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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Chapter 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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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北驰?”齐恩非疑惑的重复了一遍。
这个名字他从没听尤安提起过。
窗外的林北驰也看到了尤安,表情有些意外。
尤安从座位上蹦起来,着急忙慌的往出走,“我回去了,你慢慢喝。”
尤安走到外面,雨水落在尤安身上。
林北驰站在街道的对面。
他小跑过去,把伞撑在尤安头上。
“怎么不等我过来。”林北驰语气温柔,带着笑意。
尤安仰头看林北驰,林北驰微微低头,周正的五官在灰色的天气格外清晰。
像是冷雨滴落在身上,清醒并带着一瞬刺痛。
林北驰的伞倾向尤安,肩头落下几滴雨。
冷风吹过,连带着冰冷的雨滴袭来。
往些年,尤安最讨厌这个季节,因为冷,入骨的冷。这个月份出租屋里没有暖气,要等到十二月,等到积蓄已久的雪落下。
他还要拖着冻的发僵的身体去练习室。
可是今年的深秋很温暖。
他还想有很多很多个,像这样的深秋。
林北驰的毛呢大衣包裹着自己的身体,感受不冷,甚至连风也钻不进去。
“回家吧。”
尤安点点头。
在咖啡厅里目睹这一场景的齐恩非:演偶像剧呢?
尤安走在林北驰左边,林北驰右手提着菜。
“买了这么多菜,晚上吃什么?”
林北驰转头看尤安,说:“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尤安不敢看他,低下头,小声说:“我想吃热的。”
“好。”
到家,林北驰换上家居服,家居服外面套了件卫衣外套,这个时候屋里的暖气温度还不是那么高,单穿家居服会有些凉。
他也给尤安拿了一件,是毛衣开衫。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林北驰就到厨房开始做饭了。
尤安坐在沙发上,用毛衣将自己的身体裹住。
毛衣领口的小绒毛轻轻的划过尤安的下巴,衣服上有淡淡的林北驰的味道。
尤安在客厅的沙发上可以看到林北驰在厨房忙碌的背影。
没多久,菜香就溢满了整间屋子。
餐桌上,林北驰给尤安盛了碗排骨玉米汤,他是第一次做,刚做好的时候尝了一口,很成功。
尤安连喝几口汤。
林北驰试探的问:“好喝吗?”
尤安点点头说:“好喝。”
尤安每次吃到喜欢吃的都像小仓鼠一样,腮帮子鼓鼓的,眼睛亮晶晶的。
听到尤安说“好喝”,林北驰也放下心。
犹豫再三,林北驰还是打算把表妹要来的事情告诉尤安。
“明天,也有可能是后天,我的一个亲戚会来,她不会待很久,只是她的小孩可能要托我照顾一段时间。”
“小孩会有点调皮,如果你觉得有负担,或者困扰的话,我可以在附近的酒店订几天房,等她走……”
“你是烦我了吗?”
尤安抬起头,“你是觉得小孩会让我困扰,还是我是困扰?”
“我不是觉得困扰,我很开心你能住在这。”
很开心,甚至因为尤安可能会离开几天而觉得烦躁。
从前,一周不见才会感到难过,现在,哪怕一小时不见都会感到难过。
林北驰觉得自己越来越贪婪了。
“那我就不走,我可以帮你照顾小孩。”
林北驰的惊讶写在脸上,尤安解释道:“你平时那么忙,有时间照顾小孩吗?刚好我很闲,我可以帮你。”
林北驰紧忙道:“你不要勉强,不用勉强自己,我会抽时间的。”
“我没有勉强。”
尤安说:“如果你不讨厌我,就让我留下来,我会帮你,我是自愿的,不要把我当成陌生人看待。”
说完,尤安声音又软下来:“好不好?”
