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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落日余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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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结束,我们四个计划了很久,一起存了旅游资金,终于乘着高铁去了城南岛。
我们到达的时候已是傍晚,坐出租车里看着外面闪过的城南岛上嘉州的黄昏,一阵阵凉风把我从乏味的生活中解脱出来。
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从一碗鱼米粉开始,接着吃到嘉州美食街,然后打出租来到静山大佛脚下。进来后全是青石板路,一路伫立着黄果树和略有点冷清的民宿饭店,像途径一个空落落的古镇,这里仿佛成为专门接待陌生游客的驿站。
正式进入检票口后,我们跟随着大队伍拾阶而上,整体路径七弯八拐,路边立着一些佛像和文化石碑。走了大概一个小时后,通过一道正门来到了凌云寺,有人拍照打卡,有人隔开人群,静静地上香许愿、跪拜祈福,还有一些游学的小学生在听老师讲解地方文化。
第三天池文彦说想去岛上的玉林山。经过在大巴车里摇摇晃晃几个小时,度日如年。一路上开车师傅车技娴熟,笨重的大巴非要在狭窄的道路上开出轻盈飘逸的感觉,成功让大家吐了一车。我把耳机音量开满,吃了晕车药,在车上吊着一口气。
中途休息过一次,池文彦主动换到了我旁边照顾我,因为表姐也晕车了。后面几个小时我整个人都是靠在池文彦身上度过的。
傍晚,大巴车游龙般盘山而上,视野逐渐开阔,天边出现落日,只有落日,整个天空都是!一车的人都惊喜地举起手机拍照,像是对大自然的魅力投降。
大巴摇摇晃晃地穿梭在山间,越爬越高,终于到容泰坪了。
原来天上还有天。
高处不胜寒,诚不欺我。
天边还是一片残余的晴朗,寒冷的空气早已占领玉林山。我们出来逛,路旁插着被风打得猎猎作响的彩旗,上面写着的“原始杜鹃林,高山佛前花”也在风中飞舞。
不一会儿,火烧云像烧起的大火把天地分开,往上是碧蓝欲沉的天色,往下是延伸到我们眼前的树林。
然而,“大火”始终被层层叠叠的树林挡在天的尽头,我和他拉着对方的手,踏上木板搭成的阶梯,向着落日跑去,脸冻得红通通的,堆满喜悦与兴奋。
我们铁四角躲在林间,寻找最大的缝隙、最好的视角偷窥自然的手笔,我们见证着天边金黄色的光渐弱,火烧云最终慢慢被地上的树和天上的夜色吞没。
我私心里暗暗高兴,这是我和他共同见证的,这一刻,仿佛这一切被我们打上印记,存在我们的记忆里面,玉林山私心里变成了我们的玉林山,属于我们的天际、落日、树林。
我愿意放下自己,愿意成为自然的一部分,可以短暂地属于对方,就像天边的落日在那一刻属于我们。
我们计划去在容泰坪再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到玉林山顶看云海日出。
旅馆老板凌晨四点左右就让我们起床上山,天上悬挂着清冷的月,朦胧的光落在玉林山上。寒冷的夜里已经有很多人分成大路、小路两支队伍,激动地往山上走去,人所过处独自在山间热闹起来。
我不知道是不是脑子冻坏了,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问池文彦“你会永远记得我吗?”
我以为池文彦会坚定的点头,但他说的是“不知道,但是我会永远记得你家在哪里”
“那以后我们分开了,你会来找我吗?”
“为什么要分开?你不会经常说我们是铁四角吗?”
我没有回答,可能人真的没办法在接近幸福的时候不患得患失。我没有回答他,继续拽着他的袖子往上爬。
或许我们都彼此心知肚明,我们还只算是“小孩子”,而“永远”是助兴词。
可我真的太开心了,池文彦是一个温暖又诚实的人。我觉得冷空气中毒了,觉得温暖的人是生活的解药。
爬到半山腰,我们得坐索道上去,这样才可以等日出。
悬空的索道带着大家往玉林山顶飞去,我忍不住忐忑地幻想索道断裂,然后我们被祭祀给这个早晨,在我们期待着日出的时候,永远留在玉林山。
“到了到了……”,工作人员引导我们下索道。
一眼看到玉林上顶上菩萨圣像正面手持如意,骑六牙圣象,显示出佛陀的智慧和慈悲,殿堂楼阁庄严肃穆,山顶崖边修了石刻扶手,我们四个寻找着最好的拍照位置留下了一张合照。
这里仿佛因为三千多海拔的高度,而把生活变得遥远,反而靠近了自然,回归了千年前对自然的崇拜。此时,不需要成为信徒,也可以被净化。
可惜池文彦没有等到他想看的云海日出,想象中可以把柔软且广阔无垠云海踩在脚下,恍若身处天宫楼阁,向着千年来民族血脉里羽化而登仙的幻想靠近……
但是,我们只看到太阳刚出来,光芒遥遥照应着金色的铜像,过了一会儿就躲回云层里,若隐若现,完全不顾游客的期待。
我呢?我在期待什么?我期待想象中的宏大瑰丽的自然图景可以加深我们内心的震撼,可以让人难以忘怀,从而也可以记住共赏美景之人。
池文彦,你不用记得我,我希望你永远记住今天。
虽然没有云海,却能“一览众山小”,远远看到飞鸿雪山、错落连绵的山林,看到变成小点的城市群。
站在迎风处,油然生出征服高山的自豪和在自然面前渺小的自觉谦卑,我内心融合了喜悦与平和,就像快乐缓缓溢满杯口却平静得一滴也没有撒出来。
我们在那里拍了照片,想着老了要一张、一张、一张地翻看,好看的丑的都要留着,可能我也担心老了会无聊。这可能是我这个目光短浅的人想得最长远的一次了。
我和池文彦两个人拍照技术半斤八两,我也不方便对他出言不逊,他总觉得一些丑照很好看,我不太好评价他的审美观。
不过他总说“冯玄清!你想打人的样子好帅!”。
随便吧,还能看。
要是因为这种拍照的事情吵起来,池文彦不小心说出“你就长这样啊”的真心话,我不知道会不会发癫。
钟声响起时,我们四个走路下山。回到容泰坪,已经给这座山贡献八条“好腿”。
旅行结束后回学校了,回到了几个小时前看到的“远方”,悬在空中的索道在周一晨读的时候仿佛才真正落地,体验了一番脚踏实地却空落的感觉。
记忆储存在大脑里,我可以反反复复回到那一刻,回到铁四角幸福的无忧无虑的时光。
此刻,玉林山金顶上,我平静得一滴也没有撒出来的喜悦密密麻麻滴落在朗朗书声里:
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池文彦,而吾与子之所共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