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闲散夏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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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的葬礼按照桂乡①的习俗来办，葬礼是大事，黎家沾亲带故的人都来吊唁。知道她家人少，能来帮忙的人也都来了。
大部分人黎光霁都没印象，周墨更是一个都不认识，不过也没人会计较这些。
周墨全程在黎光霁身边，要跪要拜都是两个人一起，只是黎光霁哭的时候周墨哭不出来。
在桂乡的习俗里，每来一个人吊唁，守灵的人都要哭着告诉去世的人是谁来送她。
黎光霁哭的时候，周墨就低下头不作声，也没有人来指责她。
桂乡本就人不多，现在更是年轻人全部都搬离了乡下，逢年过节可能会回来，也可能是把家里老人接出去。
在平时常住不到二十人的村子里，姥姥的葬礼让这里罕见地热闹起来。
人少的地方消息传得快，周墨和陈紫书的来历很快就被传了个遍，陈紫书总能看到从她身上移开的目光。
陈紫书更在意那些看向周墨的目光，周墨和黎光霁是议论的核心，而两个人中的完全陌生面孔更能吸引好奇。
周墨看得出陈紫书平静下的窘迫，劝她回酒店去。
“妈妈，我在这里是因为血缘，你不用在这里的。如果心里过意不去，等最后一天来就可以了。”周墨看出陈紫书眼里的担心，向她保证，“我在这里不会有事，有光霁在呢。”
陈紫书没有推脱，她的确不想在这里耗时间：“你累了就休息，不想说话就谁的话都不接。”
“好。”
看着陈紫书离开的背影，周墨终于明白，自己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她会下意识地怀疑所有人对她的感情，哪怕陈紫书对她的关怀如此明显，她脑中依然有一刻闪过一个疑问——这份感情是发自内心还是人物设定？
指甲掐在掌心的痛感让周墨愈发清醒，她身边的绝大多数人都只是暂时把亲情、友情和朦胧的爱意寄存在她身上，等到真正的主角出现就全部移走。少数人没在剧情里出现，不能确定情况。
周墨转身看见黎光霁，所幸还有人对她的感情是真切的。
她还想起另一个人，一个很早就发现她真实情绪的人。
最后一天，黎光霁双眼通红，抱着骨灰盒走向公墓，周墨跟在她身旁。
到最后，尽管所有人都知道周墨是黎夏的亲孙女，但是最后让她入土为安的还是她最亲的孙女黎光霁。
葬礼过后，陈紫书想立刻回江市，周墨主动提出和黎光霁两个人在桂乡再住一段时间。
“妈妈，我想了解一下桂乡，还有在这里生活这么多年的光霁。”
另外，想躲避一下江市的人，周墨现在并不想不想陷入纠结和怀疑的情绪，她需要放空。
陈紫书并不放心，在她眼里，周墨和黎光霁都只是孩子，怎么能让两个孩子单独住在离她这么远的地方。
黎光霁向她保证：“我会照顾墨墨的，一日三餐都包在我身上。等她想回去了，我们就马上买票。”
她暂时还没习惯喊陈紫书“妈妈”。
陈紫书拗不过周墨，只得答应：“最晚在生日之前回来。”
她让王力协留在安市，又要求周墨每天打电话回家。
周墨答应下来。
黎光霁每年寒暑假都是在桂乡过的，随处都有回忆。
悲伤并不是转瞬即逝，但也不会时刻流泪，何况黎光霁的回忆都是美好幸福的。
桂乡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村里种了许多桂花树，几乎是随处可见。
黎光霁说，这些桂花树都是秋天开花，金桂银桂都有，就是没有四季桂。一到开花的季节，整个村子都是香的。
周墨用力一嗅，明知道桂花还没到开花的时候，还是想感受一下空气里飘满桂花香的情景。
“到了这个时候，我们就会去摘桂花，做各种吃的。桂花蜜、桂花糕、桂花茶、桂花酒，姥姥做的桂花蜜还有两罐。”黎光霁贴近周墨，小声得仿佛姥姥就在背后盯着，“还有她不让我靠近的桂花酒，是用乡下的土酒做的，我们可以存到成年再喝。②”
周墨舒服地在躺椅上晃着，一旁的凳子上摆着桂花蜜泡的茶，听黎光霁说完立刻坐起身：“那说好了，我们高三毕业回来高高兴兴地喝酒。”
“好啊，不过，你别到时候回来连路都不记得了。”
周墨往后一倒，满不在乎：“这不是还有你嘛。”
她就不信现在领着她满村跑的黎光霁过几年能看着她当无头苍蝇。
王力协送菜过来没看见人，打电话后等人的时候顺便把蓝莓洗了。
“菜放久了不新鲜，就买了一天的，明天的明天再送。”
