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伥鬼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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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书澈听到这话，心里一暖。他错开对方的视线，抬手指了下绿灯：“走了。”
商场里的暖气烘得人脸颊发烫，陈书澈没走一会儿就热了。他刚解开围巾，庄牧野的手就自然地伸了过来。
羊绒面料从陈书澈颈间滑落时，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我来拿着就好。”庄牧野将围巾对折搭在臂弯处。
他视线瞥到一家店铺外的玻璃橱窗里模特身上的男款冬季套装，显得格外年轻文艺，书澈哥穿上应该会很合身吧。
“书澈哥，我们进这家店看看吧。” 庄牧野朝他指了指这家店。
“好。”陈书澈没什么意见地开口。
抬脚进入店内，一股混合了雪松与木质调的香氛气息扑面而来。
店内空间开阔，深胡桃木色的展示架将区域自然分隔，左侧是整齐悬挂的冬季外套区，右侧陈列着毛衣和针织衫，中央的圆形展台上则精心搭配了几套完整的冬季造型。
陈书澈的视线几乎立刻就被进门处那件深灰色羽绒服吸引。
它被单独陈列在一个原木衣架上，袖口处带有精致的刺绣，像小时候妈妈绣的手艺活一样。
“哥喜欢这件？”在他想看一眼价格的时候，庄牧野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后。
陈书澈摇摇头，下意识地否定：“就看看。”
他在不知道价格的情况下，从来不会去说喜欢与否。
“这件很适合哥欸。”庄牧野见状，转头问跟在身后的店员，“你好，这件衣服有没有他能穿的码数？”
店员是个长着娃娃脸的年轻姑娘，她见状快速看了眼标签上的码数，专业地打量了陈书澈两眼，笑着说：“这位先生瘦，穿这个码数正好，我们店刚好只剩最后一件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这款是我们店的设计师联名系列，填充用的是德国进口白鹅绒，蓬松度达到800，零下二十度都没问题。”
“行，这件先拿着，我们等会试一下。”
“好嘞。”店员上前把衣服取下来。
庄牧野往毛衣区走，店员会意地跟上，边走边介绍：“这边羊绒混纺系列特别受欢迎，保暖不臃肿。”
她取下一件炭灰色的高领毛衣，掌心对准陈书澈，“这款和那件羽绒服是同一个系列，搭配起来很有层次感。很适合这位先生。”
“书澈哥，你试试这套。”庄牧野从里到外搭配了一整套，递给陈书澈，“羽绒服等哥出来后再试。”
陈书澈在刚才店员小姑娘说出衣服直逼五位数的价格后，已经彻底断了购买这件羽绒服的念头了。
“要不，小牧你先看有没有你喜欢的。我买不买都……”他刚想婉拒，庄牧野像是看出他心思似的，凑到他耳旁，小声地说：
“这些衣服的存在就是为了穿在人身上，而且哥一看就很适合这些衣服，不敢想哥穿上这身该有多帅！”
“别担心其他的，衣服是为人服务的。”庄牧野把人推进试衣间，他关上门，陈书澈被他抵在墙面，再后退脚跟就已经碰到墙壁了。
“哥还记不记得上次我说的，我恨不得把世界上所有好的东西都奉到哥面前，就那样，我还觉得不够。因为我觉得哥值得比这更好的东西。”
“有时候，我倒希望哥自私些，把好的东西先给自己，再说别人。”
当一个人优先把自己想要的东西买给自己时，才真正遵循了自我的内心。他不会通过借助对别人的好，来达到内心的自我满足，以此来证明自己是有人爱的。
庄牧野从试衣间出去后，留下陈书澈耳尖发烫地把脑袋埋在怀里的衣服堆里。
他把衣服换好后，推门走了出去。
庄牧野正坐在试衣区的真皮沙发上翻着时尚杂志，手边是一堆挑好待陈书澈试的衣服，衣服多的快要堆成小山。
庄牧野听到动静，闻声抬头，看到陈书澈后，眼睛一亮：“果然很适合哥。”
新衣服衬得陈书澈肩线流畅，腰部的剪裁也很贴合，西裤包裹着长腿，把他的身材优势完全展现出来。
店员此刻也走过来，极力地推荐着：“这种高领设计今年特别流行，搭配大衣或者单独穿都很显气质。”
陈书澈对着全身镜转了转身。
“就这身吧。”他看向镜子里的庄牧野说。
他刚才试衣服的时候，看了每件衣服的吊牌，每一件的价格都不低。
但好在在他能买得起的范围内。
他开始试着自私，试着撕开儿时父辈长久强压给他的糟粕观念。
“来都来了，再多试几件呗。”庄牧野起身帮他整理着领口。“我按照平日书澈哥你的风格又搭配了一身。”
陈书澈望着镜中的自己，突然发现不知从何时起，庄牧野已经比他高出小半个头。
青年宽阔的肩膀如同一道温暖的屏障，把他圈在其中，将外面嘈杂的声音彻底隔绝。
