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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圆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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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初夏,蝉鸣渐起,阳光热烈。
经过九个多月的等待,书珩和雨汐的宝宝终于要降临了。
这本该是庄医生最熟悉的场景——产房、监护仪、消毒水的气味,他曾在无影灯下迎接过无数新生命。可今天,这位素来冷静自持的产科专家,却彻底乱了阵脚。
“病历呢?待产包呢?我车钥匙放哪儿了?!”
清晨五点,书珩穿着皱巴巴的衬衫在家里团团转,额前的碎发都被汗水浸湿。波波叼着牵引绳跟在他身后,急得直哼哼,仿佛在说:“你倒是快点儿啊!”
苏彤踩着高跟鞋冲进门时,正看见书珩把待产包里的东西倒了一地——婴儿服、奶瓶、尿不湿散落各处,而他正跪在地上疯狂翻找:“镇痛泵的同意书呢?我明明放在最外层了!”
“在这儿!”晓露从厨房举着文件跑出来,怀里还抱着睡眼惺忪的小铃铛,“庄医生你冷静点,雨汐的宫缩才刚开始......”
可书珩哪里冷静得下来。
他冲进卧室时,雨汐正靠在床头深呼吸,额前的碎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见他进来,她勉强扯出个笑容:“庄大夫......你手在抖。”
书珩这才发现自己的指尖确实在发抖——这双曾经在手术台上稳如磐石的手,此刻连扣衬衫纽扣都费劲。
他单膝跪在床边,额头抵着雨汐的手背,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对不起......我马上收拾好。”
“笨蛋。”雨汐轻轻揪了揪他的耳朵,“我又不会现在生......啊!”一阵剧烈宫缩突然袭来,她猛地攥紧床单,指甲几乎要掐进他掌心。
接下来的场面堪称鸡飞狗跳。
苏彤指挥晓露去开车;小铃铛哭着要跟去医院被晓露一把抱起;波波急得在门口转圈,最后被强行关进卧室;而书珩——他居然试图给产科主任打电话申请亲自接生,被雨汐用枕头砸了后背:“庄书珩你敢!”
等终于把雨汐抱上车时,书珩的白衬衫后背全湿透了,活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医院的场景更令人啼笑皆非。
“庄主任,麻烦签一下知情同意书。”
“庄医生,产妇的过敏史这里需要确认......”
“师兄,这个麻醉方案您看......”
往日雷厉风行的产科专家,此刻像个迷路的孩子,被护士们支使得团团转。
签字时钢笔掉了三次,回答问题时把雨汐的血型都说错了,最后甚至一头撞上了自动门。
“噗......”护士站的小姑娘们憋笑憋得肩膀直抖,“原来庄大夫也有今天!”
产房门关上的瞬间,书珩终于崩溃地蹲在了地上。波波的牵引绳还缠在他手腕上,勒出一圈红痕——天知道他为什么要把狗也带来医院。
苏彤递来一杯冰水,趁机拍下他狼狈的样子发朋友圈:“妇产科大佬在线翻车实录”
晓露拉着小铃铛坐在旁边,小女孩天真地问:“庄叔叔,你是不是害怕呀?”
书珩抹了把脸,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掏出手机,颤抖着点开监控——画面里,波波正趴在卧室门口,耳朵耷拉着,面前摆着它最爱的玩具,像是在等小主人回家。
刚在等待的时候,晓露已经抽空帮书珩把波波送了回去,否则,医院又会是一片鸡飞狗跳的凌乱......
当第一声啼哭穿透产房大门时,书珩的眼泪终于砸在了地上。
护士抱着襁褓出来时,这位新手爸爸竟然腿软得站不起来,还是被苏彤硬拽起来的。
“恭喜,是个小公主。”
粉嫩的小团子安静地睡着,睫毛上还沾着泪珠,像极了她妈妈。书珩小心翼翼地接过,却在触碰到的瞬间僵住了——这么小,这么软,仿佛稍用力就会碎掉。
产房门再次打开,雨汐被推出来,发丝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累得眼睛都睁不开,却还努力伸手:“给我看看......”
书珩单膝跪在推车旁,把宝宝轻轻放在她臂弯里。他们的女儿在梦中咂了咂嘴,忽然攥住了雨汐的一缕头发。
“像你。”书珩吻了吻雨汐汗湿的额头,又轻轻碰了碰宝宝的小手,“眼睛特别像。”
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在这一家三口身上。波波在监控里突然抬起头,冲着摄像头“汪”了一声,尾巴摇啊摇——它似乎知道,它守护的小生命,终于平安到来。
一场秋雨后的黄昏,天空被洗得澄澈透亮,夕阳的余晖像融化的蜜糖,温柔地涂抹在湿漉漉的银杏叶上。
书珩一手撑着伞,一手稳稳抱着他们的小仙女——三个月大的小丫头裹在鹅黄色的连体衣里,软乎乎的脸蛋贴着爸爸的肩头,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张望着世界。
雨汐挽着丈夫的手臂,发间别着那枚珍珠发夹,每一步都踩在铺满银杏叶的小径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大波神气活现地走在最前面,金毛被秋雨洗得蓬松发亮,脖子上系着崭新的蓝色领结——那是小铃铛昨天特意为它戴上的“哥哥勋章”。它每走几步就回头看看,确保小主人没被雨丝沾湿,尾巴摇动的幅度比平时小了许多,像是生怕惊扰了婴儿篮里熟睡的小仙女。
“唔......呀......”宝宝突然挥了挥小拳头,抓住书珩白大褂上的听诊器。雨汐轻笑出声,伸手轻轻掰开女儿的小手:“这个不能玩哦,爸爸工作要用的。”
书珩却摘下听诊器挂在宝宝脖子上,银色的金属衬着鹅黄的衣料,活像个小玩具:“没关系,我们小仙女以后也要当医生。”
晚风拂过,带着雨后泥土的清香。
雨汐靠在他肩头,看着女儿把听诊器往嘴里塞,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笑了:“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冷着脸说‘你的车停歪了’。”
书珩耳根微红,空着的那只手悄悄环住妻子的腰:“......不许记仇!——现在不是停得很正吗?”指尖正好按在她产后尚未完全恢复的腰线上,那里有一道浅浅的妊娠纹,是他最珍视的勋章。
波波突然“汪”了一声,叼着片金黄的银杏叶跑回来,小心翼翼地把叶子放在婴儿篮边缘,湿漉漉的鼻子轻轻碰了碰宝宝的小脚丫。
“看,哥哥给你送礼物了。”雨汐揉揉波波的耳朵。狗狗立刻昂首挺胸,尾巴骄傲地翘着,领结在夕阳下闪闪发亮。
远处,小区的灯光一盏盏亮起。
书珩低头看着臂弯里的女儿——小家伙已经抱着听诊器睡着了,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小的阴影,嘴角还挂着一点晶莹的口水。雨汐的发丝被风吹起,拂过他脖颈,带着熟悉的百合香气。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何为圆满。
不是手术台上力挽狂澜的成就,不是学术期刊上的铅字荣誉,而是此刻——
妻子的指尖与他十指相扣的温度;
女儿在梦中无意识的咂嘴声;
还有波波守护在婴儿车旁,被夕阳拉得长长的影子。
秋雨洗过的天空泛起梦幻的紫粉色,他们的身影渐渐融进暮色里。小径上的银杏叶记录下这些足迹:歪歪斜斜的狗爪印,并排的两双成人脚印,以及婴儿车轱辘留下的,一道浅浅的、通向未来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