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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替身游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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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棠把安全屋的窗帘拉开一条缝,阳光刺得她眯起眼。
七月的阳光本该温暖,此刻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割裂了她三天来与世隔绝的平静。
"操,这都第三天了。"她踢了踢墙角堆成小山的泡面桶,塑料容器相互碰撞发出空洞的声响,"再这么下去老子要变异了。"
温昭雪坐在电脑前,眼下挂着两轮青黑,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出一串急促的节奏:"再忍忍。"
"忍个屁!"阮棠抓狂地揉乱头发,发丝间还残留着前天那场追逐战中沾上的火药味,"谢熙熙那贱人到底在哪?总不能人间蒸发了吧?"
林姐端着咖啡从厨房晃出来,杯沿上沾着鲜红的口红印:"最新消息,有人在泰国见过她。"
"泰国?"阮棠皱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臂上还未痊愈的擦伤,"跑那么远?"
"也可能是障眼法。"周叙递给她一杯奶茶,塑料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滴在地板上,"警方在查机场监控了。"
温昭雪突然合上电脑,金属外壳发出清脆的"咔嗒"声:"阮棠,过来看。"
屏幕上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谢家姐妹小时候的合影。
照片上的谢琳站在左边,穿着红色连衣裙,笑容明媚;右边是个与她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孩,只是眼神略显阴郁。
"等等,"阮棠凑近屏幕,鼻尖几乎贴上显示器,"这不是谢莹?"
"是谢玥。"温昭雪放大照片角落的日期,1988年6月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1988年,谢莹已经十岁了,照片里这个才五六岁。"
林姐倒吸一口凉气,咖啡杯在她手中微微颤抖:"所以谢家真有对双胞胎?"
"嗯。"温昭雪调出另一份档案,页面上的"死亡证明"四个大字格外刺眼,"但谢玥五岁就夭折了。之后谢莹开始刻意模仿妹妹,制造'双胞胎'假象。"
阮棠突然想起幻觉里谢熙熙的话,那声音仿佛又在她耳边响起:"她说谢莹在利用她......会不会谢熙熙也是替身?"
"很有可能。"温昭雪打开一段监控录像,画面中的监狱会面室光线昏暗,"看这个。"
画面里,监狱中的"谢熙熙"正在吃饭,左手熟练地使用筷子——而根据所有已知资料,真正的谢熙熙是个右撇子。
"卧槽......"林姐爆粗,咖啡溅在她的黑色皮裤上,"这他妈是赝品?"
"不止一个。"温昭雪快进录像,画面中的"谢熙熙"在不同时间段出现,"三天内,她的惯用手变了四次。"
阮棠头皮发麻,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来:"所以到底有多少个谢熙熙?"
"至少五个。"温昭雪关掉视频,屏幕暗下去的瞬间映出她疲惫的脸,"都在不同地方活动。"
周叙突然插话,声音因为紧张而略显尖锐:"呃......会不会真身已经......"
"死了?"温昭雪摇头,长发在肩头晃动,"不会。谢家需要她的脸。"
窗外传来乌鸦的叫声,阮棠无端打了个寒颤。
她想起小时候听过的传说——乌鸦是亡灵的使者。
那只漆黑的鸟停在窗外的树枝上,血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饿了吗?"温昭雪突然问,声音平静得反常。
"啊?"阮棠一愣,胃部适时地发出一声抗议,"有点......"
"我煮面。"温昭雪起身走向厨房,白色衬衫下摆沾着些许血迹,留下三人面面相觑。
林姐压低声音,嘴唇几乎不动:"她多久没睡了?"
"从医院出来就没合过眼。"阮棠忧心忡忡地看着厨房方向,那里传来锅碗碰撞的声音,"我怀疑她在面里下安眠药。"
事实证明阮棠猜对了。
那碗面的味道诡异,带着一丝苦涩,吃完后她困得眼皮打架,被温昭雪抱回卧室。
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她感觉温昭雪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颊。
"你他妈......"阮棠挣扎着揪住她衣领,布料在指间皱成一团,"骗我......"
