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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跟谈颂谈交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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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通电话的沉默时间出乎意料地长。
最后,两人协定在某个保密性做的十分不错的餐厅里见面。
第二天。
谈飖带着黎征提前过去,他进了跟谈颂约定的包间,黎征则进了隔壁包间,确保能随时对谈飖施以援手。
谈飖就静静地坐在桌前,侧身面对着门口,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手腕上的蓝色金属手表。
时间到约定的前五分钟,包间房门被从外面推开。
谈飖跟随着动静抬眸看向门口,一双深邃漆黑的眼眸闪过一丝浮动的细碎光芒,随即便又平静成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冷冰冰地凝在眸中。
门被推出一条缝隙。
露出了谈颂那道端方雅正的身影。
不过只是短短一段时间,他便变化极大。
神色不再是柔和放松,反而眉间微蹙,似有化不开的忧愁,眼底带着淡淡青黑,眼里有未散的红血丝,眼神带上了阴翳的冷戾,还有无视一切的漠然。
他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但却不似仙,而似魔。
谈飖看到他的第一眼,都有些意外。
不过也清晰地意识到,会害他的兄长就该长这样,而谈颂也确实装都不跟他装了。
谈飖也不由得想,他也从未真正了解过谈颂。
不过谈颂在看到谈飖的瞬间,神色便稍稍变化,冷漠阴沉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带着挣扎和些许愧疚。
不过很快就消散无踪。
但谈飖对情绪变化的捕捉异常敏锐,自然将他这瞬息间的变化笼入眼里。
谈颂竟然也会对他感到愧疚吗?
能做出杀人灭口这种事情的狠人,也有良心?
谈飖觉得意外,也觉得可笑不已。
他蓦地笑了,嘴角噙着耐人寻味的弧度,率先开口:“大哥,你来了。”
谈颂沉沉地看了一眼谈飖,才嗯了一声,继续迈开步子走了进来,轻轻关上了包间的门。
他目光始终凝在谈飖那张笑不达眼底的脸上,神色越发复杂,也更显得沉默。
“坐。”谈飖看着谈颂走过来,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谈颂没说话,只是打量谈飖的眼神越发充满各种理不清的情绪色彩,正面的,负面的,一窝蜂地翻涌起来。
在他坐下的时候,谈飖离他更近,清晰地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对他的零星怨恨和毫不掩藏的防备忌惮。
谈飖都不由愣了一下,只觉得心脏处怪怪的,有一股麻木的酸涩。
亲眼看着谈颂以怎样负面的态度对他,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他沉沉盯着谈颂,把浮动的情感压了压,才又先开口:“我们是先叙叙旧,还是开门见山?”
听到这话,谈颂蓦地笑了,只是他眼里的那抹阴翳更浓了几分,紧紧盯着冷漠却又平淡的谈飖。
他没回谈飖,只是沉声道:“你倒是沉得住气。”
谈飖不由轻笑一声,反问:“是吗?”
谈颂沉默了一瞬,不由攥紧了掌心,说道:“我以为你会先质问我,为什么对你好却又要害你。”
闻言谈飖不由挑眉,目光巡梭着谈颂复杂的神情,问他:“你很在意?”
