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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一猫一狗七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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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池躺在床上,听着雨淅沥沥的声音,突然想起苏暮寒早上去学校,这么大的雨会不方便。可是转念一想,自己也帮不上忙,于是接着窝在床上。
不出一分钟,他还是起来了。苏暮寒家的走廊像学校的那样,只是上下楼梯的位置是露天的。林池敲门没人回应,自己没伞便回屋睡回笼觉。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躺都觉得不对,于是摸出手机,已经七点了,看见苏暮寒半小时前给他发的消息。
S:【电饭煲里还有排骨汤,我设置了保温,记得喝。】
…早知道先看手机的。
临近中午,雨势小了下来,林池才去到一楼。
一进客厅就看见沈奶奶坐在沙发上,给点点梳毛,黑趴在一旁舔着爪子。
“小池来坐。”沈奶奶拍了拍另一侧的位置。
“奶奶怎么了?”
“你老实告诉我,你这伤是不是因为小暮。”沈奶奶的声音,比以往更沙哑低沉。
听得林池心头一颤,连忙摇头:“不是因为他,跟他没关系。”
“唉,小暮是我带大的,小时候很懂事,却不爱说话。”沈奶奶说,“大概是小升初那会儿,一下就变了个样,整天带着伤回来。我也跟他聊过,他像个锯嘴葫芦似的。一直到他初三的时候,有天一群人找上门来,问他在哪儿,我没说,他自己倒着急忙慌地跑回来了。后来他和那群人出去了,再回来的时候还是带了一身伤,像你现在似的,腿也骨折了。”
说着,沈奶奶擦了擦眼泪,“干干净净的衣服,染着一身血。问他什么都不说,那段时间刚好小音那丫头也出事了,我没忍住打了他,问他:‘你怎么变这样了?有什么说出来,怎么就是不吭声呢?只有说出来才能解决问题,不管是多大的,要是要命,我老命一条大不了不活了,我给他们。’他眼泪啪啪地掉,跟我道歉,把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上高中后,变了很多,再也没去打架,人沉稳了不少,有事也会告诉我,但还是不爱说话。遇见你那天,我一眼看过去,觉得你很像他小时候的样子。”
林池一脸问号,“我们?”
他俩的长相完全不搭嘎,苏暮寒面相比较温和,但给人的感觉很冷淡。林池则是面相比较硬朗,给人的感觉却是非常单纯的,尤其是笑起来,完全偏离本身的面相,像个傻白甜。
“对,都是心善话少的人。这小猫小狗都是他捡回来的,嘴硬得很,非说是人家自己跑进来的。”沈奶奶的泪消失,变成慈祥的笑容。“你有什么直接告诉他就好了,他会告诉你自己的想法的,他不会不说。”
也不敢不说。
苏暮寒的学习能力很强,沈奶奶教过一次,他就记了一辈子。对最亲近的人,需要心平气和地交谈,才能去除,与对方生活中每一次摩擦产生的隔阂。
林池笑着点头,“好,谢谢奶奶。”
沈奶奶起身,把睡着的点点放回窝里说:“好了,我回房间休息一会儿。”
沈奶奶走后,林池刚想起身进厨房弄碗排骨汤喝,闵钊从厨房走了出来。
“嗯…中午好?”林池率先打招呼。
闵钊没回话,转身回厨房端了碗排骨汤给林池,“喝吧,正准备上去叫你。”
“谢谢。”林池说,“你不用去店里吗?”
“最近没人找我修手机。”
“哦哦。”
林池想到,闵钊好像只有在苏暮寒面前,话才会多,而且还是人少的时候。
客厅里静得只有瓷器碰撞声,还有黑的呼噜声。
一阵手机彩电声响起,闵钊接通电话,“赵叔怎么了?很急吗?”
