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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画像 ...

  •   皇宫中各殿前都会点上红彤彤的宫灯,可缙云殿却没有,殿前两侧宫灯样式老旧,落满了灰。

      或许前身是冷宫的缘故,这里的宫墙要比别的宫殿高上一半,

      它孤独地躲在皇宫的角落,无人问津

      姚弘光看着缙云殿啧啧两声,“每次从这走,我都觉得冷嗖嗖的。这新平公主住在这种地方,还真是可怜。

      苏安望着缙云殿宫墙不言语。

      他在想,这个殿很安全呢,宫墙这样高,比平常的宫殿要高出一半,只是西南角似乎是年久失修,缺了一块

      如果日后自己在这里当值,那……

      “诶呦”姚弘光叫了一声,“苏安,我想如厕。”

      苏安点头,“你去吧,这段路我自来巡查就好,记得宫门处等我。”

      姚弘光一溜烟跑了,苏安独自沿着缙云殿外围走了一圈,却发现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缙云殿的宫墙豁了个大口。

      这么多年,竟然没人修缮这缺口?

      苏安抬抬脚离开,这也太危险了,若是宫中来了刺客,

      也许是苏安想的太过入神,正撞上一个背着画箱的老画师,那画师怀里还抱着数张画轴,这一撞刚好全部滚到了地上。

      苏安连忙弯下腰来捡,却在一张展开的画轴前停下。

      画工的技术很高超,只寥寥几笔,一对母女便跃然纸上。

      母亲坐在椅子上,美艳动人,身上的衣服并非中原服饰,黑色,手腕上戴着银镯,

      女儿侧着身子站着母亲身旁,身着淡紫色的长袍,头上、胸前和挂着红珊瑚,明明是相得益彰的搭配。

      可苏安却觉得这抹红色使得纸上平添了一股妖气。

      苏安再往上看,便见到画中人的一双丹凤眼,格外阴鸷,似乎透过画布在冷冷的凝视画外的自己。

      苏安不由得后退两步,开口问道

      “这画的是谁?”

      画师忙弯腰捡起这副画,卷起画轴,答非所问

      “这批画本该早早烧毁的……求您千万别往外说。”

      “这画的是新……”苏安忽然想起,下意识想要追问。

      可苏安刚说了一个“新”字,画师立刻猛地打断苏安的话。

      “求您别问了,大人。”那画师神情惊惶,似乎苏安在念着什么害死人的符咒。

      苏安连忙止住了话头。

      画师抱着画轴,小跑着从苏安面前窜过去。

      此时天彻底黑了下来,缙云殿没点宫灯,四周黑乎乎一片。

      苏安在昏暗中盯着画师的背影看了很久,直到画师消失在宫墙拐角处。

      姚弘光今天的那些话,苏安是不信的。

      可方才那副画,却让他心里莫名觉得不太舒服。

      在宫门口的姚弘光等了许久,终于见到苏安出来,只是脸色很不好。

      这可奇了。

      苏安的脾气是十分好的。

      姚弘光和苏安相识三月有余,从来没见过苏安这幅模样,即使张峰那个太监故意针对苏安,苏安也没对故意沉过脸。

      “怎么了,怎么了?”姚弘光心里像是被猫抓了一半,恨不能立刻知道究竟是什么事让苏安脸色这样差。

      在姚弘光锲而不舍的追问下,苏安才把自己在缙云殿遇到的事情简要说了说。

      “你别说了,吓死我了,说的我心里直发毛,完了,我今晚又要睡不好觉了。”

      “幸好还好我没和你一起去,不然我当场腿软地走不动道。”姚弘光兀自念叨着,一句接着一句

      “我都跟你说了,那缙云殿不是个好地方,新平公主更是……”

      “只是凑巧了。”苏安说,“我方才觉得心里发毛,但如今细细想来,或许只是天太黑了,我低头的角度也有问题,才觉得怕。”

      苏安甚至觉得自己有点丢脸,堂堂一个男子汉,怎么还能被一副画上的小丫头吓到呢?