这话让谈颂神情变了一瞬,心里的阴沉怨恨猛地就浓郁起来,在漆黑的瞳孔里翻滚,似乎隐忍着极大的情绪。
他定定盯着谈飖。
“飖飖,我也想一直对你好,你是我弟弟,又小我那么多,我根本就无法去忽视你,冷待你。”谈颂嗓音沙哑了几分,“只可惜,你也渐渐变成了一个威胁,我们既是兄弟,也成了竞争对手。”
这番话直接让谈飖愣住一瞬,心里瞬间翻涌起各种复杂至极的情绪。
谈飖觉得谈颂说的一点特别好笑,对方竟然主动把他当做竞争对手。
他从没踏足过长河,更拉拢过任何一方的势力,如何做他的竞争对手。
然而在谈飖想不明白的这瞬间,谈颂看他的眼神越发复杂阴暗,更是恨意流泻。
谈飖再次一惊。
惊讶于谈颂如此心思深沉善于伪装的人,竟也会直接露出如此直白的情绪。
而事实是,面对谈飖与他开诚布公地决裂,谈颂再也压制不住隐藏多年的阴暗情绪。
亲眼看着谈飖一点点成长,看着他变得越来越优秀,原本对弟弟的喜欢彻底变成了对方会威胁到自己地位的担忧。
谈飖在商业上的能力太优秀了,说一句天赋如此也不为过。
这样的优秀也意味着,所有人只能看到他的光芒,在他之下的人,都会被笼罩进对方暗无天日的阴影里。
谈颂对自己的能力一直有着充分的自信,可是面对谈飖,这份自信就会自动变得岌岌可危。
尤其身在老爷子亲手培养他的重压下,并知道自己不一定就能继承长河,这份自信直接被瓦解得粉碎。
一年多前,他对谈飖可能带来威胁的恐慌竟然真的得到了具现。
老爷子开始频繁念叨起谈飖的各项成就,说谈飖没有被他亲手培养,也能野蛮生长成这样,是天生的商业领域的奇才。
老爷子甚至感叹,如果长河在谈飖手中,又能怎样开疆拓土,到达一个更高的高度。
他语气骄傲,也生出些许英雄迟暮的羡慕,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之后,又严厉地叮嘱他,要求他,一定要做到最好才行。
因为继承人这个位置的人选,并不是永远稳操胜券。
一次两次地谈及此事,谈颂尚且稳得住心态,毕竟他已经年过三十,有了一定的阅历和经验,也对老爷子君心难测的心思有了一定的免疫,可以对此毫不在意。
但次数多了,谈颂自己也迷茫了。
尤其又看到老爷子十分希望谈飖进公司。
倏忽,这份迷茫变成了尖锐的锋芒。
老爷子从小亲手培养他,让他与父亲抗衡,去抢夺未来掌控长河实权的资格,可为什么到这种时候,却又有这样的态度转变。
他其实也不想对谈飖出手,那是他喜欢又关爱的弟弟,可是他身上的光环实在是太耀眼了。
甚至圈子里许多人都私下里谈及,若是谈飖参与到长河继承权的竞争中,这胜利果实最终花落谁家,还犹未可知。
这样的话听多了,谈颂的心态彻底转变了。
他对谈飖的忌惮和防备到达了顶点,把他视作了必须要除掉的威胁。
如此恐慌下,怎能不对谈飖产生你死我活的忌惮。
所有人都只看到他身为谈家长子以生具来的优势和光环,但没人能懂,他到底承受着多大的压力。
爷爷的重压鞭策,父亲的敌对争夺,母亲的寄予厚望,还有两个充满威胁随时对他取而代之的弟弟妹妹。
根本就连一口气也不能让他舒缓地喘一喘。
而如今,这口气就连喘的机会也没有了。
爷爷把继承权给到了谈飖,彻底无视了他这个对方亲手培养起来的继承人备选。
他也不想恨谈飖,但却也做不到不恨谈飖。
怨恨他,嫉妒他,轻而易举就抢走了他一直以来为之追求和奋斗的东西。
其实他有时也羡慕谈飖的自由身,对方不用从小生活在充满压力的深渊,不会压抑,不会扭曲,可以肆意蓬勃地生长,不需要一直内耗继承权到底属不属于他。
这样一番情绪在谈颂心里迅速掠过,越发激荡起了他心底那些阴暗复杂的情绪。
他看谈飖的眼神越发不善,那一丝对弟弟的愧疚和挣扎也彻底消失无踪。
这样的情绪变化刺激得谈飖不得不从愣怔中回过神来,心情也是同样复杂难言。
这时,却听谈颂语气复杂而又深重地又道:“你有想过爷爷会把继承权给你吗?”