温昭雪吻了吻她的眉心,嘴唇冰凉:"睡吧。"
阮棠坠入梦境前,听见温昭雪对林姐说:"我去趟老宅,你看好她。"声音越来越远,像是从水下传来。
她想喊"别去",却发不出声音,仿佛有一双手扼住了她的喉咙。
梦里又是那片向日葵花田,但这次天空阴沉沉的,乌云压得很低。
小温昭雪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个穿红裙的女人,背对着她哼《夜来香》,歌声凄婉。
"谢熙熙?"阮棠试探着问,声音在梦境中显得异常清晰。
女人缓缓转身——是林月。她胸口有个血洞,鲜血染红了半边裙子,嘴唇却涂得艳红:"芯片安全吗?"
"在温昭雪那......"阮棠后退两步,鞋跟陷入松软的泥土,"你不是林月。"
"我当然不是。"女人的脸突然扭曲,皮肤像融化的蜡一样流动,最终变成谢莹的样子,"但你知道林月最后说了什么吗?"
阮棠猛地坐起,冷汗浸透睡衣。
窗外已是深夜,安全屋静得可怕,只有冰箱运作的嗡嗡声。
她伸手摸向身旁——床单冰凉,温昭雪一夜未归。
"林姐?"她光脚跑出卧室,木地板冰凉刺骨,"周叙?"
没人应答。茶几上压着张字条:【有线索,去去就回。锁好门】字迹潦草,根本不像林姐一贯工整的笔迹。阮棠心跳加速,摸出手机打给温昭雪——无人接听。
厨房传来"咚"的一声,像是重物落地的声响。
阮棠抄起水果刀,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轻手轻脚走过去:"谁?"
冰箱门自己开了,冷气氤氲中,一个小男孩蹲在地上找东西。
听到动静,他转过头——阮棠的刀"咣当"掉在地上。
男孩有着和温昭雪如出一辙的眼睛,漆黑如墨,深不见底。
"你......"阮棠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嘘。"男孩竖起手指,指甲修剪得异常整齐,"他们在监听。"
"谁?"阮棠压低声音,蹲下身与他平视。
"所有人。"男孩从冰箱深处掏出个手机,机身上还带着冰霜,"温姐姐让我给你的。"
阮棠接过手机,屏幕立刻亮了:【别出声,看短信】
第一条短信进来:【我是温。安全屋已暴露,跟小柯走】
"小柯?"阮棠抬头,男孩已经站在门口招手,动作轻盈得像只猫。
他们从消防通道下到地下车库。
小柯熟门熟路地撬开一辆面包车,动作娴熟得不像个孩子:"快上来!"
车子驶出车库的瞬间,阮棠看见几个黑影冲进电梯,黑色制服上隐约可见谢氏集团的徽章。
"操......"她缩在座位下,心脏狂跳,"那些是什么人?"
"谢家的'清洁工'。"小柯老练地打着方向盘,车子一个急转弯驶入小巷,"专门处理证据的。"
阮棠盯着男孩的侧脸,那轮廓与温昭雪有七分相似:"你到底是谁?"