      姚弘光沉吟道“苏安,容我说句不好听的,这缙云殿太邪乎,你要不求家人托个关系换个宫殿来守。”

      苏安摇头,“不必了,即使我不守,还有其他人要守,那还不如我来。”

      只是苏安没想到,第二天又有人当着自己面提起这件事。

      趁着这三日休沐,苏安第一天便去了学堂取东西。

      他要作侍卫了,自然要从学堂离开,今天正是要来拿自己的笔墨纸砚的。

      “哟,蠢货就是蠢货,这就学不下去了?”

      “就你这种半途而废的性子,也配当我们江泓石的男妻?”

      苏安自十五岁开始便被苏家送到江氏学堂读书,只因为他是江氏嫡子江泓石的男妻。

      江家世代诗礼簪缨之族,苏安既然要嫁到江家,肚子里至少得装点墨水。

      可苏家的门第和江家门第实在差的太多,苏安从小说话就晚,看着也不聪明,开蒙的时间也晚,一到江氏私塾便成了众人取笑的对象。

      有个声音又继续道“我看他最多当个江氏子弟的男妾,不如当江氏的……”

      人群中又冒出几声怪笑,很是刺耳。

      苏安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

      总是这样,他们先前说的,苏安还能明白,可是最近每次的奚落嘲讽都像一个极其古怪的贬低方向而去。

      苏安不明白。

      但他想,他现在不需要明白了。

      “你想好了,真不上学了?”夫子很似乎很可惜。

      “先生,我想好了”苏安眼神很坚定,只是目光扫到夫子的书架时,很是恋恋不舍。

      那是一本兵法策论的孤本,夫子从书架上取下来。

      “你喜欢?你以后还真想上战场?”

      苏安很重很重地点了一下头。

      江家子弟不待见他,他也不乐意嫁到江家作男妻,他想上战场,还想……还想做大将军。

      苏安提过退婚的事,可全家都不同意。

      苏父怒目圆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由得你做主?”

      苏母苦口婆心“江老太爷的门生遍布朝野,我们与江家结亲的事早已经传出去了,若是苏家毁约,你让你爹和哥哥在朝上怎么做人?”

      苏安的哥哥痛心疾首“你从小体弱多病,还是个……母亲为你操心半生,头发都熬白了大半,你能不能懂点事,就顺着她哪怕一次?”

      三年一度的征兵来临时,苏家把苏安锁在房内。

      “你上战场,只怕就是给人当活靶子的!江家不会要上过战场的男妻!”

      “你今天要是出去,就从我的尸骨上踏过去。”

      苏安错过了三年一度的征兵。

      哎——苏安每次想到这里都无奈地叹气。

      既然如此,那就当千牛卫吧。

      有了前车之鉴,苏安最开始是瞒着家人去当千牛卫的,一直到昨天告知苏父苏母。

      旁人当千牛卫是为了升官发财,可苏安不是。

      他只看中一点,千牛卫也可以从军。

      先皇为了鼓励官宦子弟从军,曾经颁布过一道律令,千牛卫值满一年,便不必等待三年一度的征兵,可自行请旨从军。

      只是如今边境和平,皇帝又重文轻武,驻守在边关的守将和士兵日夜受风沙磋磨,只怕在皇帝心里早已成了一座座再也想不起来的土人罢了。

      京城的子弟们要不受家族庇佑得了个官做,若是读书读得好,那就参加科举。

      他的未婚夫婿江泓石便是如此,从小天资聪颖,七岁作诗,十岁作赋,二十岁高中状元,少年得志,意气风发。

      现如今,文臣确实比武将更吃香,即使是武艺高超的千牛卫,也大都愿意担任北衙禁军的首领,没人愿意远赴边疆。

      千牛卫可自请从军,这一条规定,早已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没人在意。

      但依然有效。

      苏安很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笑道

      “夫子,我是不是有点痴心妄想?”