那头不知说了些什么,闵钊看了俩眼林池后,答应下来,“行,我现在回去,雨大你先回家,我到了再给你打电话。”
不等闵钊开口,林池先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闵钊看了眼林池的腿,林池才后知后觉,自己腿这样,去倒像是添麻烦的。
他尴尬地挠挠头。
“走吧。”闵钊起身,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答应,人一瞬间的想法总是让人难以理解,包括他自己。
—
雨停了。
他们到了闵钊的店门口,这一路上林池并没有给闵钊添麻烦,除了走的稍微慢了点。
一个穿着脏兮兮的大爷站在闵钊店门口,见闵钊走进,连忙上前。
“小钊,你帮我看看这电话,怎么打不开了。”
“好,你先别着急。”闵钊说,“我们先进去。”
大爷连连点头。
进了屋里,林池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闵钊很会收纳,每个角落都合理地运用,满满当当的,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就算不开空调都让人觉得暖和。
“赵叔这是怎么了?”闵钊拿着手机问。
“我不晓得啊,点了个东西突然就变成这样了。”赵叔着急地拍着手,“打不开,一直黑着。”
“好,别着急,先坐一会儿。”闵钊平静的声音像自带安抚技能似的,赵叔安静下来坐到林池旁边。
不多时,实在耐不住寂寞,跟林池聊起天来。
提到闵钊,话里话外都是夸奖。
“他从小就懂事。我们这个巷子里的手机都是他修的,还便宜,每次都是十几二十的。”
林池笑着接话道:“那挺厉害的。”
殊不知,看似俩耳不闻窗外事的闵钊,耳朵红得快滴血了。
赵叔骄傲的神情,像闵钊是自己孙子似的。
空调的温度渐渐上来,赵叔累了,坐在椅子上打盹儿。
林池走到闵钊旁边,问:“怎么了?”
闵钊抬头,冲赵叔的方向努努嘴,“被骗了。”
电脑上展开一排聊天记录,是一个群里的,说做活动,只要在群里弄个抽奖,就有红包拿。
赵叔刚开始不信,可看别人在群里弄完后,真的有钱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跟着弄了几次,见真的有钱到账,渐渐放下戒备。
点进一个链接,下一秒手机就黑屏了。
可怕的是,赵叔被拉进这个群里,里面却没有一个他认识的人,甚至连他的好友都没有加过。
莫名其妙,毫无隐私。
“这个要报警吧。”林池说。
闵钊叹口气,“报警也管不了,赵叔的微信没有绑定银行卡,除了刚刚拿到的那些,一分钱都没有。”
“可是报警能让赵叔记得,以后不要相信天上掉馅饼,也能给警察提供一些线索,如果线索有用就更好了,少一些被骗的人。”
“也行。”闵钊把人叫醒:“赵叔醒醒,手机弄好了。”
“啊,好。”赵叔迷迷糊糊地回答:“多少钱啊小钊。”
“十块。”闵钊把手机递给赵叔,“赵叔你被人骗了,以后不要信那种群里的东西,进了陌生的群不要理,有陌生电话和微信好友也不要管。”
赵叔把钱放在桌上,接过手机连连点头,“好,谢谢小钊,那我先走了。”
等赵叔走远后,林池才开口问道:“赵叔不去吗?”
闵钊摇头,“不用,我这边有拷贝聊天记录,打印出来拿去警察局就好了。”
从警察局出来时已经五点多了,细雨再次降临,他们撑起伞,慢悠悠地往公交车站走去。
“你和苏暮寒认识多久了?”林池闲着没事问闵钊。
闵钊回答道:“小时候我住他家隔壁,后来搬到那个巷子里了。”
认识多久不确定,只记得从记事起,到现在都有联系。俩个不爱说话,一开口就是损对方的人做朋友,总是不怎么凑在一起,但什么事需要朋友帮忙,都会先想到对方。
回到苏暮寒家,白胖子停在院里,林池回来后还没见过它,于是上前看了一下。
俩个后视镜变成了黑色的,车身上有一片壳,也变成了黑色的,像一条盘旋的伤疤。
苏暮寒恰巧从楼上下来,头发还是半干的,看样子是洗了个澡。
“你们去哪里了?”苏暮寒问。
闵钊回答道,“去我店里了。”
苏暮寒点点头进了屋,林池跟在他身后问他:“段文什么时候回东北了?”
“你还在医院的时候。”苏暮寒用手指撩着头发,试图让它干得更快一些,“你怎么知道的?”