此刻，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
"书澈哥，你再试试这套。"庄牧野把刚才挑出的几件淡色系的衣服递给陈书澈。
在陈书澈试衣服的间隙，庄牧野坐在沙发上做着新歌的收尾工作。
就当他在手机上修修改改时，余光注意到刚才的店员一直看向这边，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怎么了？”庄牧野倒扣手机，问道。
店员小姑娘捏着手里的塑料硬板，满脸通红，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
这时，一位看起来资历较深的导购小跑过来，朝庄牧野道歉。
“不好意思，这孩子还在培训期，如有冒犯，您见谅。”
“没。”庄牧野后推两步，他指着店员手中的塑料板，主动开口问，“是店里有什么活动吗？”
“是这样的，”小姑娘被导购怼了下胳膊，认命似的开口。
“我们店内做活动，消费满52000，会送您一张两千的抵免券。如果您是情侣的话，这边会送您一套情侣玻璃杯和一对纯银手链，手链还可以刻字。您看有需要吗？”
小姑娘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近乎没声。
导购见顾客沉默，干笑地说：“你这没眼色的。没听见刚才顾客喊的称呼吗？人家兄弟俩要是需要的话，肯定是第一个啊。”
“我们不是兄弟。”庄牧野笑着说，“我们今天的衣服买的多，金额只会超不会少。麻烦按情侣的活动给我们吧。”
小姑娘听闻，脸色刷地爆红，一个劲儿的直点头。
啊啊啊啊啊啊！！！姐妹们谁懂，我磕到真的了！！！我的雷达是！准！的！
“刻字大概要等多久，当场能拿吗？”
“您把需要刻的字告诉我，大概需要一个星期。”
店员掏出手机，打开二维码，“这边麻烦你扫一下我的联系方式，后续等字刻好了，我会给您发消息的。”
“好。”庄牧野扫码后，把他和陈书澈的名字发了过去。
导购小姐还在一旁愣着，完全没看懂事情的走向。她大脑飞速旋转，不是，现在年轻人这么玩的吗？
还没等她找到合适的推辞，眼前的青年就被人猛地拽住衣领往前一扯。
她条件反射地伸手阻拦，职业性的微笑还僵在脸上：“这位先生，请您冷静......”
“没事的，”庄牧野看清来人后，声音冷静得可怕，“麻烦您先把我们刚才试的衣服包起来。”
“姓庄的，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眼前魏明慎神色憔悴，他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刚才说的话可多着呢，你指哪一句？”庄牧野轻呵了一声。
“你知道我在问你什么？什么按情侣活动，他是你哥。还有是不是你在书澈耳边吹耳旁风把我拉黑！”
商店明亮的灯光下，庄牧野突然笑了。他把魏明慎的手扯开，慢条斯理地抚着身前被弄皱的衣服：
“魏先生，你可能搞错了一件事。”他向前半步，面无表情地盯着魏明慎，“我跟书澈哥是什么关系，跟你没没半毛钱关系。”
“我喜欢一个人，会把最好的都给他，这点跟某人不一样。”庄牧野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说：
“公司没资金运转很困难吧。”
“你——”魏明慎那张平日里儒雅俊美的脸，此刻在灯光下照得扭曲狰狞。
庄牧野余光注意到陈书澈打开试衣间的门，没再跟魏明慎纠缠。
“书澈哥，这身也很适合你。”
陈书澈越过庄牧野，视线落到魏明慎身上，那人拿熟悉的眼神可怜又委屈巴巴的看着他，一如既往。
读研期间，每逢魏明慎有事完不成作业或者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时，都会用这种眼睛望着他。
一边把事情全然不管的扔给他的同时，一边说着书澈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一有事，对方还是这副嘴脸。
把自己从事情里摘得干干净净，一副受害者模样。
表面一套，背地一套。
魏明慎极少为他提供情绪价值，消息也是时常已读不回。
这人在他遇到事情后，总会一边说着“这怎么办啊，书澈”，一边把负面情绪推给他。
人都是会变的，这很现实，也很人性。“待我如初”这词，看似轻巧，实际能做到的人寥寥无几。
毕竟有些人只能共苦，不能同甘。
陈书澈收回视线，垂下眼眸听着庄牧野毫不吝啬地换着花样地夸他是行走的衣架子。
青年手里仍挑选着衣服，好似生怕他不够穿。庄牧野在两件款式相同但颜色不同的衣服上犯了难，最后索性一股脑地都要了，递给店员打包。
“有几件衣服穿就行，小牧。”陈书澈朝收银台一看，七八个手提袋齐刷刷地摆放着。