谈飖瞬间蹙了紧眉,一时间没说话。
谈颂却是嗤笑起来,盯着谈飖,冷声开口:“看来你其实一点也不意外,你有实现任何野心的能力,只要你想,爷爷会选择你,无可厚非。”
顿了顿,他语气带上了一丝扭曲的疯狂,“可我真是不甘心。”
谈飖顿时脸色一变,目光越发沉冷,心脏却是瞬间一痛。
尤其看着谈颂越发不加掩饰的嫉妒和怨恨,还有浓浓的敌意和防备,更有一股心痛到窒息的感觉,仿佛要随时发病。
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面对谈颂的准备,会万无一失,但到底还是把事情想的太过浅薄了一些。
在所有真相未浮上水面之前,谈颂确实是谈家除了奶奶外对他最好的人。
他深刻地在意着。
不过也到底是做过了心理准备,谈飖也只是心痛了短短一瞬,便立马平静起来,收敛了那些已经没意义的情绪。
“我想你对我一直有些误解。”谈飖还是正常的声线,语气没什么特别的情绪,仿佛谈颂的一番话对他造不成什么影响,“不过现在谈这些,你也不再是心平气和的态度,还是谈点实际的东西,大哥,你应该相信我并不想要长河。”
听到这话,谈颂顿时阴沉地笑了笑,仿佛是在听谈飖说了个笑话。
“没人不想要长河。”他语气犀利地回道。
谈飖也笑了,对此却不置可否。
顿了顿,他只道:“爷爷会进疗养院,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闻这话,谈颂看他的眼神顿时变了变,带着怀疑和探寻,琢磨着谈飖问出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怀疑他是在装,在套他的话,但谈飖还真就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演技未免太好。
过了一两秒,谈颂才开口:“你不知道?”
谈飖嘴角依旧噙着淡淡的弧度,“爷爷跟我谈话,不告诉我就是不告诉我,只让我遵守他的遗嘱就是。”
谈颂看向谈飖的目光越发锐利,显然依旧不相信他说的话。
谈颂打量了谈飖几秒,随即嗤笑着哼了一声,只道:“我也不知道。”
谈飖不由挑眉,“是吗?”
顿了顿,他意味深长地道:“那郑管家是爷爷的贴身心腹,大哥不应该不知道啊。”
闻言谈颂神色一凛,随即反应过来,顿时笑了,眼底却是闪过一抹阴狠,对谈飖也越发嫉恨。
“看来什么也瞒不过你,你问我爷爷的事,就是想套出我嘴里的信息。”
但对于谈飖直白地戳穿这件事,谈颂其实也没多少意外,毕竟昨天谈飖就敏锐地察觉到了郑管家的异常。
爷爷出事后,郑管家第一时间就向他通报了这件事。
他让郑管家封锁消息,等他回老宅。
不想爷爷竟然突然公布遗嘱内容,他从郑管家那里得到信息,便让对方发微信时屏蔽谈飖,先制造一下信息差,也把事情弄复杂,迷惑一下谈飖。
只是谈飖到底是聪明,也手段莫测。
谈飖只是笑而不言,又道:“那大哥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谈颂又冷哼一声,探寻琢磨地打量着谈飖。
随即他嘲讽地勾起嘴角:“你早就有手段知晓一切,还如此明知故问,谈飖,我真的看不透你。”
谈颂只觉得心里的不可控感又剧烈了几分,让他越发地厌恶痛恨起谈飖来。
谈飖太聪明了,实在是难对付。
稍稍压下心里那些翻涌的阴暗情绪,谈颂倒也跟谈飖虚以委蛇起来。
“其实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谈飖幽深地眯了眯眼眸,轻笑了一声,“大哥还是先回答我的问题,我想做的事情,大哥你绝对会感到惊喜。”
谈颂眉头皱的更深,也不由流露出一丝烦躁,也对谈飖越发忌惮。
