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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启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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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是父亲养大的孩子，但现在的我是自己选择的”——《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
今天是陆远航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日子，当然这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早上他匆忙的收拾好床铺，吃完了早饭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然后出门到不远的咖啡店打工。
“小航，今天还这么早，好不容易考上大学不给自己放个假吗？”店长关切的问。
“考上大学也不能松懈啊，只是考上了而已。不过晚上可能会和朋友吃个饭。”陆远航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
“你真是……好吧好吧。那今天早上就交给你了。”店长有点无奈。
陆远航默默的收拾着店铺，为咖啡店的一天做着准备。早上的天空并不晴朗，灰蒙蒙的天空似乎酝酿着一场风暴。最开始的时候只是一点淅淅沥沥的小雨，到了下午，这场雨已经阻止了所有人前进的步伐，人们都匆忙的开始找可以避雨的地方。这也为咖啡店引来了不少的顾客，于是本该清闲的一天却变得异常忙碌。直到晚上，天空才停止嚎啕大哭转而变成了低沉的呜咽。
“呼……终于收拾完了。”店长长呼了一口气。“哦，对了，小航你可以下班了，不是说晚上有约吗。”
“好，谢谢店长。”陆远航脱下自己的工服，和店长打了一声招呼就离开了咖啡店。
空气是潮湿的，偶尔有一两滴雨滴落在陆远航的头上，他慢慢的走着，路途太远但他不愿意打车，因为他喜欢下雨。他觉得很无聊，不过无聊的时候，他会踩路边的水坑，为此他早上专门穿了黑色的鞋子，泥水溅落在鞋上，他低着头沉默不语。
“在这！”张曜北挥着手向他示意。
陆远航应了一声然后跑了过去，找到位置坐下。
“听说你考上安城大学了啊，那可是最好的大学，你小子真够可以，把我扔在这个地方。”张曜北调侃道。
“那你有空来安城找我呗，正好你不是一直想去安城旅游吗？”
“行，等你安顿好了，给我发消息。我到时候去找你。不过话说回来，你选的什么专业。”
“法律。”
“法律？你很喜欢吗？”
“没有，家里人选的。他们说这个行业以后会好就业，而且还稳定。”
“那你呢，你老跟我们说你以后想当作家的，现在不想了吗？”
“没有，只是律师会更稳定。”
“好吧，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劝你。但我觉得有机会的话你还是可以多尝试一下。”
陆远航笑着答应了，之后的一个小时他们聊了很久。扯到了以前在学校发生过的有意思的事，聊到了高中时候追过的女生，也畅想过未来的生活。在昏黄的灯光下，少年们总有太多的话题和趣事想要交换，那难忘的过去和即将到来的未来交织在一起，编织成了这个年纪最美好的梦，那是年轻的冲动和对未来的向往，人生仿佛才刚刚开始。
“远哥，今天晚上去网吧吗？”
“你不早说，我明天有早班。”
“还在打工啊。”张曜北有些惊讶，毕竟他认识的朋友现在几乎都在外面旅游。
“嗯，没事干。”
“你不出去玩吗？”
“想吧。如果我有精力而且还有钱的话。”陆远航说出这话的时候很平淡。
“行。远哥，你保重。”张曜北也已经习惯了他的回答。
在他们分开之后，陆远航并没有打算回家，他找到一个公园，坐在长凳上，就这么呆呆的望着在公园里来来往往的人们。
他最近阴暗的情绪并不是没有来源。几周前成绩下来之后，家里人都很高兴，他的父亲当然也不例外。于是他的父亲办了一场酒席，宴请了家里的亲戚朋友。这场酒席的初衷是好的，大家难得聚在一起聊一聊天，顺便恭喜一下陆远航成为了大学生。但是总有不速之客的出现，让陆远航心里不快。
