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
-
拿着算命棋的老先生，徐徐地摸着长而密的白胡子，掐指一算，面色凝重，呢喃自语，“……此等绝佳美人，命里有煞……终得茕茕孑立。逆天改命——”他的话语被打断。
“臭算命的，别挡着我家老爷看美人舞剑。”侍从一脚把算命先生踹下河岸，强势夺得一个空位。摆放好一把上好木料的椅子，再点头哈腰的让着自家老爷落座。
老爷目视着孑然在粗壮的独竹上一身迷离红装，翩若惊鸿，宛若游龙的舞剑，哈喇子直流，还不禁搓起手掌，赞誉：“果真美人！”
红衣之下，肤若凝脂；裙摆之间，双腿微露，美而不淫；剑击水波，荡漾倩影，花随剑走。
“来人啊！拉老夫一把！”溺水的算命先生竭力道。他拼命扑打水面，呛一口水，又挣扎一番。
孑然瞥见这一幕，并未坐视不管。她身轻如燕，陡然轻跳，离开独竹，施展轻功水上漂，一路赤玉足踏水荡涟漪，直奔落水者。
奈何一位眼戴木雕面具的男子比她先快一步，揪住算命先生的后衣领，一拽而上岸。
彼时，孑然也赶到岸边，玉足一击水面，轻盈上岸，与那男子对视片刻，又立即分开目光。
孑然双眸红瞳，眸光流转时有如红枫般的炙热却也不乏悲戚的冰冷。不施粉黛也唇红齿白，五官立体而精致。一双丹凤眼，魅惑艳媚。泼墨似的长发及腰，微沾水珠与落花，胜似人间天仙。
男子在孑然转身离开之前，几乎微不可见的一瞥孑然，便向算命先生告辞离开。
这一瞥目光，却是惊鸿，交叠了他三年的思绪与念想，撞得他心中一片春心荡漾。
那位老爷整理衣襟，挺了挺将军肚，又清嗓音，起身站到孑然对面，佯装体面而正经道：“姑娘，怎样才能夺得你的芳心？”
“比武论嫁。”孑然嘴唇微张，吐字却冰冷似霜。话罢，她手持一柄红黑色交叉生冷的阴煞铁剑，赤着玉足离开。
闻言，家缠万贯的老爷虽是每天胡吃海喝，不乏青楼美女傍身，甚是不解——
神主之女，还需要比武？有悖常理啊！
孑然脚踝上的铃铛悦耳作响，随步伐渐渐远去，没入人海中。
一身冷艳，所经之地，总使人驻足痴望，却无一人敢上前拦路搭讪，但凡注意到她的行人，都自觉给她让路。
貔貅花河中心，也是巅都之府最繁华地带。店铺多多，商品琳琅满目，夜不绝市。
如需比武，自然也需要适合比武的地方。人流密集之地，必是首选。孑然的父亲亲自为她操办。
“即日起，吾家小女，再此比武论嫁。假使有意愿者，可报名参赛，与我家小女比试一番。若胜过我家小女，必嫁无疑。在此立誓，绝不食言。”孑逆站在街市高楼，用法力开启扩音，庄重道，“报名者，年龄束发至而立之年，无妻子儿女，不限身份贵贱。”
话音刚落，孑逆的话语引起一阵喃喃低语，惊讶者有之，关怀者亦有之。
“魅骨一族，早就落寞了。”某位修士捂住嘴和旁人低声道，“神主之女都沦落到下嫁他人。”
“怎会！孑然貌似天仙。参赛者，不乏世家大族公子哥。门当户对，怎是下嫁？”另一位修士反驳道。
“魅骨一族世代久居之地，远在大西北，距离我们烟雨江南、山明水秀的南方，甚远，与门当户对毫无瓜葛吧！现在无非边缘小族，某日被杀戮全族，说不定都是天意。”
……
“何时开赛？”
一位在茫茫人海里的少年十分踊跃地问孑逆。
孑逆的目光威严，但嘴角微抿，对勇敢的少年甚是欣慰道：“今日报名，今日开赛。”
“好，我先来！”少年高杨着头，爽快答应。
孑逆颔首，道：“勇气可嘉，老夫欣赏你。报上姓名来！”
“他垢。”少年双手掐腰，兴奋道，“邪傩一族他氏——嫡子。”
邪傩一族，瞳色为紫色。纵使他垢不道，孑逆也知道。
台下，无人不知大名鼎鼎的邪傩一族——四大名门家族之一。人群更加喧嚣起来，好似涨潮般反弹，谈论声滔滔不绝。
孑逆听到他垢的回话，神色微闪，流露出些许不悦，但嘴上也没说什么，在心里为这个少年减分。
风华年纪，却如此看重权势地位，不可！孑逆心想。
楼台上骤然冒出了嗓音里透着冷漠的少年音，没有任何激动的情绪道：“孑逆神主，我也参赛。”
孑逆缓缓转身，面向楼台上眼戴木雕面具、古墨儒雅扇子挡住下半张脸的高马尾少年，问了一句：“你为何名何姓？”
“在下战漫。”少年作揖道，十分恭敬，动作不急不缓。
