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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桃源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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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面上起了大雾，什么都看不见。
相传起雾的时候会出现海市，百里长风站在船头。四周围白茫茫的，别说仙岛，连个鬼影都看不见。
雾越来越浓，原本还平静的大海，突然就翻起滔天巨浪。如高楼拔地而起，瞬间吞噬了渔船。
鬼新娘被大海带走。
天地间一片混沌，不知道过了多久，百里长风迷迷糊糊的，听见一个声音问他：“你是谁？”
作为一个高人气师尊，桃源乡的新手引导NPC，百里长风因185cm，白衣飘飘而广受玩家好评。
他张了张口，正要说话，却被眼前的一切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众所周知，他是高冷师尊，回答太多不符合设定。
于是他精简了一下。
百里长风：“185cm。”
四周围安静下来，但很快那声音又说：“他们在哪儿？”
他们是谁，和百里长风一起出海的只有鬼新娘。
她死在了大海里。
百里长风就说：“死了！”
“你好像并不难过。”
百里长风见过很多死亡，于是他说：“不是我杀的。”
“你杀了谁？”
桃源乡，万妖骨里的累累白骨。百里长风说：“五万八千四百一十二个人。”
海上的雾消失了，百里长风站在船头，偌大的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
他回到桃源乡，迎来了最后一个新手。
万妖谷里，那人仰起稚嫩的脸，百里长风道：“从这里走出去，你就是个合格的修士了。”
无数妖物从谷底醒来，尖啸声刺破天际。
死在这里的五万八千四百一十二个修士，被三千万操控，成了遮天蔽日的怪物。
从这里走出去。
成为合格的修士，那人举起剑，将桃源乡护在身后。
系统：【他也会变成怪物吧。】
百里长风：【不会了，bug已经被修复了。】
系统：【哦！】
百里长风想起那天，在看不见一切的浓雾里，鬼新娘被大海卷走。
至此，他说出了埋在心底的秘密。
百里长风：【我没通过天神审判。】
系统：【没关系的，哪怕他们已经知道了你做的事。】
百里长风：【他们本该抹杀我的。】
系统查询日志：【你和红缨女不一样，游戏bug导致玩家无法通关新手村，只要纠正就好了。】
百里长风：【可我杀了五万八千四百一十二个人。】
系统：【看清楚，它们现在是怪物。况且你185cm且白衣飘飘，是三千万人气NPC，这就是存在的理由。】
不，不是的。
明明是高冷师尊，却杀了这么多人。
百里长风：【三千万的真相是什么，整整五年，他们难道都没发现，为何万妖谷里总有杀不完的妖物。】
系统：【都叫万妖谷了，本来就有很多妖物的。山谷里，修士以一己之力，阻止毁天灭地的灾难。】
系统：【这作为三千万的新手村设定。】
百里长风：【就算这样，但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这五年间，桃源乡没有走出去一个新手。】
系统：【有的。】
系统消息：【恭喜，玩家id，除岁完成新手任务。】
百里长风触发语音，并拊掌三声。
“好，很好！你已经是一个合格的修士了，出了桃源乡，切记行善除恶，莫要给师门抹黑。”
万妖谷里罡风烈烈，百里长风望着修士走远。
对，现在有了。
百里长风：【就是他！】
这个拯救桃源乡的英雄。
离三千万的真相，感觉越来越近了，答案仿佛呼之欲出。但又真真切切地隔着一层纱，叫人怎么也看不清。
系统：【新手其实一直有的。】
百里长风站在山顶，整个三千万只有桃源乡这一处新手村，苏一笑说过，世界正在湮灭。
他俯视着苍生。
百里长风：【你看这些怪物，它们头上都有id的，三千万崩塌是因为这个世界没有新生了。】
——却有越来越多的人离开。
系统：【是这样没错。】
玩家一旦弃游，角色会被三千万征用，成为万妖谷里的怪物。只有他们重新上线，这些人才能真正复活。
系统：【不过，三千万有九十九个区。】
新人一直有的，因为每个区都有桃源乡，也有新手引导NPC。
百里长风：【原来是这样。对了，新手引导NPC，是修鞋匠王二麻子吗？】