“朋友圈。”
“哦哦,忘了。”苏暮寒说,“晚上吃什么?让闵钊和陈横做。”
闵钊挑眉望向苏暮寒,“陈横会做?”
苏暮寒笑着回答道:“那跟我就没关系了。”
见他的笑容里透着疲惫,闵钊点点头,“行吧。”
闵钊起身去厨房备菜,客厅只剩下他们俩人,却都没有说话。只是林池觉得同从前不一样了,现在不说话也不觉得尴尬。
客厅里没有空调,只有一个可以调节温度的茶几,约莫十分钟左右,林池一抬头,见苏暮寒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起身在柜子里找到一条毯子,盖在苏暮寒身上,恰巧陈横推门而入,他连忙冲陈横比了个嘘的手势。
陈横点点头,冲林池回了个OK。
其实苏暮寒是醒着的,只是林池这么好心,他不好意思睁眼,只能装睡,结果装着装着真睡着了。
还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和林池并肩,走在江南特有的延河小道上,风和日丽、万里无云,只是他们走走停停,好像在等谁似的。
果不其然,他们在等一个拿着相机的女孩,那个女孩在拍风景,林池上前叫她,她还想拍,又不想让他们等太久,于是说:“你们先走吧,我拍完了来找你们。”
他们便接着向前走,没走多久,苏暮寒看见前方一片白光,没有路。
下一秒他睁开眼,刺眼的亮光在他眼里如雾般化开。
苏暮寒撑起身体,问一旁的林池,“几点了。”
林池低头回着柒月的消息,“你刚睡着不到二十分钟,他们还在厨房呢。”
柒月在嘱咐他画稿的要求,和注意事项,这算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正式地接稿,他想做到最好。
—
将近凌晨十二点,林池把手中的数位笔放下,伸了个懒腰,起身到走廊尽头的卫生间洗漱。
腿骨折最折磨人的一点就是不好洗澡,林池每次都是用毛巾擦拭,还要金鸡独立半天,都些都是小问题,最重要的是冷。
他在卫生间里冷得直打哆嗦,“咚咚咚”有人在敲门,林池还没开口,门口的苏暮寒率先说话。
“需要帮忙吗?”他问。
“不用。”林池心想,我衣服都脱了,怎么可能还会让你进来,找罪受吗。
“好。”苏暮寒说,“有需要叫我一声。”
他连忙答应下来。
林池洗簌完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打开门发现,苏暮寒居然还站在门口,他惊讶且不理解,“你不冷吗?我真不会摔,快回去睡吧。”
“没事,我就看看。”苏暮寒说,“回去吧。”他非常熟练地接过拐杖,搀着林池回房间。
后来的一段时间,只要林池进卫生间洗漱,苏暮寒都会呆在门口,每天上完课都不嫌累,跟个贴身保镖似的。
林池百般阻挠无果,加上沈奶奶说:“小暮这么做是想减轻他自己的心理负担,你不用管他,也不要想太多,都是他自愿的,跟你无关。”
最后他哭笑不得地接受。
每天晚上洗簌完回房间的路上,他们都会聊天,林池发现他和苏暮寒从这时起,才算真正的认识对方。
他知道了苏暮寒表面上不爱说话,其实是个碎嘴子,能从一件事扩展到十件事;知道了苏暮寒学习成绩很好,总是在年纪第一第二;知道了他们学校的饭很难吃,班主任许禾柳是个很有趣的老师,他在学校很受欢迎。
俩个月前的苏暮寒在林池眼里虽然很会照顾别人,面对谁都是温和有礼的样子,但林池总觉得和他之间有一层隔阂。
而现在的苏暮寒在林池眼里,成为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生活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着,直到林池去医院复查那天,
天气晴朗。
取完号的四人坐在医院大厅里。
陈横从不正规渠道,知道林池和苏暮寒天天晚上都在一起聊天,一脸探究地看着他们,“你俩这一天天的聊些什么呢?话这么多。”
“你睡楼下怎么听见的。”苏暮寒回道。
陈横没回话,转而冲闵钊使眼色,企图拉他入伙,结果闵钊没一点帮他的意思,“他偷听。”
“闵钊!你丫的出卖我是吧。”陈横做出气愤的样子。
“哦,我和他一起的。”闵钊说。
林池瞳孔地震,“你们有病吧。”
