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1、第 41 章 ...
-
当朝王妃上堂状告生父谋害前夫,每一个字拎出来都够轰动的。
糊涂虫大理寺卿胡途头很疼,他这阵子是走什么邪运了,一件件麻烦事找上门。
“去刑部让史侍郎过来会审。”他揉着头,脸上汗珠子一颗颗往下滚,很是狼狈。
娄陵出声反对:“胡寺卿,这案子归我们大理寺来办,为何要找刑部的人,何况史侍郎和杜侍郎走的近,该回避才是。”
胡途瞥了一眼娄陵,年轻人就知道争功,可这是功吗?这是烫手山芋。
“娄陵,你是觉得这案子我们大理寺能接?”
这不只是人命官司,子告父,这是不孝大罪,当事两方一人亲王妃,一个是朝廷大员。
这案子是他拍拍桌就能断的吗?
案子迟早要摆到陛下跟前,必须三司会审才行,他知会史来亮不过就是借他的口给杜家通个风。
若是他们能自己解决,这案子也就不必立案了,他也能少一桩麻烦事。
但他没想到杜王妃的态度如此坚决,连杜夫人亲来都没能劝她回去。
案子最终还是惊动了皇帝,陛下大怒,觉得是一桩丑闻,正要想办法压下来,却被李仙惠三言两语劝住了。
幸好,李仙惠预先想到了这种情况,她故意找借口陪在陛下面前,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陛下,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案子如今闹的人尽皆知,若是您不让大理寺审查清楚,岂不是会让百姓误以为,杜侍郎所为皆是受皇家指使,那卫王和皇家的颜面……”她不用点透,皇帝已经想到了。
只怕百姓会以为,皇家为了抢他人妻室杀人灭口,高家那本就岌岌可危的名声,只怕更坏了。
看来这案子不但要查,还得公开审查,以示皇室公平与坦荡。
皇帝欣慰拍着孙女的手:“幸好你提醒了我。”
李仙惠道:“阿婆不是常说高李是一家,我自然不能让坏人抹黑皇室清名。”
“你说的对,高李血脉相连,不分彼此。”孙女知道轻重缓急,不会因为私人恩怨而罔顾大局,这让她很满意。
李仙惠脸有些红,被夸的心虚,选择了坦白:“陛下,其实儿也是有私心的,儿路上认识的那个罗娘子她叔父正是杜王妃的前夫……”
她便把路上发生的一切说了出来,又把罗婉云为叔父讨公道不成反被打杖刑也说了出来。
“她如今还躺在我府里养伤,我们也不知道杜王妃会这么做,昨日她突然去看望罗娘子,给她留了两大箱财物,大家还以为杜王妃是想用钱弥补,不让罗娘子继续告了,没想到……”她咬唇,脸上有些唏嘘。
她不能让皇帝觉得这是她们商量好后故意设的套。不然只怕适得其反。
果然皇帝眼神去了些怀疑,“朕会让三司去查,若你们所说是真,朕自然会给你们公道。”
李仙惠适时表现欣喜。
皇帝试探她:“你要不要也去盯着。”
李仙惠当做不知,摇头:“这案子是陛下钦点,我相信三司不敢马虎,一定会查的清清楚楚,儿和罗娘子是好友,就不参与了,免的被人说闲话。”
皇帝笑了:“依你。”
有皇帝的旨意,三司动作的很快,罗婉云叔父的遗骸也被运回京城,仵作重新勘验,确认为他杀,且生前受过酷刑。
杜王妃虽然早就知道这事,可再次听到还是白了脸,她的手紧紧地扣住衣服。
今日是公开审理,场外围满了人,高秀通和妹妹四娘也来了,两人看到李仙惠,黑了脸。
“那日我就不应该让你进门。”高秀通语气愤恨。
继母上了衙门,不管是赢是输她都不会讨得了好,甚至再也回不了卫王府,在他们看来,是李仙惠拆散了他们家。
他不知道那日他们到底在房里说了什么,可自那日后,王妃就变的怪怪的。
“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会这样,那日我只是告诉了她一些事情,我没想到她会这样选择。”
李仙惠转头看他们:“但我想,这是她经过深思熟虑的,我们应该尊重她的选择,罗家叔父蒙冤八年,他难道不应该得到公道吗?”