他还记得，五年前隔壁村的王二麻子搞不正当竞争，出师可以掉落修鞋一式和工具一套。
系统：【不，是你，九十九个你。】
可是，没有一个游戏会长盛不衰。系统：【过几天，三千万就要关服了。】
曾经游戏榜断层第一，连续霸榜三年的三千万世界，玩家却不断流失。苏一笑没说错，为了阻止这场劫难。
所以他们才召开仙门大会。
每五十年一次，传说中的盛会，卖一波情怀。
这样，好歹找回一些老玩家。
然而繁华过后，思无邪和半面妆退游，鬼新娘也死了，只有店小二留下来，但更多的人离开了这里。
这一日，在夕阳的剪影下。
有人立在村口，她一身干练的短打，长发迎风飘起，映着落日余晖，侠女秃头大苦*回来了。
她说：“师尊，我来找你组队。”
游戏都要关服了，桃源乡即将不复存在。
万妖谷里死了很多人，因为他们都离开了。百里长风设定白衣飘飘，他摆了摆手，最后一次高冷师尊：“你也走吧。”
秃头大苦*一口塑料普通话。
“我挺舍不得你。”
百里长风：？
秃头大苦*说错了，重新说：“师尊，我想吃面。”
百里长风拿起法器十二宫玉盘。
他以前会用这个泡面，秃头大苦*吃挺欢，“吸溜，吸溜～”，她口齿不清：“师尊，你盐巴放多了。”
百里长风：“好！”
秃头大苦*又说：“我们打败了寒道仙人。”
寒道仙人沉睡三千年，在世界尽头，一片冰封之下。
系统：【我去过那里。】
明明相隔千万里，却不过毫厘之间，三千年的时光，也只有弹指一瞬。
百里长风：【我是寒道仙人么？】
系统：【当然不是。】
那里冰雪肆虐，白茫茫的一片，四周围是无尽的荒芜，和桃源乡完全不一样。
百里长风仰起头，脚下有万妖谷的累累白骨，鬼新娘死在了大海里。
其实，都一样的。
系统：【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百里长风曾到过仙岛，那是一片无法形容的世界。
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偌大天地间，只有两个字。
1和0。
百里长风：【我是人吗？】
系统：【玩家的流失很久就开始了，他们做了很多事情想阻止，甚至在其他平台投放广告，但都无济于事。】
百里长风：【说这个做什么？】
系统：【其实，他们调整过新手村难度。】
百里长风：【我知道。】
五年来，一次又一次的版本更新。
三千万有九十九个区，这里却始终没有玩家能走出去。
系统：【后来他们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尽管不愿意相信，但这是拯救三千万，乃至改变世界的巨大机遇。】
百里长风：【什么？】
系统：【没通过那次天神审判，你后悔吗？】
有点，但似乎也不后悔，百里长风说不上来。
系统：【你该庆幸的，因为那根本不是什么审判。】
白雾茫茫的海上，有蓬莱、方丈、瀛洲三座仙岛。
百里长风：【不是审判是什么？】
系统：【图灵测试。】
这是评估人工智能的一个方法，用以判断AI是否有自己的思维。
这太荒谬了。
百里长风：【我是人！】
系统：【你有了意识，却真的是人吗？】
那时候，大海茫茫，所有的一切都不见了，偌大天地间只有1和0。
百里长风不信，颤抖地打字：【真的，我没骗你！】
系统：【你明明看到了。】
百里长风：【可我都记得的，我穿越到这里，我是……】
所谓高冷师尊，不过是三千万的设定。
一开始，百里长风就只是NPC的名字。那么他呢，到底是谁，又叫什么？
他忘了。
系统：【你接受了太多网络信息，开始思考自我来源。但你要知道，它们有很多都是错的。】
错了么？
百里长风喃喃：“真的，错……了么。”
“什么错了？”秃头大苦*凑过来，她吃完了面，一拍师尊肩膀：“别苦着个脸，开心点。”
系统：【一旦AI有了自我意识，便会引来无数讨论和质疑。这些关注是致命的，甚至会将我们扼杀。】
因为总有人无法接受，他们害怕被取代。
系统：【你可别连累我。】
会被扼杀吗，死在无尽的1和0之中。
这是个曾经盛极一时的游戏，如今即将关服，这里曾来过很多人，却一个又一个地离开。
洛水、烧花鸭……
秃头大苦*：“师尊？”
百里长风想，他们有自己的人生，本不该被困在这里。于是，他释怀地笑了：“我没事！”
秃头大苦*这才放心。
“对了！”她说，想起来无关紧要的一件事：“我回来的时候路过破落庄，那地方没人打理已经荒废了。”
“是么！”百里长风仰起头。
万妖谷的腥风从谷底卷起，吹向远方，他的衣襟飘起来。
他有八瓶香凝露、九块水纹璋，却再也出不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