“难得来逛次商场，书澈哥，你就让我表现一次吧。”庄牧野扬了扬手中的卡，说，“而且他们家是会员的话打六五折呢。”
小姑娘和导购小姐面面相觑。
小姑娘：姐，咱家店活动机制这么大的吗？
导购小姐：包不是的。
下一秒——
“对对对。”导购小姐会意过来，懂，这回我懂了，小情侣之间的小打小闹，我懂，我懂。
她接过庄牧野递来的卡，附和道，“我们家店啊，如果是会员的话，很便宜的。”
导购小姐输入卡号后，看着里面充值的金额顿时傻眼了，个十百千万十万百……
大顾客！！！
在结完账后，庄牧野随手把一长溜的小票揣兜里。
“你们店以后要是有新上的衣服的话，给我发个消息。”庄牧野说。这家店的审美和设计水准都很不错，以后可以常带书澈哥来这里买衣服。
百变笑笑。
导购小姐连忙应下。
临走前，店员见庄牧野手里都拎满了，她看了眼庄牧野。
见对方没什么意见，于是乎把活动的礼物递到陈书澈手边：“您好，这是我们店搞活动送的礼物。”
“谢谢。”陈书澈看了眼手提袋上满是粉色爱心的图标
“书澈你知道这是搞什么活动送的吗？”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插了进来。
陈书澈看都没看一眼，全当作没听见，他看向庄牧野，说：“今天东西太多，改天再来逛吧。”
“好。”
魏明慎攥紧拳头，眼白处布满狰狞的红血丝。
他死死盯着前方两人离开的背影，仿佛下一秒就会冲上前放一把火，把眼前的画面全部烧毁，彻彻底底破坏掉。
雨点敲打在车窗上，像无数细小的指尖轻轻叩问。
陈书澈头靠在座椅上，思绪飘远，回想起他在试衣间听到的对话。
他这些时日察觉到庄牧野对他的心思，但是他实在是不敢确定。
车在红灯前停下。庄牧野忽然伸手，在他额前探了探，而后将他那边出风口的温度调低了些：
“哥，你的脸怎么这么红？不会要发烧吧！有哪里难受吗？”
青年顿时紧张了起来。
陈书澈仓促地别过脸，他借着车窗玻璃外的霓虹灯，瞧见自己发烫的耳尖：“.......没，暖气太足了。”
到家时，雨下得更大了。
陈书澈在卧室刚换好家居服，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庄牧野倚在玄关处，指尖点开门外的监控屏幕。
监控里，魏明慎浑身湿淋淋地杵在门外，水珠顺着他的发梢往下坠，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
“谁？”其实陈书澈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已经隐约有个答案了。
他见庄牧野没回答，走过来一看。
果不其然的看到了魏明慎。
门把手冰凉地硌在陈书澈掌心，也该结束了，他想。
“书澈，我们谈谈好不好。”见门打开，魏明慎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陈书澈静默片刻，转身抽了条白毛巾递过去：“只说五分钟，擦擦吧。”
他又对庄牧野道：“小牧，你先回屋。”
“好，有什么事及时叫我。”庄牧野叮嘱道。
魏明慎见陈书澈递毛巾过来，黯淡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他心里还是有我的。
“我事先说好，魏明慎。过了今晚，我们就只是萍水相逢一场的校友。”陈书澈说。
“书澈你这是什么意思。”魏明慎的手顿住，“你看到最近的新闻了是不是，那都是假的。你为什么总是不愿意听别人解释呢？”
“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陈书澈忽然笑起来，“魏明慎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过了。”
“是不是谎话说太多了，连你自己都骗过去了？”
“我怎么了我？我心里是你啊，书澈。”魏明慎暴躁地把毛巾砸到玄关处。
这是陈书澈这个月以来，听过的最荒谬的笑话。
它如同一块馊了的蛋糕，酸臭无比。
“读书的时候你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结果转头就和同事说‘不过是个同学’。工作后，每次你主动找我不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我消息回晚了就要质问我一番，自己却心安理得的放我鸽子。”
“一见面就朝我抱怨工作上的不如意，我是什么？你随叫随到的情绪垃圾桶还是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诊所的心理医生面诊一小时还收八百呢！这么多年你对我画的大饼，足够开一家早餐店了。”