高秀通嘴动了半天,最后什么都没说:“那她怎么办?”
死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该怎么继续走下去,这一告,她又该如何自处,怎么面对天下人的议论?
高四娘红了眼,抽噎起来。
在场的人中一半多是看热闹,一小半是关心案情,只有他们两人,仅仅担忧杜王妃该怎么办?
李仙惠也不知道,就算赢了,皇帝会怎么处置杜王妃呢?
高四娘带着哭音问兄长:“阿耶什么时候回来。”
也许阿耶回来就可以救她了。
杜侍郎被下人簇拥着走了进来,阴沉着脸,眼神冷的像条毒蛇盯着女儿看。
“她失心疯,前些日子我还找了好多大夫给她看,这几位大夫我已经带来了。”
他示意身后人上前作证
“他们可以作证,我女儿病了有一段时间,时常胡言乱语,做些疯狂举动,她入卫王府几年,不得丈夫喜欢,也一直没能诞下一儿半女,心中着急,便要我这个做阿耶的帮她,前些日子她让我想办法把卫王叫回来,我给拒绝了,还训斥了她一顿,她便记恨在心,放狠话说要我好看,我想她定是听到了什么污蔑我的话当了真,便闹到这里来了,让各位见笑了。”
史来亮:“杜侍郎,你说的这些话可有证据?”
杜王妃气的浑身发抖,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杜侍郎不屑地看了她一眼,答道:“府中下人皆可作证,当日她说这话时在场人很多。”他哦了一声,故意瞥了一眼杜王妃,慢悠悠道:“我的妻子也可以作证。”
杜王妃如遭雷击,面无血色。
李仙惠暗叫糟糕,这么下去主动权就会落入杜侍郎手中,案子会陷入杜王妃疯没疯的怪圈中。
她注意到史来亮嘴角得意的笑,果然,是他们故意商量好的。
杜侍郎说的那些证人已经上场了,他们说的都很吻合,有细节有对话,说的绘声绘色,不是亲眼目睹怕是描绘不出来。
罗婉云手脚冰凉,她想冲进去却被郑微音按住了,这样跑进去又会被打板子的。
李仙惠的心已经沉下去了,薛辟疆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不用担心。
他朗声开口道:“杜王妃哪一天哪个时辰回的娘家,又是什么时候和杜侍郎起的冲突?”
在场人脸色一变,史来亮大喝一声:“何人咆哮公堂打断官府审案,来人!”
衙役齐声而出,李仙惠要挡在他跟前,薛辟疆摇头。
“怎么?陛下允许百姓围看,我们听不懂还不许问了,难道审案只需问你们想问的?”
围观百姓议论声起,“就是,问两句怎么了?你们自己问不到点上?”
李仙惠听出这是七星的声音,她没憋住笑了。
众怒难犯,胡途看着眼前阵势和稀泥,“算了,算了。”
他让衙役出面让众人肃静,准备继续审案,这里是大理寺,史来亮破天荒给了他面子。
御史中丞严曾若有所思看了两位同僚一眼,出声问证人:“王妃哪日哪时回的娘家,当时穿的是什么衣服,带了什么东西?又是何时和杜侍郎起的争执,在何地发生?当时都有谁在场?王妃说了哪些话,她又是何时离开的?”
他吩咐衙役,把证人先带下去,分开看管审问。
杜侍郎和史来亮变了脸色。
“严中丞,你这是做什么?”史来亮讪笑着问。
严曾板着脸回道:“自然是询问证人,不但百姓有疑惑,我也疑惑,怎么,史侍郎觉得我不该问?”