“很好！”孑然极其满意他的回话，十分赞誉。因为战漫并未自曝家族嫡庶之分、表示权位的信息。
而他垢，却是恨不得让在场众人明白他的位高权重之态。断然引起极度蔑视权贵的孑逆的不满。
战漫收起扇子，道：“在下有一事相求。”
孑然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道：“你说。”
“可否？我最后一个上场。”战漫神色依旧波澜不惊，面对孑逆的威严，气势分毫不属于他，反而自得从容。看了都会让人感受到他身上独具的一种恬淡意味。
孑然极其意外战漫会相信孑然能胜过在他之前的所有挑战者，欣然问：“你为何觉得我家小女能敌过所有人？”
孑逆十分明晰。在世人眼中，女子不如男。可战漫却是给了他一份独到的惊喜。
战漫没有犹豫，直接反问：“神主，难道觉得令爱不可吗？”
孑逆先是一愣，而后不答反道：“可以，就你最后一个上场。”战漫的发问，使他更加对其赏心悦目，自然答应了战漫的请求。
此等鼠辈，也敢抢我的风头！来日必调教他一番。他垢咬牙切齿地想，内心怒不可遏。
正午太阳宣扬高温，貔貅花楼的高大楼身为比武台争取一片荫蔽的清凉。
孑然束起紧扎的马尾，并换了一身丝毫不露骨的黑衣，极其适宜比武时大幅度动作的施展。她凭空召出自己的佩剑，无惧道：“父亲，孑然准备好了。”
孑逆缓缓转过身，泪湿衣襟，轻轻摸了摸孑然的脑袋，满是哭腔道：“孩子，切忌不要马虎，爹可舍不得你年纪轻轻就嫁人。比武一定不可输！”
孑然依旧面色冷沉，不为所动，冰冷道：“父亲，一切为魅骨一族效劳！还望父亲慎重，切莫干预我的决定。”家族之事对她来说，有举足轻重的分量。
孑逆抬手，用衣袖拭泪，唆了唆鼻子，扬声道：“再问你一遍，你有几成把握胜过那些世家大族公子哥。”
孑然嘴角微抿，透着几分轻蔑，道：“十成把握。我非赢不可！”
忍痛割爱，孑逆唰地转过身背对着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女儿，心一横，道：“去吧！”
比武台。
他垢一见孑然，瞳孔遽然放大，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心跳节奏，甚至连召唤自己的武器都忘了。
数息后。
咚——
一锤子敲在锣鼓上，孑然手持利剑，果敢发起攻击。
等他垢从对孑然的幻象中脱离出来，反应过来之时，孑然已然冲到他跟前，并向他狠狠出招一击。
他垢感受到孑然与多数女子不具备的的英武气概和勇猛，眼神里更是藏不住的欣赏，边与孑然交锋，边道：“美人，可有兴趣到我家中做客？”
彼时，孑然一剑刺向他垢心脏，他垢及时躲开。她的红瞳里透着寒意，道：“无。”
“剑法不错！”他垢赞誉。但他立马用自己的武器双刃弯刀，勾住孑然的长剑，顺剑身向上滑到孑然的剑柄处。
“比起我，还差上些许！”他垢得意道。他真是为了赢过孑然，都不懂怜香惜玉，才不顾忌他眼中的美人是否会因他的鲁莽行为受伤。
呲啦——
锋利的剑边摩擦出急促刺耳的声响。如果孑然此时不松手，手腕必定会遭受弯刀的割伤。
孑然果真松剑，长剑脱手而出。紧接着，她就受到他垢下一波攻击。
就在此时，他垢觉得自己赢定了。
孑然敏捷闪开他垢弯刀的紧逼，同时夜退到了比武台边缘，落空，再用手指勾住站台边缘又借力后空翻翻上比武台。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而一气呵成。
“喔～喔～～哇哇哇——”观众随着孑然的动作，高低起伏着欢呼中不乏惊讶的音量，好似被控场的猴子，一动一叫。
咚——
“比赛结束，胜负已定。”巅府的修士裁判员道，“他垢，败！孑然，胜！”
“承让！”孑然作揖便离开。
他垢一时摸不着头脑。
他怎么就败了呢？方才的比试中，明明是他占据上风啊？！
他垢愣在原地，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败，想要质问裁判。然而，当他猛地一转身，却发现孑然锋利的长剑剑尖正抵他的心口。如果稍有不慎，自己转身时用力过猛并向前走一步，即便剑身纹丝不动，他就会把自己的身体上插剑。
