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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曾有人在此处停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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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说:“我打听过了，席琳的家在安全区。”
虽然废墟充斥着流民、逃犯和走私者，但很反直觉的是，这里并不如人们想象的那样乱。艰难的生活环境逼迫人们团结起来，来自宇宙各地的人在此处聚集。他们划分出安全区，不允许争斗。只要你向管理这里的地头蛇交了钱，他们就会把你纳入保护范围内。不遵守这个规则的人都不用地头蛇出马，光是愤怒的群众就能够他吃一壶的。如果一定要打架，滚安全区外面，要死也别死这。在这块小小的铁皮容纳了医院，学校，商店，教堂，旅馆，个人住宅等一个城市所必需的设施。虽然很破烂，好歹是有。
维持这个城市运转的并非政府和法律，而是人们约定俗成的准则。神奇的是，那些违法犯罪的恶徒们也默认了这一点，默默维护这这条准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谓是非常公平民主。
此时林见鹿和Z就住在他们在安全区边缘租下的一座小公寓里。公寓不能说小，只能说有空。一张桌子和一张床紧紧地贴在一块，床便是桌子的椅子。倒不是他们钱不够，只是这个地方的屋子都这么小，这间屋子算差的里面挑好的，还有一扇窗。虽然这小小的口子也被厚厚的铁栅栏封住，聊胜于无。整个屋子里就只有门上那块锁是好的。
Z狐朋狗友众多，早就摸清了路，在这四通八达的街坊间带着林见鹿走，一会拐个弯，一会上个楼。很快，他找到了个小男孩。
“小朋友，我带人来啦。”Z说。
小男孩仰着头说:“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半天了！”
他伸出手道:“吃的。”
Z给他一包幽都的巧克力，小男孩一把抢走。
“行了，东西给你过了，带我们去你你家吧，你姐姐有东西托我们带给你们。”
“你们跟紧点啊，别走丢了。”
小男孩带他们走进安全区的内部，这里的屋子一层压着一层往上盖，黑压压的连成一大片乌云，白炽灯冰冷的光线照在地上，看得让人眼睛发疼。
小男孩跑进家门喊:“妈！有人找！”
席琳的家就在这里。小小的一间屋子住了两个大人四个孩子，加上席琳是五个，难不得怪席琳会走丢，这么多人真的照顾不过来。
不仅仅是席琳家，这里的大多数居民都是如此。很难想象这么小的地方如何住下这么多人，人们就像蛆一样在废墟上蛄蛹。废墟离幽都有几万光年之远，废墟的人尚且困在无法避孕的难题中，因此只能不停的生育；而幽都已经拥有成熟的人工生育技术，将女人从生育的樊笼中解放出来。无限延伸的空间造就的不仅仅是距离，还有时间的参差，废墟和幽都同时存在于这片宇宙之中，令人触目惊心。
席琳的爸爸工作去了，他们要养活一大家子的人。席琳的妈妈接过了信，手指在洁白的信封上留下指印。她说:“我不认识字，上面写了什么？”
席琳的字写得磕磕绊绊，但意思却很简单:“爸妈！我在幽都！这里很好很漂亮，我头也不晕了！你们不要担心。等我以后赚了大钱把你们还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全接过来！”
Z把信读给席琳妈妈听。顺便略过一些不好的事情。多说无用，平添烦恼罢了。
席琳妈妈抹了抹眼泪，骂到:“死丫头还算有点良心！”
她看向Z说:“真是太感谢你们了。你看，我们这小地方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这样，待会到饭点我多做点吃的，你们一起过来吃一顿。”
Z道:“好呀好呀，我们刚来这里正愁没地方吃饭呢。”
席琳妈妈站起来一叉腰，河东狮般一声大吼:“隔壁老王！把你家桌子借给我用用！”
隔壁传来骂声。
“我艹你老太婆！死了爹啊叫那么大声！不借！”
“反了天了啊！”席琳妈妈彪悍地往隔壁门口一站，砰砰砰地砸门。
“老娘今天有客人，老东西赶紧的把桌子搬出来！有本事别偷我家水电啊！”
她撸起袖子就要拔电线:“我这就把你家电线给拔了！”
屋子里一阵乒乒乓乓，伴随着隔壁老王的谩骂声，门开了。席琳妈妈毫不客气地把椅子拖出来，往大路旁边一放。
“行了，就这样！”
她对Z和林见鹿说:“两位四处逛逛啊，待会饭好了叫你。小五！带客人们逛逛！”
小男孩连忙点头。等妈妈进屋忙去了，小男孩悄咪咪地对Z说:“你千万不要把你给我巧克力的事告诉你妈。”
林见鹿说:“你直接把巧克力吃玩不就行了？”
“不行。我要慢慢吃。吃玩就没了。”
他又道:“姐姐现在是不是天天能吃到巧克力？”
