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0、习惯 ...
-
大概到了四点，陆远航被惊醒了，他梦到自己毕业后没有找到工作，甚至也没有保研，所有的一切努力都烟消云散。为什么会这样，虽然马上要大三，但是也完全没必要在这一会焦虑，是之前养成的“居安思危”的毛病犯了吗？
从小到大，陆远航都生活在紧迫的生活中，他几乎没有什么喘气的机会，每天六点起，十二点睡的学习生活已经让他习惯性的高强度折磨自己。“好像过得太舒服了，最近。”陆远航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想到，“难道真的是因为最近太舒服了，所以才会恐惧吗？一旦停下来就真的会掉队吧。”
这种思想大概是在初中的时候，被深深地植入了陆远航的脑海中。话说来长，陆远航从小学开始就是在寄宿学校长大，虽然学校允许带手机，但是允许使用的时间却十分有限。每一天，都会有老师在楼道里巡逻，观察各个班的学生是不是有上课睡觉、玩手机的。只要抓住，那今天一天就要在教务处待着挨骂，还会扣除各种各样的考核分数，严重的还会直接叫家长。在这种制度下，很多人都不敢在课上拿出手机，大家都佯装出一副热爱学习的样子，只是为了骗过巡逻的老师。
当然，陆远航所在的寄宿学校算是整个省里数一数二的学校，学校为了让学生释放压力，也安排了很多活动，学生会、社团等等一个都没少。但是这样的学校就会让大家更快乐吗？至少对于陆远航来说，他的痛苦远未减少。就陆远航所在的特优班来说，这一切的娱乐活动都被大大削减，老师会在课堂上无时无刻地强调着学习的重要性。
“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别人在放假的时候，你在努力，那你就会比别人优秀。”“不要老参加社团，学生会比社团有用得多。”等等诸如此类的言语，每天都透过老师的嘴传进陆远航的脑子里。
时间久了，他竟真的对此深信不疑。他曾经纠结过是否要加入社团，后来在老师的劝说下放弃了社团加入了学生会。
他每天第一个从宿舍爬起来，然后走到教学楼，有几次连教务处的老师都忍不住走进他们教室，想来看看到底是谁起得比他还早。一来二去，陆远航竟然和教务处的老师熟悉了起来，老师对他也很关心，因为他的成绩和他的努力。
平常的时间，他几乎都是拆开来用。学校号召的是对碎片化时间的应用，所以他每次在出操，排队吃饭的时候都会拿着书看。当然，这一切的行为大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会有巡逻的老师出现，来检查他们是不是对碎片化时间有利用。
在这种长期高压的状态下，陆远航开始习惯高度紧张状态的状态，有时候他连生病了，都要爬起来学习，并美其名曰“努力”。从陆远航的成绩来看，这确实有效，但伴随而来的是一种痛苦，一种只要休息就感到自己犯罪了的痛苦，而这种痛苦总是折磨着陆远航，让他无法释怀。
他偶尔也会被高强度的学习搞得喘不过气，当他疲惫地想休息的时候，就会看到周围还在看书的同学，每次到这种时候，他就会害怕，害怕别人会在这一点时间内超过自己。在那种恐惧占据全身的时候，他已经清醒了，他不敢睡觉，只能不断地扛着压力前进，直到放假回家，把自己关起来，他才能放心下来安心地睡觉。
这种不良的竞争环境，让陆远航感到崩溃，情绪带来的一系列连锁反应会让他过得更糟糕，因为情绪差所以成绩下滑，因为成绩下滑所以被老师谈话，被父母冷暴力，因为这些谈话和冷暴力所以他情绪更差，就这么无限循环着，连他自己都感觉，他永远都走不出这个令人恐惧的怪圈。
就这样渐渐地，他开始无法进入睡眠，就算勉强睡了过去，也会被噩梦惊醒，被折磨了很久的他，终于还是决定去医院看医生。当然母亲起初并没有在意，她觉得陆远航就是简单地睡不着罢了，或许让医生开点安眠药什么的，就能彻底解决。