台下人还在惊叹于孑然临危不惧还能化危为安。缄默片刻，观众才爆发出一阵激烈的掌声。
她能够隔空操剑？他垢瞠目结舌想，怔愣在原地。
尽人皆知，隔空操剑至少得修行三十年及以上，而孑然，正是二八年华、无名小卒、乳臭未干的丫头，却能修的此类法术，只能说天赋异禀。
战漫站在观战楼台上，隔岸观火，见状，不由自主嘴角微扬笑意，仿佛在为自己的家人取得瞩目成就而欣慰。
裁判道：“下一场，林荣源，上阵！”
咚——
棒槌一击锣鼓，林荣源武器还没拿稳在手里，还在调适动作。孑然却出手为快，腾空，一道剑光劈下。
林荣源用武器镰刀的刀把挡住孑然的迅猛的攻击，意料之外，镰刀直接被劈成两半。
再一转眼，林荣源颈动脉皮肤上多了冰凉刺骨的剑身边缘，令人胆寒。
“林荣源，败！孑然，胜！”
……
一战，就是连胜十场。十场中，五位都是巅府之都出了名的贵族公子哥，武力值在束发至而立之年、整个巅都之府都是前三十。三位光棍大师，也败在孑然剑下，还有二位乡野村夫怀着好奇去报名，因没有实力和修行经历，不打自败。
孑然的佩剑自带威压，普通之人，不修行，多多少少会受影响，因畏惧而失去战斗意志和战力。
寂静深夜，夜人点烛火。孑逆在卧房布下三重障眼法和障听法。
“父亲，深夜你叫女儿前来有何事？”孑然披头散发却依旧被微弱烛光拉扯着四射的魅力。
孑逆在烛光下眼眶通红，闪烁着泪光。他在烛火上烧着一封来自孑然的小师弟——并非本草一族的族人——的书信，久久叹息，沉重道：“本草一族，死亡！全族上下，无一幸存！！”
闻言，孑然唰地站起身，几乎是破音，拍案吼道：“那我师父呢？！”她不可置信昔日让人高山仰止的师父，会惨死于他人手下。
一时，孑逆不知道该怎么对孑然言语表达。他欲言又止，却也止不住无声的泪水滴落，打湿衣襟。
孑然不愿接受事实，冲动道：“我现在就要去找师父！”她立即冲向门口。
“他死了！”孑逆声音嘶哑，“为族战死！项上人头——也没了！估计过明日就会在巅府之都某条街示众。”他捏紧拳头，几乎快要举锤头砸桌来发泄悲愤。
闻言，孑然顿时全身血都凉了。她一时没站稳，一屁股跌坐在身旁的板凳上，眼眶瞬间湿润，颤抖着声音喃喃自语：“师父～”
父女二人，在烛光摇曳下，一声不吭，任泪水泛滥在静默中，仿佛无声的话语能够二人治愈剧烈的伤痛。
“父亲，我们再去探查一番，如何？”孑然纤细的玉指擦拭泪水，“万一，还有活着的罪证呢？”
孑逆极力仰头使自己不再落泪。他思忖片刻，咬牙道：“现在就出发。出了城门，必须用易容术遮盖原容貌。不论你在现场看到什么，不要冲动。招致祸端，对我族不利。”他也起身，怨愤和心痛同时塞满心墙。
父女二人精准躲过守门修士及巡逻人员的视线，悄咪咪溜出城外。他们骑着灵兽，直抵本草一族定居之地。
孑逆带着孑然找到一处隐蔽之地。二人趴在微隆的小山丘上，偷摸着观察——本草一族一些房屋已经烧成灰烬，只是残羹般的煤炭，还有一些房屋正在被火焰吞噬。冰冷血腥的尸体在火光的映照下，投射出火苗的燃烧得十分旺盛，特别是死未瞑目的眼瞳。
“找到没？”一黑衣人低语问。
六个蒙面黑衣人，汇集在一地，纷纷摇头，表示没有发现。
那黑衣人顿时暴怒起来，闷沉的嗓音怒骂：“一群无用的东西！继续搜，翻破天也要把他找出来！”
话音刚落，六个蒙面黑衣人四散开来！在火光照耀下持刀没入黑夜。
孑然然感觉自己的脚踝上多了份力量，低语：“父亲，你压到我的脚踝！”她抬眸侧目而视孑逆。
“为父好像踢到什么东西了！有点软？”孑逆愕然道。他瞪大双眸，与孑然面面相觑。
父女二人同时回头，看向身后侧——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躺在他们二人的空隙中。
紧接着，一个嗓音不像活人那般接地气，气若游丝道：“救我！”话罢，一个血淋淋的手掌，垂直砸落在孑逆腿上。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01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