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断点调试 ...
-
第四章断点调试
平安夜23:46:27，陈澜生看着林语迟的防化靴碾碎走廊灯光。钴蓝色LED沿着她颈动脉游走，在元素周期表投影墙投下量子跃迁般的魅影。这是她们约定的实验楼锁门前最后十三分钟，她数着对方解开防护服搭扣的节奏——每个金属扣弹开的脆响，都像去年七夕夜撕开层析氢蓝试纸的声音。
"如果我是第119号元素..."陈澜生拦住去路时，喉咙里卡着示波器的扫描线。林语迟耳后的朱砂痣正在投影中渗血，那是被紫外灯灼伤的旧痕。她的白大褂领口沾着碳酸钙结晶，像圣诞雪花的无机态复刻。
林语迟的腕表发出铯原子钟校时的蜂鸣。23:47:03，她转身时带起的旋风掀起陈澜生实验服下摆，露出腰间未愈的烙铁灼伤。那些排列成傅里叶级数的疤痕，此刻正与投影墙上的镧系元素共振出灼痛。
"实验室要锁门了。"林语迟的医用橡胶鞋底摩擦着环氧地坪，静电火花在她们之间炸开细小的臭氧。陈澜生嗅到她手套上残留的硝酸钾苦味，这味道去年跨年夜曾沾染在她们共享的防静电毯上——当楼顶激光灯失控旋转，是林语迟用那双手蒙住她的眼睛，说强光会灼伤视网膜的视锥细胞。
碳酸钙结晶在投影仪里生长成钟乳石的形状。陈澜生突然抓住对方手腕，防静电环相触的瞬间迸发出幽蓝电弧。她感觉到林语迟脉搏的震颤频率，与上周解剖的故障晶振完全一致——那种在临界温度下失稳的震荡。
"你看Og的位置。"陈澜生指向气奥所在的118号位，投影光线正被林语迟的呼吸搅成混沌的洛伦兹吸引子，"最重的人造元素，半衰期只有0.89毫秒。"她的指尖划过对方腕间跳动的尺动脉，"就像我们..."
林语迟突然用移液枪抵住她喉结，枪头残留的□□在皮肤上蒸发出冰痕。"你该去检修质谱仪了。"声音像液态氮淌进领口，"它的分子泵正在第三档超频。"
陈澜生后退时撞翻试剂架，硝酸钾溶液在地面结晶成破碎的银河。她看着林语迟消失在安全出口的背影，防静电服摩擦的窸窣声逐渐融入通风管道的呜咽。去年此刻，她们曾在这个角落分享过同一支恒温烙铁，林语迟的唇印至今还烙在镀铬手柄的散热槽里。
23:52:41，陈澜生冲进质谱仪室。分子泵的尖啸证实了林语迟的警告——这是她们上周共同调试的设备，此刻正以120%负荷运转。她摸到操作台底部的应急开关，却触到黏在那里的半块黑巧克力，包装纸上用硫酸铜写着"LC 22.12.24"。
当仪器恢复平静，她在离子源舱口发现几根缠绕的黑色发丝。光谱分析显示发丝残留的硅元素超标，与林语迟常用的护发素成分完全吻合。这些发丝以斐波那契螺旋状盘绕，如同去年雪夜她们在无尘室地板上用防静电液绘制的图案。
平安夜的月光穿透防辐射玻璃，将质谱仪舱室切割成德罗斯特效应的无限镜廊。陈澜生取出那支恒温烙铁，380℃的尖端在巧克力包装纸上灼出焦痕。融化又凝固的可可脂沿着硫酸铜字迹流淌，将"LC"改写成"LiCo"——锂钴电池的正极材料，也是她们永远无法完成的化学配平式。
00:03:16，锁门警报惊醒了沉睡的示波器。陈澜生在天台发现林语迟的护目镜，镜片凝结的□□正以每分钟0.13ml的速度挥发。她将护目镜举向月亮，两道弯曲的光路突然显现——是林语迟用□□在镜片内侧蚀刻的莫比乌斯环，此刻正将月光折射成克莱因瓶的拓扑结构。
回到更衣室时，她的防静电服内袋多了枚纽扣电池。正极刻着模糊的"LC"，负极残留着林语迟的指纹纹路。陈澜生将电池放入恒温箱，设定在37℃持续加热——这是人体心脏的温度，也是她们最后一次共同调试激光器时，林语迟握住她手腕传递的体温。
平安夜的雪终于落下时，陈澜生在水汽朦胧的观察窗写下铯原子的原子量。数字"132.90545196"逐渐流淌成硝酸钾结晶的纹路，像那些永远无法在质谱仪上完美重合的离子峰。通风橱突然排出过量丙酮，她想起林语迟说过的话：有些挥发不是消失，而是以气态形式永恒循环。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