但是情况远比两人想象的要更差，最初诊断是焦虑症，所以简单地开了一点药，然后配合安眠药调整陆远航的睡眠状态，但是到了高三，陆远航压力与日俱增，他开始更加痛苦和难受，有时候，因为做不出题，他会突然间埋头痛哭。偶尔走在学校里会直接精神出走，导致自己撞到篮球杆。他还总是感觉有人在喊他，似乎是在叫他的名字或者是说别的东西。
他开始经常难受地撞墙，一遍，一遍，又一遍。等头被撞破，流下血来滴到他自己的手上时，他才反应过来。停下来之后，伤口慢慢愈合，然后下一次继续撞。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习惯了麻木而悲伤的自己。
陆远航从床上坐起来，扣着自己的手臂。自从上次因为不小心误食了很多安眠药以后，他就没有再吃了，偶尔睡不着的时候会喝酒，或者躺在周同光的身边，但是这样的他还是经常会在半夜惊醒，全都是噩梦，那挥之不去的噩梦总是纠缠着他，让他心焦。
他有点羡慕周同光，因为他总是睡得很熟，有时候他从梦里惊醒，一睁眼看到了周同光安详的面容。他有点想笑，又有点无奈。“要是我也能睡这么沉就好了。”他心想着，也羡慕着。
他没有和周同光说过这件事情，因为他知道周同光肯定又会担心，但是这种东西不是担心就能立马变好的，所以平白无故让一个人担心没有任何意义。
他坐了很久又扭头看了一眼时钟，大概已经五点多了。陆远航思考了一下，反正也睡不着，干脆直接起床好了，于是他收拾好自己睡的地方然后走出了卧室。
这一回的客厅并不是很亮，朦朦胧胧的透出一点光线，伸个懒腰，让人格外的舒爽。他站在窗户旁边，看着正在缓缓升起的太阳，已经是夏天了。
“哦，你也起这么早吗。”身后传来了，周同光父亲的声音。
“叔叔早，其实平常不会的，今天突然醒得早了。”陆远航赶忙让开窗户的位置，让周同光的父亲站了过来。
“睡得怎么样。”
“很好。”陆远航有一点尴尬。
周同光的父亲上下打量了一下陆远航，然后就扭过了头，他说：“你觉得我儿子怎么样。”
“嗯？”陆远航被问得猝不及防，他立马反应了一下然后就回答：“人很好，也很善良。一开始的时候觉得他有点幼稚，但后面发现那是他与众不同的地方。”
“哈哈哈哈哈哈哈，第一次听别人这么说我儿子，从小到大别人说得最多的就是周同光调皮捣蛋。想让他安静一会都不行，一直闹得厉害。”周同光的父亲笑了起来，“不过他也很辛苦了，小时候我们经常不在家，都是他一个人照顾妹妹，她妹妹住院的时候也是他一个人在照顾。我们总感觉亏欠他很多，所以他想做什么，想要什么我们都会满足。但是我们心里知道，他其实很没有安全感，虽然表面上总是嘻嘻哈哈的。”
周同光的父亲走到厨房做了两杯咖啡，然后递给了陆远航一杯：“如果他做什么任性的事，希望你能包容他一点。”
“没有，他比我想象中的要成熟很多，也很少做任性的事。”陆远航听着周同光父亲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回想之前周同光任性的行为，虽然他很生气，但是他常常又没有办法。
“不过你也不要有压力，我儿子有时候就是听不进去话的任性，你到时候只需要把他晾几天，他自己就服软了哈哈哈哈哈。”周同光的父亲想起了小时候的周同光。想当初他还是很可爱的样子，结果转眼就这么大了。
“已经有这么做过了。”陆远航也笑了两声算作回应。
过了不久，周同光的母亲也起了床，看见两个人在聊天也就没有打扰陆远航。到了七点多，陆远航准备去叫醒周同光，他看着还在睡觉的周同光，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脸，说实话，他心里痒痒的，有种羡慕的感觉，如果自己能睡这么久就好了。
“起床！”陆远航掐着他的脸喊道。
周同光哼了一声，拍开了陆远航的手，紧接着他转过身继续睡了。陆远航不死心，他继续掐着周同光的脸说道：“快起来，吃饭了。”