林见鹿想起杏林学宫那个超豪华的食堂，再看看眼前这个灰不溜秋的小男孩，沉默地点点头。
小男孩不高兴了，脸色顿时暗淡下来。Z不知从哪里又变出一盒水果软糖，仿佛会魔法。
小男孩眼前一亮道:“我要吃！”
Z把手举高，钓鱼一样逗他。
林见鹿叹口气，从他手里拽过糖果，递给小男孩。
“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带我们四处转转吧”
“我叫斯凯。”
废墟这快废铁破破烂烂，在来到这里之前，林见鹿早以做好看到充满绝望，混乱和罪恶的场景。但真到了这里就会发现这里的一切生机勃勃。有嬉笑谩骂，有街坊邻居。走路声，说话声，屋子的咯吱声，还有老鼠到处乱窜掀起的尖叫声。
“打死那只老鼠！”
老鼠擦着林见鹿的脚而过。
林见鹿回过头，看见那只肥硕的老鼠被人一铲子拍死。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他，身体一下一下地抽搐，溅出鲜红的血。林见鹿想，如果饿极了，这里的人会不会吃了它？
他静默地观察着这座城。他觉得这里的人和老鼠也无甚区别。人们和老鼠一样建立分红明确的密集巢穴，一切出自本能的生存需要非大脑的思考。建筑在此刻以一种原始的形态向上生长。林见鹿似乎能感同老鼠的身受。它发出怨念:“你们为什么要打死我？”
林见鹿回答:“因为你不是人。你传播疾病、瘟疫和寄生虫。”
老鼠当然不会反驳。它死了。
斯凯发现林见鹿落了单，他喊道:“喂，你怎么了？”
林见鹿目光游移着，他要找借口搪塞过去。他的视线落在一旁堆积的破布上。
他说:“那些是什么？”
斯凯看过去。他回答道:“哦，那是送给索西尔的花。”
花朵由浆洗地发白的破布折成，颜色不一，全都蒙着一层灰色。废墟之上没有鲜花。
斯凯说:“大人们说是索西尔建立了废墟，这是纪念他的花。”
Z走过去，抬头看花朵后面的大铁块。铁块上写着模糊不清的字。
“纪念索西尔”
林见鹿也走过来。
“我知道他。他开发的量子技术被广泛用于宇宙战争，造成死伤无数。他本人也因此而痛苦。”
科学与技术当然无罪，它们本无善恶。人们用掺杂着欲念的手伸向他的索西尔亲手打开的潘多拉魔盒。人人手捧光鲜亮丽的正义，满怀希望地走向罪恶。
战争总会死人，善良的人因此痛苦。良心不断地谴责索西尔，才识化作刀子搅动他的心脏。他放弃自己拥有的一切荣誉，自我放逐，在宇宙流浪。
在流浪的过程中，他遇到了无数因为战争而流离失所的人们。没有任何书籍或者记录说明他当时看到了什么，又想了什么。总之，他开始筹划建造废墟，给予人们一个居所。人们因此而聚集。
时光不过弹指间。索西尔去世，战争结束，而废墟留存至今，证明有人来过。
如今废墟早已不是最初的模样，无数后人为它添砖加瓦。可人们依旧记得，在那个一无所有的年代，有人为他们撑起希望。
破布做成的花朵静静地躺在“纪念索西尔”的铁皮前，制作手法良萎不齐，有的都已经散开。
林见鹿问:“索西尔的尸体埋在废墟吗？”
“烧成灰倒宇宙里了，他自己要求的。”
Z道:“听起来是个不错的结局。”
废墟左右就这么点东西，看久了也无聊。他们很快回去。席琳妈妈做好了饭，爸爸也特意赶回来。他们把孩子们赶一边单独分一桌，然后在路边那个从隔壁老王家借来的桌子上招待客人。
“席琳这丫头也算因祸得福了。”席琳爸爸说。“死丫头走了正好，放废墟我还但心活不长。”
林见鹿问:“席琳那么有精神的，怎么会活不长？”
“唉，还有什么，宇宙病呗。”
Z想起什么:“头晕？”
“是啊。”席琳爸爸说。
“席琳那丫头从小就头晕，看来看去也没啥毛病，只有这个可能。”
席琳妈妈附和道:“我们这个地方又破又小，本来发病的人就多。又治不好，只能自己熬着。”
席琳爸爸说:“治啥啊，隔壁医生没一一个靠谱的。”
“说的也对。”席琳妈妈说一边将碗里的肉片挑出来端给孩子们。“庸医，奸商。早该死了。”
吃过饭，林见鹿和Z向席琳的爸爸妈妈道别。孩子们好奇地张望着他们，眼睛忽闪忽闪。他们的爸爸妈妈说:“路上小心啊。”
Z的方向感很好，路走过一次就能记住。他领着林见鹿往租的房子走。半路响起教堂的钟声，在鳞次栉比的建筑物中传来，房屋为之共鸣。那是有人去世的声音。棺材被送进教堂，安魂曲的乐声吻过他的灵魂。在此处逝去的亡灵是否都得到了安眠？没有人知道。就像没人知道意外会在何时何地到来。
废墟的灯光突然闪动起来，接着熄灭。一片黑暗中，林见鹿踩空了脚。轰的一声，是人落地的声音。
Z惊愕道:“林见鹿！”
黑暗中传来林见鹿吃痛的声音。他说:“这座城市好像和我有仇。”
Z道:“别说有的没的了。你现在怎么样？”
“没事，不用担心。摔得不重，就是头有点晕。”
Z道:“你的毛病又犯了。”他摸索着向林见鹿走来。“你在哪里呢？”
Z打开手机的灯，灯光照亮一小片黑暗。林见鹿说:“我在这里，你小心点过来。”
这时Z才发现，林见鹿双目失神，冷汗连连，完全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