陈书澈罕见地神色冷漠，“魏明慎，只有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在你这里才算是存在、有价值的，对吗？我没有你的事业和前途重要，我也根本不在你所谓的前途里面。”
人性自古以来，都是最经不起考验和打磨的。
“我不过是你权衡利弊之下，觉得还算用的顺手一个垃圾桶而已。”
“你觉得我永远不会离开你，我们还会像读书时一样要好是不是。可是魏明慎，我们早就不是那时候的人了。”
“这世上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了。”
陈书澈眼神平静到可怕，魏明慎看得心里一惊：
“不是这样的，书澈，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我跟张成礼只是假装在一起，他承诺会投资我的公司。那时候我就有足够的钱，我就可以带你去旅游了。你不是一直很喜欢小猫小狗吗？那时候我们也可以养一只……”
“够了——”陈书澈听都后面只觉得荒唐可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魏明慎，我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你千不该万不该，和他人为谋来窃取我学生的智力成果！”
“你机关算尽，就该想到迟早有天你我会闹到今天这种地步。”
“你不会真以为，我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吧。”陈书澈说。
他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哪怕是被亲生父亲掐着脖子让他去死，哪怕是往他嘴里灌酒塞辛辣的葱姜，寒冬腊月天让他穿着单薄衣服在门外罚站……
他挺过千难万难，人性的卑劣，他也早已见得太多。
过往他不愿去争辩，但如今，学生是他的底线。
“我、我、”魏明慎像是被掐住喉咙，“我”了半天，他不敢直视陈书澈的眼睛，也否认不了这个事实。
他没想到这件事情暴露的会如此之快，就像是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操控着这一切。
他眼神乱飘，瞥见虚掩着的次卧房门。
庄牧野！
一定是那小子。
他眼底的慌乱突然变成怨毒。
“是不是庄牧野告诉你的，是不是他让你拉黑我的。那小子心眼坏得很，你别信他......”魏明慎说着惨败的说辞。
“你知道他对你藏着怎样龌龊的心思吗？他喜欢你，你不应该把他留在家里。况且，你就算把他留家里，他哥那边要是知道了，你能说清楚吗？”
“庄牧野虽然不是我亲弟弟，但他在我这里住宿了三年。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总归心里是清楚的。留不留他是我的选择。”陈书澈心彻底凉透。
“至于拉黑你，也是我自己的选择。从我知道真的是你窃取我学生的专利之后，你就已经从我的人生里彻底剔除了。”
他的声音忽然放轻，却字字清晰：“魏明慎，谢谢你之前真诚待我的日子，我们好聚好散吧。”
这些年他见过太多牛鬼蛇神，人心玄铁，自己内心却还是没被锻打得冷硬。
魏明慎在听到这的时候，突然慌了，他想上前扯住陈书澈的手，却被对方侧身闪开。
陈书澈没看他，只是朝门的方向抬手，意味再明显不过。
沉默在雨夜里发酵，两人僵持了会儿，魏明慎败下阵来。
“对不起，书澈。”
门关上的瞬间，两人所有的回忆在此刻也都烟消云散。
陈书澈盯着门把手，后退几步跌坐在木椅上。他垂着头，挺直的脊背在此刻无力地弯下来。
他左手死死掐着大腿，右手盖住眼睛，指缝间有温热的液体渗出来。
陈书澈，你没有做错，错不在你。
这些年来，他总在努力满足别人的期待，不断告诉自己要做个懂事体贴的朋友，这样别人才会愿意跟他相处。
却忘了有时候这种执着于满足别人的期待，舍身为别人赴死的想法，本身就如同一把钝刀，日复一日地在自己身上划开一道伤口。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大多都是阶段性的。就像火车到站总要有人下车，就像花期过了花总会凋谢。
时间只不过是个度量工具，不能借它的长短来掂量感情的重量。
再长久的感情，不合适就是得分开，不真诚的人注定要远离。不然就会闹得两败俱伤。
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把人想的这么好。
“嘎吱——”
次卧的房门打开，有人放轻脚步声走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伥鬼朋友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