“怎么会?你是奉陛下之命来审理此案的,该问该问。”
严曾冷笑一声:“史侍郎别忘了自己也是奉陛下之令来审理此案,陛下想要的是真相,可不是糊弄。”
杜侍郎脸色大变。
杜家下人的证词拿了上来,他们都答是半月前,哪一天记得很清楚,什么时辰却不记得了,说什么的都有,至于穿什么衣服那更是五花八门。
严曾看的发笑:“杜侍郎,我想这些做不了证据,他们都是你的家仆,自然你说什么是什么?”
杜侍郎见严曾主导,已经知道不妙,他急忙指着几位大夫道:“严中丞,他们的话能做数吧,我女儿是真的有疯病,他们开的有方子。”
大夫从怀里掏出方子,衙役上前接过,请人来辨认,确实是治疗疯病癔症的方子。
杜王妃摇头:“我没有。”
杜侍郎声泪俱下:“这还是就是记恨我,也怪我,觉得对她有所亏欠,所以才处处纵容她,没想到她如今……她母亲都被气病了,在家卧床不起。”他看向杜王妃眼神冰凉。
这是用生母来胁迫她。
杜王妃抓住椅子边缘,眼底挣扎。
“你胡说!”
有人冲了出来
史来亮没看清是谁,大怒:“打出去。”
“谁敢!”高秀通大喝,挡在妹妹跟前。
原来是高四娘,她再也听不得杜侍郎颠倒黑白,污蔑阿娘了。
“你说谎!”她指着杜侍郎,“你根本不喜欢阿娘,什么纵容,那些大夫只是来过一两次,他们开的方子我根本就没有用,阿娘没有疯病,这些日子她的药都是我亲自煎的,药方子我也好好地收着呢,都是养身的药而已。”
她的侍婢气喘吁吁跑了进来:“娘子,我拿来了。”高四娘在刚刚杜侍郎带来大夫时就知道不好,让人回家取药方了。
严曾让人把药方接过,找人验看。
高四娘气呼呼:“药渣子我都埋在后花园,应该还能找到一些。”
杜侍郎脸色变得古怪:“四娘,我们是一家人。”
高秀通冷哼一声:“王妃不也是你的女儿吗?”
“就是,你竟然说阿娘有疯病。”那岂不是说卫王府有疯子?他有把他们当成一家人吗?谁家阿耶会说自己女儿是疯子。
杜王妃眼眶发酸,不停抹泪,她没想到自己害得卫王府这么丢人,他们还愿意出来维护她。
她和他们并无血缘,却被真心相待,但她那些有血缘的亲人呢?对自己从未有过真心。
她噗通一声跪下,举起袖中银簪:“严中丞,请您为先夫讨回公道。”
旁边被忽略的两人脸色有些难看。
史来亮见情况不妙,忙朝自己长随使了个眼色,让他去找晋王拿主意,杜侍郎看到这一幕又安心了些。
他上前诉冤:“我和此人从未见过面,说到底他也算是我女婿,我怎么会害了他。”
杜王妃凄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您不认识他,又是如何从他手里拿到休书的?”
杜侍郎脸色一疆,他没想到她竟然还留着。
“这不是你派人去找他,他不愿意来,让人给你送回的。”
杜王妃大笑几声,苦笑道:“我派人,那还不是你的人?”她从头到尾不都是被他监视着吗?
杜侍郎冷笑:“难道你觉得是我让这下人杀了他?这下人如今在卫王府,你们抓来问问看我是不是这么交代的?”
“七娘,你到底是被何人蛊惑这么陷害自己的亲父,你要知道,这可是大不孝治罪,你说我杀了人,证据呢?难道就这样打嘴仗定罪?”他像一个慈父,颇有些苦口婆心。
杜王妃不为所动,冷冷看着他:“我当然还有证据,这封休书就是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