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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妹妹（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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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同光讲到这里突然笑了起来，他似乎再次看到了那天活蹦乱跳的妹妹，再次看到了带着妹妹玩的时候，她快乐的面庞，明亮、可爱，对这个世界有着无限的喜欢。她大概是觉得自己分手了，所以感觉到一身轻松，她做回了自己。在那之后，她又开始出入武馆，两个月不见，她似乎更加喜欢这个地方，她也认清了自己真的喜欢的东西。
可是好景不长，周同光说着，突然低头沉默不语，那一瞬间的表情变化根本骗不了任何人。一个假期的晚上，周潼玲正在朋友的聚会上开心的玩着，她的手机突然响了，接起来以后是哥哥的声音。
“周潼玲几点了你怎么还不回来！”周同光生气的说道。
“你干嘛！老妈都没催我，你催我。”周潼玲很不满意。
“就是你老妈让我给你打电话，叫你快点回家的。”
“啊，烦死了，马上就结束了。”周潼玲不耐烦的说。
“记得把打车的信息发给我。”周同光强调了一遍。
“知道了，老头。”周潼玲说完就挂了电话。
周同光听着耳朵里传来的盲音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只能慢慢的等。时间又过去了很久，他还是没等到妹妹回来，他开始着急起来，随后他听到了父母匆忙的脚步声。
“快，换衣服，去医院，你妹妹出车祸了。”妈妈着急的连衣服都没穿戴整齐就冲到客厅叫周同光。周同光听了以后立马开始换衣服，赶到了医院。到了医院，他们只能在ICU门口焦急的等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三个人只能在外面踱步。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潼玲被推了出来，医生告知父母，妹妹身上多处骨折，能抢救过来已经是奇迹了，至于会不会醒，就是命运了。母亲听完眼泪刷刷的向外流，她捂着自己的嘴一口气没有喘上了晕倒在了医院。
父亲扶着晕倒的母亲到一边休息，又嘱咐周同光去看看妹妹，然后他们去办手续。周同光走到妹妹的病房，他看着插着各种管子，靠呼吸机维持生命的妹妹，一下子就哽咽了。周潼玲身体一直很健康，大概是因为学武的原因，所以她几乎没有生过什么病，但是现在的妹妹躺在病床上气若游丝。
周同光忍住自己马上就要决堤的情绪，父母已经很累了，他必须抗住这一切。所以他坐到妹妹身边，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他的手一直在颤抖，看得久了，他还是忍不住趴在病床边上闷声痛哭。
生命总是脆弱的，大概是这个时候，周同光第一次感受到了这句话的魔力。前一天还在欢声笑语的妹妹，下一秒就只剩最后一口气了。他很痛苦，他想用自己的生命换妹妹的生命，因为她有着比自己更清晰的梦想和未来。他讨厌自己，如果让妹妹直接住在外面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件事。
他就这么想着，寂静的病房没有一个人，空气很稀薄，“不然为什么总是喘不过气。”周同光想着想着咧着嘴苦笑了一下，擦了擦自己的眼泪，他现在只能坚强，甚至没有第二个选择。
高考后的三个月里，周同光代替忙碌的父母照看着妹妹，医院和家是他最熟悉的地方。
“你什么时候能醒呢。”“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你还能醒来吗？”这是周同光经常想的问题，也是他无能为力的问题。妹妹的身体一天天消瘦下去，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活力。
“你知道吗……为什么我总是喜欢坐在靠窗的位置。”周同光哽咽对着陆远航说道，“因为在高中的时候，我就是坐在后面靠窗的位置，有时候我经常透过窗户和她打招呼，她也会很开心的回应我……”周同光低着头艰难的吐露出自己心声，他真的怀念那段时光。从妹妹来到这个世上，他就和她紧紧的依靠着，作为家人，他们有着更深的羁绊。