在尤安看来,林北驰这个人没什么不好的,一表人才、事业有成,又对他格外好。
可他就像身处混沌之中,爱与不爱,他总是分不清。
如果有一天,林北驰能疯狂的说爱他,那尤安就会撕下一切,将自己奉献给他。
可他从没说过。
他可能只是出于可怜,曾经的校友被驱逐,无家可归,而他林北驰又刚好在一旁。
可能他对谁都如此,他对谁都好,不止是尤安。
只是想到这样待他的人不会再有第二个,就难免寂寞。
他嫉妒所有出现在林北驰身边的人,自己努力这么多年才得到的爱,如果别人轻而易举就能得到,尤安会嫉妒的发疯。
所以他不会放手,哪怕是错的。
林北驰说:“好。”
他从没把尤安当成陌生人,尤安在他心中的位置是没人可以替代的,是远超友人的,是梦寐以求的爱人。
可尤安又是神圣的,不允许亵渎的。
像他这样卑微平凡的人,怎么敢奢求神的爱。
高中时的一见倾心,林北驰回味了一年又一年。他也想尝试跟随尤安,他想知道尤安会去哪所大学,未来想从事什么职业。可他偏偏是先做选择的那个。
林北驰就这样一步三回头的往前走,不过没多久,再回头时,身后就没了尤安的身影。
林北驰安慰自己,尤安是去追寻自己梦了。
而他,还想沉溺在有尤安的梦里。
林北驰再次见到尤安时,是他在报社工作的第二年。现在想想,他应该由衷的感谢这份工作。
那时候他还是文化娱乐部的记者助理,一个跑腿打杂、整理资料、偶尔被资深记者拎去凑人头的角色。
他跟着的是部门里一个出了名刻薄、只跑大新闻的记者老陈。
那天老陈随手甩给他一张皱巴巴的宣传单,“喏,小林,你去看看得了。在东区那个破仓库改的剧场,拍几张照,回来写个豆腐块,填填周末版面的空档。
老陈特意提醒道:“记得,别花太多时间,也别指望能挖出什么花来。”
深夜的办公室常弥漫着速溶咖啡和油墨的味道,宣传单印刷粗糙,色彩有些失真。上面印着几个年轻男孩模糊的面孔,团名是花哨的字体:Aether。
是新出道的地下偶像团体。
林北驰对这种活动毫无兴趣,更不抱期待,只觉得是又一个枯燥无味的加班夜。他捏着那张纸,道了声谢,心里盘算着要坐哪班地铁过去才最省时间。
那晚下着和今天相似的冷雨。
林北驰到达东区的剧场,那里入口狭窄,霓虹灯牌有一半不亮,门口积着浑浊的水洼。空气里混杂着雨水、旧机器和廉价香薰的味道。
林北驰裹紧了并不厚实的外套,跟着零星几个穿着应援服、看起来年纪很小的女孩挤了进去。
剧场内部比他想象的还要简陋。空间不大,舞台低矮,灯光设备老旧,音响发出嗡嗡的杂音。
观众席是折叠椅,稀稀拉拉坐了不到一半。潮湿阴冷的空气仿佛能渗进骨头缝里。
演出开始了。几个穿着亮片演出服、妆容浓重的男孩跳上舞台,音乐震耳欲聋。
林北驰站在角落,拿出相机,调整参数。
他目光扫过台上,带着职业性的审视和无法忽略的疲惫。
然后,他的镜头,或者说他的视线,定格在了舞台右侧的那个身影上。
动作在一瞬间变得迟缓,连按下快门的指尖都凝滞了。
那个身影在舞台上光彩夺目,舞步轻盈。汗水浸透了他额前的碎发,黏在白皙的皮肤上。
舞台顶灯并不明亮的光线打下来,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
鼻梁挺直,如同希腊雕塑般,是被精雕细琢过的。
即使隔着浓重的舞台妆,即使灯光昏暗,即使他身处这个破败、喧嚣、充满廉价感的环境里他还是美的那么惊人。
林北驰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又猛地松开,血液轰然冲上头顶,带来一阵眩晕般的耳鸣。
“尤安”二字无声地在心底炸开,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涛骇浪。
他承认,他先是思考了几秒钟——确定那人是不是叫尤安。
后来又思考了几秒——确认那人是不是尤安。
林北驰看了看周围人的应援服。
他确定,他没看错。
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在这个灯光刺眼却昏暗、音乐震耳却空洞、弥漫着汗水和雨水混合气息的破旧剧场里,他穿着不合身的廉价亮片演出服。
林北驰几乎忘记了呼吸,忘记了拍照。他下意识地放下相机,只是怔怔地看着。
周围的一切噪音仿佛都退潮般远去,只剩下舞台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尤安在唱,声音透过劣质麦克风有些变味,不同于高中时的清亮。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林北驰的鼻腔。
不再是高中时那种遥不可及、只敢仰望的悸动,而是一种尖锐的、近乎心痛的感觉。
像看到一块本该被珍藏于高阁、温润无瑕的玉石,被粗暴地丢进了泥泞里,沾染了尘土。
演出结束时,台上的男孩们喘着气鞠躬,台下爆发出并不算太热烈的掌声和尖叫。
尤安直起身,抹了把额头的汗,灯光落在他汗湿的睫毛上,像碎钻,也像冰冷的雨滴。
林北驰站在原地,看着尤安和其他成员匆匆走下舞台,消失在简陋的布景后面。
老陈交代的任务被他抛在了脑后。
他重新举起相机,这一次,他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只对准了那个方向。拍下尤安鞠躬时低垂的脖颈,拍下他侧脸在昏暗灯光下的剪影。
离开东区时,雨下得更大了。
冷风裹挟着雨水抽打在脸上,林北驰却感觉不到多少寒意。他怀里紧紧抱着相机,像是抱着一个失而复得的秘密。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他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夜空,又回头望了一眼那个破败的、亮着微弱霓虹灯的剧场入口。
那天之后,林北驰每时每刻,随时随地都想要关注关于Aether、关于尤安的任何动态。
他甚至开始利用一切可能的资源,笨拙地、小心翼翼地,试图为那束光,争取一点点不那么刺眼、不那么寒冷的舞台。
后来他从文化娱乐部晋升到生活情报部,少了借工作之由追星的机会,但他仍一场不落的去看尤安的演出,也看着喜欢他们的人越来越多,舞台也越来越好。
可是尤安值得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