件事。我们想了一晚上，只能想出一个折衷的法子……”
宋昱辰缓缓抬起头来。
方予宁抽了张纸巾，帮他擦着脸上的泪痕，一边说道：“有个条件，如果你们能做到，我们，就认可你们的关系，这协议，我们就不签了，以后我们还是一家人。”
“什么条件？”
方予宁和宋景生两人对视一眼。
“你们分开三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