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废新世（一）最初 ...
-
微风吹过，雨后泥土的潮湿气息携着人造花的清香交织在一起，无声地渗入时瑾安的鼻腔。
时瑾安身上的白大褂略显松垮，肘部带有细微的褶皱，下摆处溅着几抹已经干涸的试剂。乌黑柔顺的长发被他随意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落颈侧。他刚将防护面罩取下，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宛如盈盈明月，映照着幽幽夜空。
这里的夜空早已没有了星星。
自人类步入新纪元以来，对智能科技的渴求如同永无止境的潮水，推动着帝国不断向自然深处索取。无数工厂拔地而起，机械的轰鸣日夜不息，即便帝国投入巨力处理源源不断的工业废料，那灰黑色的烟柱仍如幽灵般缠绕着天空，治理的速度远远追不上污染蔓延的速度。
废土在山川间无尽蔓延，工业文明的残骸被堆砌成一座座扭曲的黑色山峦，终日散发着硫化物的刺鼻气味。曾经奔涌的溪流早已褪为干涸的河床，裂缝如龟壳般皲裂蔓延。森林静得可怕，偶尔传来的一声鸟鸣不再是欢歌，倒像是对消失的绿意最后的哀悼。而夜空——那片人类曾寄托无数幻想的深蓝画布，如今只剩下一片混沌的赭红色雾霭，星辰成为了只存在于祖辈故事里的传说。
时瑾安站在帝国的首都，亦是这颗星球最后的心脏——圣弗里。银白色的防护罩如同半透明的穹顶，将这片最后的净土与外部腐朽的世界隔开。街道上依旧绿树成荫，人造日光柔和地洒在仿生花园中，空气净化器低声嗡鸣。
但所有人都清楚，这不过是末日前的缓刑。防护罩的能量波动日趋不稳定，边缘区域已开始检测到微量污染物渗透。圣弗里的黄昏变得越来越长，夕阳被污染大气折射成一片不详的紫红色——仿佛连天空都在预示，这座孤岛般的都城终将沦为下一座被文明遗弃的废墟。
为了让人们存活下去，帝国首席把目光放在海洋中，尤其是深海。
海洋是帝国不曾涉足的地方，蔚蓝的波涛之下，藏着人鱼族的故土。
帝国航海家们曾涉足过那里，但无一例外，被人鱼族的力量谴责回来。唯有最靠近陆地的浅湾及向前延伸部分被神秘植物分隔的海水帝国可以涉足。这些可以涉足的海域称为内海，除此之外属于人鱼的海洋称为外海。
帝国的污染物不停地侵入内海，却在内外海之间划出一道残酷的分界线。内海翻滚着工业的恶臭，外海碧波荡漾，蓝色一望无际。仿佛人鱼国度有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着外来污染。
这深埋秘密于浪潮间的秘密，最终被帝国帝国首席交给时瑾安。他是帝国研究所最出色的学生，也是专攻深海的学者。
尽管时瑾安的研究方向为人鱼生物学，现实中却连几具完整的骸骨都难以获取，又何谈研究呢？首席便把这项工作交给时瑾安。
时瑾安无奈地叹了口气，准备去帝国政事堂面见首席，汇报近期进度。
和其他部门不同，这座研究所直接由首席任命，所有研究项目由首席发布，不用听从其他政事员。
他换上了一套纯白的正式礼服，熨帖的白色马甲严密地贴合着身躯，清晰勾勒出宽直的肩线与劲瘦的腰身。而当他不经意抬手整理领口时，背肌与手臂的轮廓瞬间绷紧，一种凝炼的，暗藏于优雅之下的绝对控制。
他抬手解开发绳，浓密的黑发垂落，拂过肩颈，柔顺地贴在背上。
开着磁浮车，很快到达帝国政事堂。
步入殿堂，满目皆是流金般的辉煌。灯光洒落之处，檐上琉璃瓦泛着温润的光泽。两侧墙壁悬着以金丝细绣而成的历代首席画像，他们的面容在光线下若隐若现，无声地注视着帝国的未来。
大殿的最前方，一张完整水晶雕琢而成的会议桌泛着泠泠寒光。桌两侧分明坐着大皇子与二皇子，空旷的大厅中别无他人，唯有他们的呼吸声与水晶折射出的冷光在寂静中交织。
大皇子瓦伦斯?斯图兰继承了首席那般耀眼的金发。他一身挺括的深色军装，肩线凌厉，徽章肃穆，整个人正襟危坐，目光沉静而锐利。
二皇子谢尔德?斯图兰顶着一头与他母亲如出一辙的红色短发，在这满室金辉中显得格外醒目。他并未像兄长那样正襟危坐，而是随意地靠在椅背上把玩着智脑环，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与选择军旅生涯的兄长不同，谢尔德毅然投身商界。如今他手中掌握的商业情报，早已悄然蔓延至帝国的各个角落。
时瑾安目光平淡地掠过两位皇子，微微颔首致意。他径直走向会议桌前镌刻着自己姓名的座位。
大皇子瓦伦斯向他点了下头，没有说什么。
倒是二皇子谢尔德饶有兴趣地看了他几眼，似乎很想和他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