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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NO.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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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很快暗了下来,乌云把星空整个吞噬掉了,好像下一秒要哭个天翻地覆一样。
因为是重症病房,所以这一层楼都比较安静,时不时有人在亲人的房门外安静的哭。
或交不上钱,或没有活着的希望了,总之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苦难。
两次火灾,伊月都在死命护着他,但她如今这个样子,只能说,他的心情很复杂。
伊月其实也是个苦命人,家里重男轻女,她考上了大学,她父母却不让她读书,让她嫁人,好在碰上了曲纯一这个老实人,才没有受到家暴。
从那以后,生了曲乔舟之后,他就想让他好好读书,不要变成她那样。
初衷是好的,可能是劲使大了,忽略了孩子的感受。
“小舟?”
安静的走廊里再次传来伊月的声音,伴随着一点点哭腔,使得走廊灯一闪一闪的。
“我知道你在听。”
侧躺在长椅上的曲乔舟睫毛颤了颤,没有回话,手里握着的牛奶变得越来越冷。
“妈妈不是故意的,妈妈只是怕失去你,怕你以后过的不好,会恨妈妈。”
“妈妈爱你。”
曲乔舟听到这,嘴唇动了动,无声的说出一句话,“你还不如恨我。”
那样我才没有罪恶感,等你真死了,我也用不着假惺惺的哭泣。
你说,你要是变得和爸爸那样,该多好啊。
“妈妈下次和你说话都不知道要都等到什么时候,要答应妈妈,下次把成绩念给我听好吗?”
“呵!”曲乔舟冷笑一声,爬起来靠着椅背把牛奶喝了。
转头看向走廊尽头的窗户,雨水正死命敲打着窗户想进来,滴答滴答,宛如倒数的钟声一样。
“小舟?”
又有人叫他,他先是没什么表情,反应过来后发现不是伊月在叫他,回头一看,是拎着药的秦书意。
他是来替时瑾拿药的,顺便买点菜。
“啊……”曲乔舟嘴唇微张,没什么表情的呼出口气,想叫他名字,忽然又想起,他好像并没有告诉自己名字,就说,“是你啊。”
“你在这干嘛?”秦书意问。
“来陪我妈。”他回。
“这样啊,我看外面下雨了,老远看见你,想着你没带伞,就过来看看。”秦书意浑身散发着潮湿的雨水气息,手上拎着一把滴水的伞。
秦书意从塑料袋里拿出一把折叠伞递给他,“给你。”
“不用。”曲乔舟想拒绝,秦书意直接塞给他了。
“没事,拿着吧,我们家七月要多麻烦你,他有时候会做出点过激的举动,你拦着点。”
说完就走了,留下一路的水珠,一路延伸到走廊尽头。
曲乔舟摩挲着手上崭新的折叠伞想,七月?是指宋轻尘吗?原来他还有这样一个哥哥。
走出医院大门,秦书意撑着伞去了不远处的菜市场买了点菜,买完之后,手里拎着五颜六色的菜往家走。
因为离的不远,就没开车。
走到路口一个公交车站时,隔了点距离看到了叶潼。
他正坐在公交车站牌的长椅上,因为长椅是铁的,很冰,再加上下那么大雨,他一个坐在那里也不知道干嘛。
手里握着手机,使劲的按着屏幕,似乎在打电话,表情看起来很生气。
叶潼已经打了四个电话,他妈就是一个都没接,搞的他都没钱坐公交了。
他妈一块钱都没给留,账户上的钱也被她转走了,坐公交的钱都没有,他快气炸了。
第五个电话终于通了,他妈娇软的声音传了出来,“喂,干嘛呀,我好不容易拦到他,全被你毁了。”
叶潼握紧拳头,尽量不发怒,“我钱呢?”
“什么钱啊?”他妈装傻。
“边忆柠!你特么别给老子装傻,我钱是不是全被你拿走了?”叶潼压着怒气质问她。
“哎呀,我不就是,看他生日快到了吗?想着给他买个皮带当礼物嘛,”说着说着,语气中还带上了一丝娇羞,“唉,你说,这个礼物他会不会喜欢啊,没准一高兴,就和她离婚了!”
叶潼忍无可忍,冲着他妈就喊,暴雨都盖不住他的喊声,“你特么活腻了吧!用我的奖学金给那老畜生买皮带?你他妈不如直接抽自己大动脉放血助兴!”
“哎呀!你喊什么!吓到我了!”
叶潼一点都不惯着她,“这么爱倒贴老贱货,怎么不把自己剁碎了快递到他新老婆餐桌上?那么爱当三啊?要不要脸?”
“我……”他妈想反驳几句,被叶潼堵了回去。
“老子告诉你!再特么敢动我账户一分钱,真给你剁碎了喂狗!特么狗都嫌的玩意!”
“草!”