直到上了大学，周同光才终于从那种迷迷糊糊的状态中走了出来，他遇到了很多新的朋友。新的环境暂时唤醒了他身上的活力，也让他重新专注了自己的人生。他遇到了陆远航，一个让他觉得很有趣的人。在周同光眼里，陆远航有着超乎常人的坚韧，他追逐的似乎就是那种他没有的东西。和陆远航在一起的时光让他忘记了痛苦，他企图用撒娇的方式，将陆远航牢牢的锁在身边。
但是当他得知妹妹突然病情加重以后，他又开始浑浑噩噩，这件事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他一直很害怕，因为他认定了就是自己的责任，所以总是害怕别人指责，害怕别人质疑，所以他选择了逃避。
整整一个月，他频繁的回家，他以为陆远航一定会感到奇怪然后问他怎么了。但是陆远航没有，在陆远航心里，周同光不管回几次家都是一件正常的事，他没必要干涉，这是陆远航留给周同光的私人空间。但是这种行为在周同光眼里变成了一种漠不关心，他有一段时间经常闷闷不乐，他怀疑着陆远航对他的感情，他既害怕又恐惧。当王鑫文提到陆远航在公园里遇到一个关系很好的朋友的时候，他的疑虑已经达到了一种顶峰。他开始更黏陆远航，但是又因为生气痛苦而不想和陆远航说话。所以他经常在晚上爬到陆远航的床上，然后直接一头栽倒在陆远航的怀里一句话不说。陆远航最开始会觉得很奇怪，问他怎么回事，他也一句话不说，时间久了陆远航也就不再过多的询问了。
他本能的渴求着更多的关心，却因为自己那微不足道的倔强而迟迟不和陆远航正常的交流。等他真的收到妹妹去世的消息时，他开始慌了，他只剩下慌乱和无助，他救不了妹妹，只能看着妹妹的尸体被大火吞噬，然后化成了灰烬……
葬礼进行了一天，父母在灵前守着，他们负责不同的人前来吊丧。而周同光在外面招待着前来吊丧的人。他很累，因为他要不停的和人说话，不能爆发出来任何情绪，那种窒息感压着的他几乎两天没有好好进食。他很累，他感觉来的人都是挂着虚伪的表情，终究是因为血缘这一层关系，让他们无处可逃，也让周同光感到窒息。他不知道有多少人是真心的流下眼泪，事实上总共也没有几个人真的流泪，全都是一副难过的表情，然后满嘴说着节哀。
父母在葬礼结束后的第二天就又继续上班，他们没有喘息的余地。而周同光颓废的躺了很久，“呕……”举行完葬礼之后的周同光，经常在厕所干呕，大概是因为太痛苦，他已经没有办法哭出来了，所以看他总是在反胃。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从床上勉强爬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晃了晃沉重的脑袋，他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仔细想想，才突然想起来，已经好几天没有看手机了。他匆忙的打开手机发现了来自不同的人发的消息，而发的最多的无疑是陆远航，一百多通未接电话和99＋的消息，让周同光慌张了起来。他赶紧第一个回复了陆远航让他不要担心。可是消息发过去以后，他没有收到回复。这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他以为陆远航会一下给他发很多消息，问他到底在哪里、到底在干什么、什么时候能回来等等，可是他没有收到。
周同光猜到陆远航生气了，但是他也没有力气和他吵架，所以他选择先回了其他人的消息再说，等都处理完后，陆远航依旧没有动静。他很迷茫，“马上就要回去了，见了面再说吧。”周同光是这么想的。
“喂，周同光你要死啊这么多天不接电话，我都要给你过去收尸了。”杨馨鹿的声音冲进了周同光的耳朵。
“姐啊，这不还没死吗？”周同光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说道。
“我真是服了你了，你到底在干嘛，电话打不通，信息也不回。”杨馨鹿没好气的说道。
“没什么，家里人去世了，有点累。”周同光说道。
“行行行，反正我无所谓。但是你不能连你对象的信息都不会啊。你知不知道他都要急死了。”
“我刚回了。”周同光躺着说道。
