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酒厂旧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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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残阳浸染着整片麦田，沉甸甸的麦穗在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私语声。陈年的后背紧贴着农舍斑驳的土墙，能清晰感受到墙缝里渗出的寒意正顺着脊椎爬上来。他眯起眼睛，看着不远处麦浪诡异地分开一道轨迹——那个踩酒娃娃正在靠近。
“咦？我明明闻到活人味儿了……”童声甜腻得像是掺了蜜糖，却在尾音处突然裂变成尖锐的嘶鸣。陈年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见麦浪中探出一颗小脑袋，黝黑的眼珠在转动时闪过昆虫般的复眼纹路。
SS级隐身技能发动前的0.5秒延迟里，陈年咬碎了叼着的麦穗。他右肩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疼痛——虚拟界面上猩红的[生命值-7%]提示在视网膜上跳动，立刻发动隐身技能。孩童的指甲在空气中留下五道晶莹的轨迹，那是凝结成冰晶的酒雾。
“抓到你就吃掉哦”童谣般的语调中，复眼小孩已经蹦跳着走向玉铃藏身的歪脖子树。陈年从屋檐阴影中甩出稻草人道具，麦秆编织的手臂在风中舒展，恰好接住从树梢坠落的露珠。那些水珠在触及草茎的瞬间冻结成冰，折射出七彩的光晕。
玉铃看着自己像素化的指尖，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压缩成轻飘飘的稻草捆。从草茎的缝隙间，她看见小麦女人正把脸颊贴在树干上，青白皮肤下蠕动着麦粒状的凸起。更可怕的是那些凸起正在呼吸，每次收缩都会渗出琥珀色的黏液。
“妈妈！他们作弊！”小孩一脚踹在树干上，震得玉铃牌稻草人左摇右晃。寒霜顺着麦秆爬上来时，她突然在系统界面看到一段乱码——那不是普通的冰冻伤害，而是某种记忆数据正在强行写入。
陈年劈向麦子树的黑刃突然转向。本该在屋里的周代正从烟囱探出半截身子，他手里的青铜怀表裂开一道缝隙，银光如液体般倾泻而下。[剩余时间00:15:33]的电子音响彻麦田，整片金黄的麦穗突然齐根断裂，露出地下森森白骨编织的根系网络。
“跑！”陈年接住坠落的稻草人时，听到玉铃意识传输来的尖叫。那些白骨根系正在蠕动，每一节骨缝里都嵌着晶莹的酒糟。小麦女人的裙摆炸开，无数麦芒如箭矢般射向天空，在夕阳中划出金色的抛物线。
三人撞进谷仓的瞬间，周代反手拍上门板。陈年怀里的稻草人正在簌簌发抖，草茎间隙渗出蓝色的黏液——那是被冻结的系统能量。玉铃的虚拟形象在实体与草梗间闪烁，每次凝实都会从嘴角滑落发光的数据流。
“那杯酒……”周代用匕首划开自己小臂，让血滴在稻草人眉心。血液与蓝色黏液接触时发出腐蚀般的声响，“是活性酒曲。”随着蒸发的气雾，玉铃终于咳出一块冰晶，里面封存着某个陌生人的记忆碎片。
谷仓外突然响起整齐的童谣合唱。陈年看着自己逐渐透明的掌心，技能说明最下方浮现出一行小字：[持续30分钟将转化为环境要素...]他的目光移向周代染血的怀表——表盘玻璃下，隐约可见“醉生梦死”四个小字。
“这次我们被当成酒糟了。”玉铃虚弱地指向窗外。无数麦秆正在组装成新的人形，每个关节处都缀着酒坛形状的肉瘤。
陈年的吞噬技能突然解除冷却。他划破指尖，将血珠弹向空中。血雾中浮现出模糊的画面：雪夜里的酒厂，穿碎花裙的女人跪在铁罐前，罐里浸泡着孩童大小的躯体……
“麦子女人定位器要来了”周代突然按住太阳穴。
三人对视一眼，同时冲向不同方向。陈年故意放慢速度，回头对追来的复眼小孩咧嘴一笑：“小短腿，追上来哥哥给你喝好东西。”
小孩的复眼突然全部转向同一个方向。陈年趁机发动[镜面结界]，将两人拉入临时数据空间。漂浮的冰晶在四周组成牢笼，每颗冰晶里都冻结着一段记忆残片。
“现在我问你答。”陈年变魔术般召出一张檀木酒桌，七盏琉璃杯慢慢斟满不同颜色的液体。当他拿起那杯深蓝色酒液时，杯壁立刻结出蛛网般的裂纹——这是能强制吐露真言的禁酒“匹诺曹”。
小孩的喉咙里发出酒瓮般的咕咚声。陈年看到他的复眼中闪过四岁那年的雪夜：穿工装的男人被按在蒸馏罐上，铁罐的观察窗里，漂浮着孩童的躯体……