桂乡买菜不方便，会有人骑三轮车进来卖菜，但不是每天都有，也不会一直停在村口。
王力协忍不住唠叨：“你们出去要锁门啊，谁都能进来，我还得给你们看家。”
黎光霁的视线移到周墨身上，两个人一对视看见对方脸上的笑意都忍不住笑弯了腰，看得王力协莫名其妙。
她连忙解释：“王叔叔，只要住在这里，没人锁门的，把门带上就行。你也不用等我们回来，没有人会进来的。”
王力协不认可：“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要锁门。”
黎光霁有些不高兴，现在常住桂乡的人不能说全部都是纯粹的好人，手脚不干净的也只是偷菜偷蛋，转头又送些自家种的菜，算不得什么事。要真拿了什么别的东西，乡里乡亲闹起来难看，也要被笑话。就这么点人，闭着眼睛都能说出来谁家干过什么闹笑话的事情。
何况家里什么都没有，但凡值钱的都在酒店的行李箱里。
周墨觉得气氛不对：“王叔叔，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入乡随俗。光霁比你更了解这里，她说不用就不用。”
王力协自知失言：“是我考虑不周，那我先回去了。”
黎光霁的情绪在王力协走后还没恢复过来，周墨抓了把蓝莓递到她面前：“别和自己过不去，吃点水果。”
周墨刚刚就一口一个蓝莓，觉得王力协这次买的蓝莓特别好吃，咬下去有点脆，而且一个酸的都没吃到。
黎光霁依然气鼓鼓：“他根本不了解我们这里。”
“我也不了解，就指望你带着我在村里逛。”
黎光霁不仅答应了，而且说到做到，带着周墨逛遍桂乡。
她虽然不记得人家的名字，但是记得称呼，和谁都能唠几句家常。
周墨对这里的方言一个字都听不明白，但稍微走远一点，黎光霁就会把刚刚聊天的内容转述给她，顺便分享从姥姥那里听来的往事。
她有些好奇：“光霁，你觉得桂乡怎么样？”
“不在这里的时候想回来，放假回来前几天会觉得很舒服，尤其是暑假，乡下更凉快还更自在。但是这里就这么大，再往里走的山上还有野猪，我不敢去也不能去。所以在桂乡稍微久一点就无聊，不过好处也有，因为没有别的事情打扰，写起来作业很快。”
她们两个坐在石桥上的树荫里，晃荡着双腿，头顶是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脚下是溪水的潺潺声。
黎光霁拍拍石桥：“就像我们现在坐在这里吹风，舒服是舒服，可是石板坐久了屁股痛。而且这个位置也不会一直晒不到太阳，等太阳照过来了，石板就会变烫，根本坐不下去。”
周墨相信自己很快就会体验到黎光霁说到的无聊。
在桂乡，天晴时早上十点后的温度就让人觉得热，高温直到下午五六点才逐渐散去。
黎光霁说，桂乡的溪水是高山上流下来的泉水，虽然不是冬暖夏凉，但是和空气里的气温比起来更让人觉得舒服。
桂乡的人一年四季都在溪里洗衣服、洗菜、洗碗，夏天还会在溪里洗澡。
周墨穿着泳衣，下水后觉得水凉，咬咬牙也没能蹲下去，被黎光霁笑话了一通。
下雨时桂乡成了想象里的烟雨江南，只不过出门狼狈，很难干干净净地回到家，要是不小心踩到青石板路上松动的地方，更是会溅一身水。
夏季的暴雨来得突然，顷刻间就淋湿了，两个人干脆冒雨跑回家。
黎光霁拉着周墨在雨中大步向前跑，周墨突兀地想起偶像剧，笑着呛了一嘴的水。
黎光霁不明所以，但被周墨带着一起笑。
雨大得眼睛都睁不开，黎光霁到家后一边擦头发一边问周墨笑的原因。
“偶像剧里拍淋雨都特别唯美，配上背景音乐，爱情就在大雨里萌发，心跳声比雨声还大。如果刚刚有摄像头，我们是会被要求重拍的。”
衣服是湿的，周墨不想坐凳子上，大咧咧地坐在台阶上，感受着大雨带来的清凉。
这是她没体验过的放纵任性，也是难得体会到的发自内心的畅快。
桂乡的确有趣，可是太小了，日子很快就开始一成不变。
周墨偶然生出的一点不舍又在第二天的无聊中消失，王力协再次送菜进来时碰上两个人毫无形象地坐在台阶上吃西瓜。
王力协不解：“家里的凳子都坏了吗？”
“没有啊。”周墨回头看了看，“那里就有，你坐吧。”
“那你们……”王力协欲言又止。
周墨解释：“这里的风吹着很舒服，凳子摆不稳干脆就直接坐下了。”
王力协虽然觉得不好，但不得不承认，周墨和黎光霁一人抱着半个西瓜坐在台阶上的情景很适合被拍下来，投给主题为“盛夏”的杂志。
“对了。”周墨咽下最后一口西瓜，“王叔叔，帮我们买票吧，我们要回家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闲散夏日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