“我不吃……我好困啊。”周同光任由陆远航的手捏着他的脸，但是他一动不动。
“快起来……”陆远航继续晃周同光，突然他被一把拦住，重心不稳的他直接倒在了床上。
“别闹了……让我睡觉。”周同光把陆远航的头按在怀里，模模糊糊地说道。
陆远航挣扎了半天，也懒得动了，周同光的力气太大了，他怎么都掰不开他的手。他思考着然后说道：“你妈说，如果还不起床的话，她就来抓你。到时候就没有我这么和气了，可能直接踹你。”这些当然是他自己瞎编的。
“我妈……很温柔，不可能踹我。”周同光还是没有起床的打算。
陆远航没有办法了，他只能又张口咬住周同光的胸口，想用疼痛来唤醒周同光。
“嘶……起起起，你先松嘴。”周同光疼地叫了一声，他赶紧躲开。
“哈，活该。”陆远航用胜利者的姿态看着周同光，然后还笑了两声。
“唉，不和你计较。”周同光终于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揉了揉眼睛说道：“过来。”
陆远航疑惑地看着他：“干嘛？”
周同光指了指自己的脸说道：“你不亲，我就不下床。”
陆远航翻了个白眼，然后站起来就往外面走：“爱起不起，等你妈来收拾你。”
周同光看着陆远航马上要出门了，立马飞奔下来拽住他，然后说道：“啊……算了，你赢了，我马上起床。”然后他就到厕所洗漱准备出门吃饭。
坐在床上等了一会的陆远航看到周同光出来，他也站了起来。周同光摆了摆手叫他一起出门。陆远航加快自己的脚步，在周同光打开房门前，拽住了周同光的衣领，然后一口亲到了他的脸上，紧接着他就推开周同光然后自己打开房门出去了。
这一切发生得有点太快，等周同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陆远航已经离开了卧室，到了餐厅。周同光摸了摸被陆远航嘴唇触碰过的地方，他浅浅地笑了几声，然后走出了卧室，坐到了陆远航的身边。
“一大早傻笑啥呢。”周同光的母亲看着从卧室里走出来的陆远航嗤嗤地笑着。
“没什么，想到好笑的事了。”周同光拍了一下自己的脸继续吃饭。
母亲摇了摇头继续说：“你今天去看妹妹吗？”
周同光一边吃一边回答：“去啊，吃完饭就去，顺便带陆远航去。”
“好，路上小心。”母亲嘱咐了一句就没再说话。
陆远航看了一眼周同光，他也不知道两个人在说什么，不过应该马上就知道了吧。
吃完饭周同光就带着陆远航离开了家里，一路上周同光靠着陆远航在睡觉，两人也没有说话，之后周同光又买了一些玫瑰花，据说是周潼玲最喜欢的花，所以他买了很多。
到了地方，周同光拽着陆远航走到了一片墓地里，周潼玲的墓碑在不远的地方，只走了几步，两人就站在了墓碑前。周同光把花放到了墓碑前，然后拍了拍墓碑上的名字说道：“你不是想看我能带什么样的人回家吗？现在给你带过来了，你肯定会接受陆远航吧。”
他对着墓碑说了很多话，陆远航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周同光一会开心一会又变得很难过，他真的很想念周潼玲。
陆远航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像周同光的妹妹一样，但是他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陪着周同光，于是他蹲下来，握住了周同光的手，然后对着墓碑说道：“我会努力的。”
“看吧，我就说，陆远航是个认真的人。”他对着墓碑笑了两声，然后和陆远航一起站了起来。
“对了，一会我们直接回学校吧，我跟我爸妈说好了。”周同光说道。
“嗯。”陆远航也想快点回到学校里了，休息太久的他觉得浑身不对劲，总想忙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