对于对方所说的惊喜,他有一股来自直觉的戒备。
谈颂更想不明白了,明明谈飖知道,却偏偏要问他。
就为了让他被对方的思路牵着走吗。
默了好几秒,谈颂却是突然一笑。
倒是开口了:“父亲逼爷爷签股权转让书,爷爷拒绝,被气的高血压,然后就突然宣布了谁也不知道的遗嘱内容,就这么简单。”
“是吗?”谈飖却只道。
谈颂顿时又用探寻琢磨的目光看着他。
谈飖对此视而不见,谈颂说的内容跟老爷子说的一样,跟他偷偷潜入老爷子书房监控里看到的也差不离。
“你到底想做什么?”见他沉默,谈颂又问。
谈飖顿了顿,只意味深长道:“这样看起来,父亲着实有些冲动,我猜测呢,估计是大哥暗中用了什么手段,把父亲逼急了吧。”
听到这话,谈颂神色顿时狠厉起来,越发阴沉地紧盯着谈飖,眯眼打量着他。
心下却暗暗心惊。
“你什么意思?”他沉声质问。
谈颂觉得他还是小瞧了谈飖,根本就不能对对方放松丝毫的警惕。
谈飖面容突然严肃起来,谈颂见状越发防备他。
谈飖定定注视着谈颂,沉声开口:“我不要长河,我要跟你做一个交易,助你从父亲那里完全夺到长河的权力。”
话音落下,谈颂震惊得瞳孔微缩。
但很快他又压下情绪,嗤笑着重复了刚才的话:“没人不想要长河,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谈飖笑着默了默,才开口:“大哥,你觉得我惨吗?”
这话顿时让谈颂一愣,心头瞬间涌起一片异样,看谈飖的目光带着难以言说的复杂。
那些嫉妒和恨意瞬间散了,好似又恢复了以前对待谈飖的那副温和面目,眼中甚至不自主地流露出些许怜悯和怜惜。
谈飖神情却是更加幽深,他还是笑着,却越发云淡风轻的感觉。
“你知道,爸妈都不喜欢我。”他放轻了语气,“但现在我已经知道是为什么了。”
这话直接在谈颂心头敲下重重一锤。
他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只听谈飖继续道:“你年长我七岁,应该都知道二十年前,谈家到底都隐瞒了怎样的秘密,你觉得,对我公平吗?”
话音落下,谈颂彻底陷入了震惊。
他一时无言,只是盯着谈飖,下意识喃喃:“你都知道了?”
谈飖只是嗤笑一声,一双眼睛顿时一片阴寒,也充斥着让人难以忽视的恨意。
“大哥有不甘心的地方,我也有不甘心的地方,我的悲剧来源于父亲,还有爷爷,我不会如爷爷的愿替他守长河的江山,也不希望父亲能夺得长河的权力,继续逍遥自在,没有任何报应。
“大哥,你以前那么怜爱我,应该是最懂我想法的,所以,我想跟你做这个交易,你得偿所愿,我也能出了这口被蒙在鼓里多年的恶气。”
这番话说完,谈颂久久地沉默了。
他看向谈飖的眼神是难以形容的复杂。
不过谈飖没有给谈颂表达想法的机会,他知道什么叫点到为止。
谈颂心思深,防备心重,一次谈话是不可能彻底钓到他的。
“大哥,你可以好好想想到底要不要跟我合作,我其实不恨你对我出手,因为我能理解你,也知道造成这一切悲剧的人是谁,清楚我们共同的敌人是谁。”
这话顿时让谈颂回过神来,更是震惊于谈飖竟然说不恨他,甚至是理解他。
然而还不待他开口,便见谈飖站起了身,他下意识也跟着对方站了起来。
“今天就聊到这里,如果大哥对我还有一丝弟弟的情分,就再帮我一次吧。”
说完谈飖深深看了谈颂一眼,便迈出了步子,往门那边走去。
显然是如此简单仓促地就结束了这次谈话。
谈颂一时间都没能反应过来。
他下意识转身看向谈飖的背影。
对方似乎清瘦了许多,但背影还是那般挺拔清隽,风流肆意。
谈颂一时愣住,都忘记了开口喊住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