"温姐姐的弟弟。"小柯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呃,算是吧。"
手机又震了,阮棠低头查看:【别信任何人,包括小柯】
阮棠浑身发冷。
她偷偷打量男孩,发现他右手虎口有颗痣——和温昭雪一模一样的位置,同样的大小。
"我们去哪?"阮棠的手指悄悄滑向车门锁。
"码头。"小柯猛打方向避开一辆突然出现的卡车,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温姐姐在那等我们。"
夜色中的码头像只蛰伏的巨兽,起重机在月光下投下狰狞的影子。
小柯把车停在一间仓库前,铁皮大门上锈迹斑斑:"到了。"
阮棠没动,手指紧握手机:"你先下。"
男孩耸肩,跳下车。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阮棠看见他后腰别着把枪——和温昭雪的配枪一模一样,连磨损的位置都相同。
这太巧了。
阮棠悄悄解锁手机,给温昭雪发了条暗号:【今晚吃啥?】——这是她们约定的危险信号。
回复秒到:【南瓜粥】
阮棠松了口气。
温昭雪最讨厌南瓜,如果真是她,绝不会这么回。
眼前这个"小柯"显然是陷阱。
"走啊!"小柯不耐烦地催促,声音里突然多了一丝成年人的阴沉。
"来了。"阮棠假装下车,突然转身就跑。
身后传来男孩的咒骂和枪上膛的声音,那嗓音完全变了,像个成年男子。
子弹擦着耳朵飞过,灼热的空气烫伤了她的耳垂。
阮棠钻进集装箱缝隙,黑暗中无数老鼠吱吱乱窜,她顾不上恶心,拼命往深处跑。
手机突然震动,是个陌生号码:【左转,第三个集装箱,密码1990】
阮棠犹豫了一秒,决定赌一把。
她数着集装箱编号,找到第三个,门锁是个数字键盘。
输入1990后,柜门滑开——里面是套潜水装备和一张字条:【戴上,跳海,往东游】
阮棠手忙脚乱地穿戴装备,氧气瓶的重量压得她肩膀生疼。
身后已经传来脚步声,不止一个人。
"阮小姐,"小柯的声音甜得瘆人,却带着成年人的腔调,"别躲了,温总等着呢。"
阮棠深吸一口气,从集装箱另一侧的破洞钻出去,冷冽的海风扑面而来。
她纵身跃入漆黑的海水,冰凉的海水瞬间浸透衣服,刺骨的寒冷让她几乎窒息。
水下漆黑一片。她打开潜水灯,一束光线刺破黑暗,照亮了漂浮的微粒。
她拼命向东游去,肺部的灼烧感越来越强烈。
不知过了多久,灯光照到一艘小型游艇的轮廓,像幽灵般漂浮在海面上。
游艇甲板上站着个人,逆光中只能看出修长的剪影。
阮棠浮出水面,咸涩的海水灌进她的嘴巴。那人立刻抛下绳梯。
"温昭雪?"她颤抖着问,声音被海浪打碎。
那人蹲下身,月光照亮了她的脸——是谢琳。她比照片上消瘦许多,颧骨高高突起,但那双眼睛依然明亮。
"欢迎上船。"谢琳伸出手,掌心有一道狰狞的疤痕,"时间不多了。"
阮棠僵在水里,海水拍打着她的脸颊:"你......你不是死了吗?"
"死的是替身。"谢琳苦笑,眼角挤出细纹,"就像现在满世界跑的'谢熙熙'一样。"
游艇舱门突然打开,真正的温昭雪走出来,脸色苍白如纸,左臂缠着的绷带已经被血浸透:"阮棠,上来。"她的声音沙哑得几乎认不出来。
阮棠爬上甲板,腿一软跪在地上,海水从她身上滴落,在甲板上积成一滩:"这他妈到底......"
"谢家的'替身计划'。"温昭雪扶住她,手指冰凉,"从三十年前就开始了。"
谢琳递来干毛巾,眼神复杂:"我们每个人......都有副本。"
海风掀起浪花,游艇随着波浪轻轻摇晃。阮棠突然明白了什么,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所以小柯是......"
"我的替身。"温昭雪冷笑,嘴角的弧度异常锋利,"或者说,他们试图制造的'完美温昭雪'。"
游艇驶向深海,陆地的灯火渐渐远去,变成一串模糊的光点。
阮棠望着那片璀璨的光影,突然觉得无比虚幻。
她想起那些与温昭雪共度的日夜,那些拥抱和亲吻——有多少是真的?又有多少可能是另一个"她"?
原来最可怕的不是有人想杀你,而是这世上存在着另一个"你",正悄悄偷走你的人生。
就像镜中花,水中月,看似触手可及,实则永远隔着一层无法穿透的虚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