      夫子叹了口气,“哎,别听那些人胡说呀。”

      苏安什么样,夫子心里清楚地很。

      他开蒙晚,学的慢,可是很踏实。

      江氏私塾深受孔子六艺遗风影响,开设科目众多。

      像是算学、方志、农工等,对科举没什么助益的科目,不少江氏子弟都不上心,交上来的作业完全是应付了事,只有苏安不是。

      他认认真真地做了夫子留的每一项作业,不管是对科举有益的,还是对科举没用的。

      只是他开蒙太晚,学起来和旁人相比,实在有些吃力。

      失去这么一位认真的学生,夫子很可惜。

      苏安离开夫子处,怀里抱着夫子送给自己的兵法策论,正要美滋滋地离开,却被一袭白衣拦住了去路。

      苏安慢慢抬头,眼前拦住他的人正是他未来的夫婿江泓石。

      和苏安常穿不同,江泓石的衣服通常颜色浅淡,身上还熏了淡淡的松柏香,是个极讲究的贵公子。

      “听说你要离开私塾?”

      苏安点点头,“我在宫里找了份差事,就不上学了。”

      “苏安,不要自作聪明,更不要无理取闹”江泓石的语气带着淡淡的不耐,“你不读书,还想进江家的门?”

      “可是你不是不愿意我进江家的门吗?”

      苏安很奇怪,平日里对他退避三舍的江泓石怎么忽然出现在这里了?

      从前母亲总打发他多去寻江泓石,守在宫门处,等江泓石下朝,只为忽逢雨天便送伞,忽逢天冷便送衣。

      但每次苏安好不容易等到江泓石,江泓石总对他表现得很厌恶,或者说是嫌弃。

      雨天时江泓石把伞扔在地上,宁愿淋成落汤鸡,天冷时,江泓石冻得哆嗦也不愿意穿苏安送的外袍。

      即使江泓石没从不说过什么重话,但苏安能感觉到,江泓石只怕是对这门亲事也很抗拒。

      这也不奇怪。

      苏安能理解他。

      他年纪轻轻便成了状元,旁人毕生不可求的荣誉对他来说不过是探囊取物,自己一个脑子不好使的庸人陪他,实在是暴殄天物。

      苏安甚至亲耳听到过江泓石的母亲对旁人说,“我儿子就算是尚公主也不为过。”

      既然如此,自己离开江氏私塾对他来说不是好事吗?

      他来阻拦什么?

      “你在学堂读书都读不好,宫中人心叵测,你哪里能应付得来?我是怕你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江泓石没沿着苏安的疑问答,反而主动转移话题,恐吓苏安。

      “我不是自作聪明。”苏安忍不住为自己辩解,“我在宫中是做侍卫,又不是替人撰写文书,都不是一回事,怎么就做不好了?”

      “侍卫?你是去当千牛卫?”

      苏安又点点头。

      江泓石脸上浮现出一丝惊异,但很快压了下去,清了清嗓子道

      “那你是当御前侍卫吗?”

      苏安摇摇头。

      “呵”江泓石似乎早有所料一般,幽幽笑道“想来也是,你这样的人都能当上御前侍卫,只怕……”

      令江泓石惊讶的是,往日闷不吭声的苏安竟然抬头狠狠地瞪了江泓石一眼。

      “你敢瞪我?”江泓石显然生气了。

      苏安的脾气很好的。

      从前江泓石奚落他,苏安也只是沉默地听着。尤其是苏安做的文赋 江泓石来私塾时无意间见到了,只说了四个字。

      不堪卒读。

      论读书,江泓石确实厉害,苏安被他贬低也就算了,确实说不出什么。

      可这次苏安忍不了,他觉得自己的武艺虽然不算顶尖,可也不算太差,江泓石凭什么这么说自己?

      “我做侍卫不差的。”苏安话少,最后只说出一句。

      江泓石方才觉出自己不妥,他自认为自己一向温和守礼,怎么他竟然说出那样刻薄的话来。

      或许是苏安太好欺负了,每次遇见苏安,他总控制不住自己本性里的恶劣。

      江泓石很是尴尬地咳嗽两声,自己给自己台阶下

      “好了,既然不是御前侍卫,那你在哪个殿值守?说不定我还可以帮帮你。”

      江泓石年轻俊秀,又在朝为官,人脉极广。

      “缙云殿。”苏安答。

      江泓石当即变了脸色。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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