“确实,终于被你发现了。”苏暮寒附和道。
衣服包里的手机震动了下,林池本以为是柒月的消息,结果是郑歌的。
郑歌:【请问你现在在哪里上班?】
林池很是诧异,在他印象里,这个女孩不像会主动打探别人生活的,除非出现了什么事,需要帮忙。她这么问,估计是想换工作。
Y:【怎么了?】
正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中,断断续续显示了好久,却迟迟没有回信。
恰巧医院广播叫到了林池的号,他想看完再回消息。结果直到吃完晚饭,那头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林池走到院里给郑歌发消息。
Y:【需要我帮忙就说,外婆也说了,有事我们互相帮衬着。】
又是对方正在输入中,林池等了俩分钟,直接打了个语音通话过去。
约莫响了十几秒,那头才接通。
“怎么了?”林池问,“发生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没关系。”
郑歌的声音闷闷的,“我不想在这个厂干了,所以问一下你。”
“好,我问问别人,到时候给你发消息。”
林池答应得这么爽快,倒让郑歌很惊讶,“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你没主动说,我以为你不想说,所以没问。”林池停顿一下,接着问道:“你发生什么事了?”
“我在的这个厂里面,刚进去的第二天,有个三十多岁的男的说喜欢我,每天都来堵我,别人还老是拿我和他凑一起开玩笑。”郑歌的声音哽咽,“我说了不喜欢这样,他们都不听,非说那男的是我老公。有些人收了他的钱,还想来说服我,让我和他在一起。他们好恶心,还跟着我回租房的地方,但被房东阿姨拦住了。”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林池回头去看,那三个人都跑出来了,站在门口看他。听着电话那头的郑歌的哭声,林池说道:“没…,你现在住哪里呢?直接搬到我这里来吧,我现在住朋友家,你到我租的房间里住。”
他本来差点脱口而出没事的,可这怎么会没事呢,一个刚出社会十几岁的小女孩,被一个三十几岁的男的骚扰,周围却都是帮衬男的的声音,怎么可能没事。
憋了这么久,能哭一下发泄情绪也是好的。
郑歌吸了吸鼻子,“这不太好吧。”
“没关系,而且我那朋友家就在我住的对面,我那间房子已经很久没住了,你住过来刚好可以帮我摊一下费用。”林池说,“你要是方便的话,现在就搬。”
“好,我现在收拾东西。”郑歌高兴得手舞足蹈,“谢谢你。”
“没事,挂了,你记得把地址发我。”
“好。”林池听着郑歌高兴的声音,不自觉地也跟着开心,嘴角上扬。
陈横冲上来搂着林池脖子就开始造谣,“谈恋爱了是吧,打电话都躲着我们,一会儿担心一会儿笑的,是吵架和好了?”
林池笑着无奈地说,“这么会编排,你要闲着没事去写小说吧。”
“那是谁。”
“我表妹。”林池冲苏暮寒杨扬下巴,“苏暮寒见过。”
陈横一脸狐疑,“是吗?”
苏暮寒问:“嗯……是上次车站那个女孩吗?”
“对,她那边出了点事,想到我这里来,我现在要去接她。”
“你?”
三个健全的人,默契地看向林池的腿。
林池恼羞成怒。“你们这什么眼神?我不知道打车吗?”
“让陈横开车带你去吧。”闵钊提议。
苏暮寒附和道:“是啊,这么好的车技用不上就可惜了。”
林池答应:“我觉得可以,还能帮忙搬行李。”
“我同意了吗?”陈横说,“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意见啊?我觉得要再带一个人,我只负责开车。”
……
最后搬行李的活,落到了苏暮寒头上。
好在郑歌的行李并不多,一个二十一寸行李箱,一床棉被,就是她所有的家当。
她见到林池的一句话就是问:“你的腿怎么了?”
林池挠挠头,不好意思道:“出了点小意外。”
而后一路无言,郑歌当天晚上就在林池之前的房子住下,几经波折,在第三天成为陈横奶茶店里的一名新员工。
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