“已经考上大学了啊，打算啥时候找女朋友？”一个已经结婚并且当了父亲的表哥打趣的问道。
“没打算。”陆远航冷漠的回答。
“看看你，怎么说话呢。这还是个大学生。”表哥对陆远航的态度有所不满。
陆远航沉默不语，只是自顾自的低着头吃饭。表哥知道自己自讨没趣也就没有在做声。之后，饭桌上此起彼伏的偶尔会出现一些拉家常的声音。
“你最近在干什么呢？”
“在家里照顾孩子呀，孩子刚生下来离不开我。”
“也对，那你现在也算是家庭主妇了。其实挺轻松的，比在外面上班好多了。”
“差不多吧，我家孩子晚上老哭，怎么也止不住。不过在家里还是方便。”
“小航以后找个好媳妇啊，你看你姐能把家里打点的这么好。一个好媳妇真的很重要”
……
陆远航听着饭桌上人们对他一言一语的问候，有点不是滋味。沉重的压力和不切实际的忠告让他觉得有一丝窒息。他吃不下去了，起身便离开了餐桌，朝门外走去。
“你去哪？”父亲突然吼了一声。
“有点闷，透透气。”陆远航没有停下脚步。
父亲摆了摆手，让他走开了“别管他，他老这样，没大没小的，继续吃继续吃。”
一想到那天的状况，他还是很难受，面对亲戚这件事，已经变成了他心中最难突破的坎。他无法反驳他们的话，反驳后会被扣上不礼貌的罪名，他也不能顺从，因为顺从就意味着无休止的追问，他也总是有心无力。在那天之后的几天，发生了一件让他更加痛苦的事情，他最喜欢的奶奶突然去世，毫无征兆，她就这么在睡梦中离开了这个世界。面对突如其来的噩耗，陆远航显得有点手足无措。按照村里的惯例，他被带回了老家，小一辈的人要围着棺材坐一圈，然后一边痛哭一边喊“奶奶”或者“姥姥”。中间辈分的人要负责张罗葬礼，做饭招待来参加葬礼的人们。所以，当时陆远航被安排在棺材的旁边，挨着他的哥哥和姐姐们，他们一边哭一边喊着“奶奶”，而陆远航像是木头一样盯着棺材一言不发。
母亲看到他的样子，走过来悄悄和他说“你哭两声。学学你哥哥姐姐们。”然后她就走开了。
陆远航听了她的话依旧沉默不语，他不想用虚伪的感情回应奶奶，在他心里奶奶的下辈子只会有幸福，他为此感到高兴。其实奶奶对他是最好的，小时候父母没有时间照顾他，就会把他扔回老家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每一个寒暑假，他都是和爷爷奶奶一起度过的。他熟悉这个地方，熟悉奶奶，熟悉她的心情。
她是个有野性的女人。奶奶和陆远航讲过他父亲小时候的事，那时候父亲很调皮，奶奶恨铁不成刚，于是几乎天天拿着扫帚追着父亲打，父亲一边嗷嗷的叫着，一边在院子里逃跑。奶奶在后面骂着，让他赶紧滚回去上学，不上学就立刻去种地，家里不养闲人。当然她也讲过自己的过去，她说她以前想去纺织厂工作，但是因为父母生病，她没办法走开于是匆匆嫁了一个男人，就这么结束了自己的未来。她没有享过福，日益为子女操劳，丈夫工作回来后她要照顾他的饮食，子女长大了要关心他们的生活起居。有一次她发现了自己的一个儿子在赌博，她二话不说便闯进他家里，劈头盖脸的把儿子骂了一顿，逼着儿子戒了赌博。她是个伟大的女性，在那个资源匮乏的年代，她极力节省金钱，将温饱留给了丈夫，将未来赋予了孩子，而她仅仅如此便知足了。
就这样，陆远航在一片痛哭中结束了他的悼念，说不难受是假的。在回家的路上，他一个人默默的流下了眼泪。这些无声得到痛苦是导致他现在心情阴郁的原因，他总是想喘口气，或许上了大学会更好，他是这么想的。
夜幕已经覆盖了天空，时间走了很久，他也该回家了。整理一下思绪让自己放松，他相信“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
两个月后新生报到：
陆远航托着自己行李走进了大学，一个热情的学生跑过来问他是哪个学院的，他说是法学院，然后他就被领到了一个队伍前，学长对他说现在这里排队交文件，然后会发宿舍号，到时候会有人带他去宿舍。陆远航对他说了声谢谢，就开始进行一系列的流程。
办完一切之后，已经接近下午，陆陆续续来的舍友已经建起了群聊，互相之间认识了一下，就约着一起吃饭，但是有一个舍友却迟迟没有报道。
“来晚了来晚了！”人还没有看见，一个声音已经冲进了宿舍，并且响彻在整个楼道。
周同光拖着自己沉重的行李，狼狈的爬上了楼梯。由于他东西带的太多，来的又太晚，已经没有多余的人帮他抬行李，所以只能由他自己抬，而且他们的宿舍楼层很低所以并没有安装电梯，屋漏偏逢连夜雨，他还是住在最高的6层。