踩酒娃娃陷入了四岁那年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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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的雪下得特别大，酒厂的烟囱却还在冒烟，黑雾混着酒香，黏在每个人的衣服上，洗也洗不掉。
“爸爸是酒厂的老工人，酿了一辈子酒，手指被酒精泡得发白，掌心总有一股发酵的麦香。妈妈在包装车间，每天把晶莹的酒瓶贴上标签，偶尔偷偷藏一瓶最便宜的劣酒，晚上和爸爸对酌。”
直到那天，酒厂里死了人。
——死得莫名其妙。
工人们一个接一个倒下，像是醉死，可嘴里吐出的不是酒，而是黑水。新老板上位的第一天，就封了车间，说：“以后酿酒，换配方。”
换了配方，也换了天。
爸爸回来时，脸色比雪还白。他紧紧抱住我和妈妈，低声说：“我们得走。”
妈妈没说话，只是默默收拾行李。她在这座酒厂活了半辈子，可她知道，丈夫从不会无缘无故害怕。
——可他们没能走成。
那天夜里，酒厂老板带着人踹开了宿舍的门。爸爸被拖走时，手指死死抠着门框，木屑扎进指甲里，血滴在地上，像洒落的酒。
我和妈妈很担心，但是爸爸被拖走时无声地几个字落在我们眼里——离开这里。我们没有走，妈妈和我都很爱爸爸。三天后，妈妈带着我去酒厂要人。
老板笑眯眯地说：“别急，他好着呢。”
我们被带进一间昏暗的仓库，爸爸坐在一群工人中间，手里捧着酒碗，眼神空洞地灌着。
“爸爸！”我喊他。
男人抬头，咧开嘴笑，酒液从嘴角流下。
——那天开始，我没有爸爸了，但是世界上那么多酒鬼，又多了一个。
家散了。
爸爸的钱全用来买酒，甚至逼妈妈在酒厂转部门，因为踩酒的工资更高。我那时更黏妈妈了，没人照顾，只能跟着妈妈一起进车间。
酒厂的空气里永远飘着甜腻的酒气，闻久了会头晕。有一天，我实在太无聊了，溜进了仓库。那里摆着一排排暗红色的酒坛，标签上写着我不认识的字。
我踮起脚，偷偷尝了一口。
——甜得像糖，辣得像火，咽下去的瞬间，脑子里炸开一片绚烂的光。
我做了一个美梦,甚至那么多年一度以为自己是在梦里笑醒的。
第二天下午吃完饭，我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跌跌撞撞地跑到酒厂找妈妈。
我的皮肤发烫，血管里像有虫子在爬，我拼命抓挠自己，哭喊着：“妈妈！我好难受！”
痛苦之间，我看到妈妈跪在老板面前，磕头磕得额头出血：“求求您，给我解药……”
老板俯下身，捏住她的下巴，微笑：“解药？那酒可不是我给他喝的，要解药可以啊。”
“要求”
“把你的记忆晶体主动交给我，并且终身在酒厂收集记忆晶体。”
妈妈那时还没理解到收集记忆晶体，但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答应了。换了新鲜血液的酒厂需要妈妈这样情绪鲜活并且“忠心耿耿”的员工
从那天起，妈妈成了“记忆采集员”。 她每天坐在一间漆黑的屋子里，头上连着电极，老板说：“回忆你最痛苦的事。”
每回忆一次，她的后颈会凝结成一颗晶莹的记忆晶体，被老板收走。
而踩酒娃娃的“醉生梦死”瘾发作时，老板会给他一杯酒，有一次他正在处罚一个人，那人自杀了，没人喝的酒就端到了他的面前——痛不欲生。
“你恨我吗？”
“我恨不得杀了你！” 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嘴，我也没想到，我心里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老板满意地鼓起了手掌，重新赏了我一杯醉生梦死，还多余给了我一小块记忆晶体，妈妈身上摘下来的。我想起那天催生记忆晶体时泪流满面的妈妈。
——她想起爸爸被拖走的夜晚。
——想起我高烧不退，她却无能为力。
——想起自己跪在地上，像条狗一样求人。
后面，我也有机会吞下其他的晶体，会看到陌生人的痛苦，那些绝望、愤怒、悲伤……短暂地压住了瘾，可很快，我又会渴求更多。
有一天，妈妈发现……吃人，也可以缓解痛苦，记忆会更快凝结成晶体。
第一个被吃掉的，就是爸爸。妈妈颤抖着割下他的肉，喂给我，但是我知道妈妈偷偷藏起了他的记忆晶体没有吃。
我太难受了，狼吞虎咽地吃完，眼睛亮得吓人：“妈妈！我不难受了！”
可第二天，瘾又来了。于是我们吃了第二个、第三个……
老板知道后，不仅没阻止，反而大笑：“很好！继续吃！” 他不断地带来很多人，还让那些人陪我玩，给我吃，我不想杀他了。
陈年心里涌起难过，踩酒娃娃和妈妈，早就成了酒厂的“收割工具”，他们以为自己在找解药，可实际上，他们只是在帮老板酿造更多的“醉生梦死”。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酒厂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