说完就挂了,他妈也就是运气好,给叶砚笙下药,一个晚上就中了,幸好这事也就宋轻尘知道。
叶潼差点没把手机给摔了,隔了条街看到这一幕的秦书意一下就能猜到电话那头是谁。
除了他妈,没人能让他发这么大的脾气。
他撑着墨绿色的伞走了过去,叶潼坐在长椅上,靠着栏杆,满脸生无可恋。
“小潼,”秦书意喊了他一声,还从带子里拿出一点吃的递过去,“吃点东西吧,下雨了,别在外面待太久。”
“秦书意?”叶潼看见他有点意外,平常也就是家长会上才见过他,“给我?谢了。”
秦书意又拿出把折叠伞递给他就走了,不过没往家走。
秦书意给他的东西,刚好够一顿晚饭,他就着倾盆的雨水声就这么吃了起来。
虽然这么多年都习惯了,但面对她妈,总有生不完的气,骂来骂去,也不知道该怪谁才好。
东西吃完准备走的时候,有个人姗姗来迟,是同班的一个同学,叫艾景,是个男生,长得没什么特别的,是很文静的类型,他还有个双胞胎弟弟,也是一个班的。
艾景小跑着来到他面前,撑着膝盖大口喘气,“班长,对不起我来晚了。”
“还以为你不来了,下这么大的雨,我可等不下去。”叶潼随手把吃完的垃圾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
艾景直起身,擦了擦满头的汗,“对,对不起,路上堵车了,我跑过来的。”
他注意到叶潼扔的垃圾,就问,“班长,你还没吃饭吗?”
“刚刚吃过了,有什么事,你快说吧,我还要回家写作业。”叶潼精神状态还不错,家都成那样了,也还不忘回家写作业。
艾景虽然很想问就吃点速食真的好吗?但看叶潼那不太开心的表情还是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他拉着叶潼坐回长椅上,神秘兮兮的说:“班长,你想不想赚钱?”
“想啊,”叶潼不假思索的回,“谁不想要钱,我特么学费都还没交齐。”
艾景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了个手指头那么大的瓶子,里面装了一点白开水一样的无色液体。
“这什么?”叶潼问,“这个能赚钱?”
“当然,”艾景提起这个还有点兴奋,“这个可不便宜!”
看他说的那样,叶潼一下就想到了什么,说:“毒品?”
“对啊,很多国家都禁毒了,所以卖的很贵,这一个都够三个月饭钱了。”艾景说。
街道上的雨渐渐变小了,稀稀拉拉的流进下水道。
叶潼伸手出去接了点,冰凉的触感爬遍全身,“算了吧,我不干违法犯罪的事,找个服务员的工作也差不多,总不能真给我饿死了。”
他除了打架狠了点,其他都是个完美的三好学生,这种事当然不能干,除非哪天连饭都吃不起了。
叶潼说完就想走,被艾景一把拽了回来,他揽过他的肩膀,说:“哎,别拒绝的那么干脆嘛,你再想想。”
“况且,今年的就业情况可不太好,看个大门都要研究生,谁还会要个暑假工啊。”
话说的没错,但这事真不能干,还没到那步。
人只有在饿极了,活不下去的情况下,才会去干一些极端的事,因为他们还不想死。
叶潼现在很清醒,刚被他妈气了一顿,只想回家赶紧写完作业睡觉。
“行行行,”叶潼敷衍道,“你先去拿货,我再考虑一下。”
说完就推开他走了。
“班长!”艾景冲他背影喊,“一定要认真考虑一下!”
艾景起身也准备走,这时,走远的叶潼又回来了。
“班长?”艾景眼睛一亮,“是考虑好了吗?”
“不是,”叶潼说:“借点钱”
最后两人一起打车回去的,好在两个人的家都在一个街道上。
路过一个墓地时,叶潼从窗外看去,看见了秦书意的背影。
他撑着伞站在一个墓碑前,一动不动的,保持这个动作起码有五分钟了吧,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许久,他才慢慢半蹲下来,轻轻摩挲着墓碑上的照片,“妈妈,我过完生日就十九岁了,你都不来我梦里看看我。”
“我考上了,是你之前的学校。”
墓碑下埋着的,是他的生母。
“爸爸应该是快把你忘了,都不来看你,你要是不来我梦里看我,我也要把你忘了。”
秦书意很难过,他是真的很想她。他撑着的伞都特意倾斜了一点,为一座墓碑挡雨。
他站起来环顾四周,身上是浅灰色风衣和雨幕融为一体,仿佛都从他身上提取不出其他鲜艳的色彩。
唯有手里提着的一袋蔬菜格格不入,五彩斑斓的。
他又站了会,直到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他们俩个打闹的声音。
由于腾不出第三只手,就用提着蔬菜的手拿手机。
“意哥!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都饿了!”宋轻尘说。
秦书意轻轻笑了,“马上回来,你们先把锅洗好,对了,你们作业写完没有?”
他一边絮絮叨叨,一边往家走,走出墓园时,也挂了电话。
他回头深深望了眼墓碑,轻轻的说:“我下次再来看你。”
宋轻尘和时瑾对他来说,是亲人般的存在,他把他们当弟弟,所以他才会对他们的朋友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