本来陆远航已经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但这叮铃咣啷的声响又让他醒了过来。他掀开窗帘向外探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绿色的脑袋，十分扎眼，接着是他摊在地上的行李箱，伴随着的就是那一惊一乍的声音。
“我叫周同光，家里有点事所以来晚了，你们该弄的都弄完了吗？”周同光和其他两个舍友热切的交谈着。
“哦！你好。”周同光注意到了头上传来的视线，于是他扭头看去，看到了一个戴着眼镜的短发男生正在盯着他。
“你好。”陆远航淡淡的回了一句，就把头神了回去。大概是个交际通，他是这么想周同光的。
周同光看到他把头伸了回去不再讲话，他皱了皱眉头，回过头又和另外两个室友交谈。
“你们叫？”
“胡亮”
“王鑫文。哦，我拉你进群吧你加我。”王鑫文掏出手机，把他拉进宿舍群。
“好。”进群之后，周同光顺便加了群里的所有人。
“你叫什么？”周同光通过微信给陆远航发了一条消息。
“陆远航”他回复了一条。
“好名字！听上去有远大的志向哈哈哈哈哈。”周同光打着字“对了我叫周同光。”
“嗯，我知道了。”陆远航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
接着周同光又问其他两个人“你们明天准备干什么，我们好像还有两天的时间才开课。”
“去玩吗？我知道安城有个游乐园，我在老家的时候就天天想去，听说有那的过山车很爽，而且还有蹦极！！”胡亮提议。
“走，去试试，我还没玩过过山车。”王鑫文也附和道。
周同光拍了拍陆远航的床沿，问道“你去吗？”
陆远航顿了一会，回答道“我先不去了，明天有事。”
周同光没有想到陆远航会是这个回答，实话说，他感觉到陆远航是个很有距离感的人，于是他也不再招惹他。
陆远航在床上出神，对于他来说一切发生的很快，只是见面第一天甚至只有几个小时，三个舍友已经熟悉的像多年的好友一样。他还不太适应，他觉得当务之急，还是先找个兼职，这是最重要的事情，其他的他还不想做。就这样第一天的相遇算是草草的收场了，没有什么令人记忆深刻的桥段。
夜晚，周同光感到一阵不舒服，光速的抓起自己的衣服冲到了卫生间。回到宿舍后，他才注意到陆远航的窗帘后散发出手机屏幕的亮光。
“你还没睡？”周同光冷不丁的给陆远航发了一条消息。
“睡不着，干嘛。”陆远航本来在看电影，但是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打断了。
“明天真不去？你应该没去过把，因为你也不是安城人。”
“没去过，就是不喜欢刺激的东西。”
“行吧，但是跟你说内个游乐园真的很好，晚上还有表演，你不去就可惜了，巨好看啊！我之前去的时候还拍了照片，发给你看，说不定你真的会感兴趣。”周同光把所有相关照片翻了出来，一股脑的全部发给了他。
陆远航盯着自己疯狂弹消息的手机，有点无语，他喜欢晚上一个人静静地看电影，本来他想无视但是又不能这么做，毕竟未来的四年还要和这个人一起生活，他只能点开发过来的照片。
他默默地划着这些照片，看上去周同光是和家人一起去的，除了晚上的烟花表演和灯光秀以外，还有很多三个人的合照，大家都幸福的笑着。
“看你们玩的很开心。”
“不是，是叫你看灯光啊，你看我们干嘛。所以你真不去吗，最后问你一次！”
“真不去”
“好好好，早点睡。”周同光看他的回答，也不好再劝他只能尽早结束这个话题，然后睡觉去了。
陆远航看他没有再发过来消息，就重新打开电影，他盯着屏幕上的《霸王别姬》，看着小豆子带着脸上的泪痕，嘴角留下的血痕，自然又轻松的说出来那句“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他的心颤动了一下。他大概想起来高中时候喜欢过的人，那是一场没有尽头的暗恋，他品尝过喜欢同性的痛苦，也受过无疾而终的伤害，当他喜欢的人牵着别人的手从他面前走过的那一刻，他感受到的只有悲伤。他知道那个人不会喜欢他，因为他的喜欢的是女生，但他还抱有一点奢望，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不错，但最后两人还是分道扬镳了。
“可我终究不是女娇娥。”陆远航从不认为他自己有什么问题，但现实却总是和他叫嚣，提醒着他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