“你小子这态度是什么意思。我对象要是一周不回我消息，我一定拿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问他下次还敢不敢了。”
“谁比的过你啊姐，你是真疯子。”周同光笑了两声。
“反正我不管你怎么着，把陆远航给我哄好了，不然你等着我收拾你。”杨馨鹿说完就挂了电话继续画画去了。
周同光叹了口气，现在的他还没有力气去处理任何事，就像胡亮说的一样，他沉浸在痛苦中迟迟不能自拔，他在逃避，他在等着陆远航主动安慰他。但是他似乎低估了陆远航的忍耐能力，陆远航不会允许有人让他这么等，所以两个人就这么冷战着直到周同光在胡亮的劝说下先开了口。
周同光几乎把关于妹妹所有的事都交代了一边，他颤颤的哭着，好像回到了妹妹去世的那天。陆远航看着眼前的周同光终于知道了他那无可救药的害怕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从最开始周同光就害怕喜欢的人会离开他，到后来交往后一直他很黏陆远航，是因为安全感的确实，然后到现在因为妹妹去世而崩溃，这下，他真的失去了一个爱的人。
陆远航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静静的抚摸着他的后背，他心中的怒火在骂完周同光的那一刻已经消散了，现在剩下的只是想尽办法去让周同光冷静下来。
“我还在，所以如果真的很难过就哭吧。你妹妹不是你害死的，只是一个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意外。”陆远航感受着怀里的人不住的颤抖，他用尽量温柔的语言安抚着他。
“对不起……我不会再失联了……都是我……结果到最后，我谁都没保护好……”周同光很难受的回答。
“嗯……你最应该保护的是自己，而不是我。”陆远航回应着。
“对不起……”
“好了，不说了，你能说出来就能发泄出来，可能会好点。”
“今天……能不能多陪我一会……”周同光拽着陆远航的衣服问道。
“可以一直陪着你，但是你先让我把工作做完。”陆远航安慰着他。
“我不打扰你，我就在旁边坐着就行。”说完周同光就坐了起来，看着陆远航。
“我马上就处理好。”陆远航亲了亲他的脸颊然后转头继续做他手头的工作，而周同光就真的坐着默默的看着他。
等陆远航处理完工作，胡亮和王鑫文也一起回到了宿舍，他们看到周同光眼睛红红的，于是便开始询问起来。
“阿光，你怎么哭了！”王鑫文也是第一次见周同光这个样子，有点震惊。
“想到去世的家人了，没什么事。”周同光敷衍了一下。
“啊。没关系阿光，我爷爷当初去世了，我也很难过，我教你一个缓解痛苦的方法。”王鑫文想用自己的经历来安慰周同光。
“你说说看。”周同光倒是很想知道王鑫文会说什么。
“我们那边有个习俗，就是在爷爷死后，我们小辈是要围在棺材周围哭的，而且不是一般的哭，是要一边喊着爷爷啊姥爷啊然后一边哭。我当时和其他人一样也在喊的，但是时间长了就觉得很没意思。我爷爷是癌症走的，他到最后瘦的只剩骨头架子了，那是真的皮包骨头，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一个人能瘦成这样。所以后来我一想，我觉得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早早离世早早投胎，还能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所以比起哭，我更想笑着祝福他下辈子可以健康快乐。”王鑫文笑着说。
“你小子……”胡亮觉得王鑫文在硬撑，所以他胡乱的揉了揉王鑫文的头算作一种安慰。
“谢谢你，这么想的话确实会感觉好一点。”周同光觉得如果自己的妹妹一直靠输营养液吊着生命的话，不如真的早早死去然后投胎，这样她就可以吃到她最喜欢吃的东西了。
“没事阿光，人都这样，其实蛮脆弱的，还得我们想开啊。”王鑫文感叹到。
“你在这方面倒是挺成熟。”周同光笑着说。
“见多了，我们那边的农村都只剩老人了，所以每次回去都会感觉村里少了几个人，要不就是有在办丧事的。所以经常见抬棺材的。”
“那确实没办法，生活水平上来了，也只有老人放不下村里的老房子。”胡亮也在感叹。
“别感叹了，人最后还是要向前走，没有办法。”陆远航是一个不会念旧的人，在这些话题上他总是表现的很冷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