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苹苹安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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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晨，陈书澈破天荒地做了个噩梦。
伸手不见五指地黑夜里，在破败的乡下小屋里，他以第三人的视角看到一张丑陋的面庞趴在窗户前，死盯着蜷缩在木窗上的小男孩。
是陈威强！
梦境中，陈书澈注意到男人黏在小男孩身上的视线一点点移开。
对方慢慢地，慢慢地，就在陈书澈以为他要离开时，男人突然之间站在他面前，眼皮外翻，眼白脏黄，阴森森地盯着他，高举手中抡起的酒瓶。
快跑，要被抓回去了！
陈书澈猛地惊醒，心脏噗通跳个不停，他缓了好久眼神才终于聚焦。
那个梦境太真实了，都说人在做梦的时候会丢失很多理性。
陈书澈也不例外，明明陈威强早些年因为酗酒心梗去世，在梦里遇见他陈书澈还是会有阴影。
他伸手摸向枕侧，一旁的位置早已冷却。
小牧不在床上。
陈书澈曲起腿，抱紧自己。他把脸埋进被子里，双手止不住地颤抖着。
过了良久，他面无表情地光脚下，指尖发颤地找出镇定的药片干咽了下去。
耳边嗡鸣渐渐消失，陈书澈盯着自己指尖，正常了。
药物的后作用是会导致视力模糊，陈书澈索性没戴眼睛，他近视度数不高，除了工作和学习之余，戴不戴眼镜对他来说其实都一样。
门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他闻声走出主卧，半眯着眼镜盯着阳台宽厚的背影，不确定地喊道，“小牧？”
那背影僵硬了一秒钟。
正试图用最小的声音撕开零件塑料袋包装的庄牧野听到声音，心头咯噔一下，转头有些心虚地应道，“在呢，哥。”
当他看到陈书澈苍白脸色后，神情一僵，扔下手中的零件，起身大步上前。
陈书澈调整好的状态，在庄牧野眼里糟糕得很。
睡懵了的头发，疲态且无神的眼睛，毫无血色的嘴唇，他手撑在墙面转角处，轻飘飘地仿佛下一秒就会晕倒。
他精心照料那么久地心尖儿，怎么一夜之间变成了这般模样，像是经历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庄牧野手往衣服上蹭了两下，手掌环住对方，轻声说，“哥，是不是我吵到你了？”
陈书澈摇摇头，“没，自然醒的。你在捯饬什么东西呢？”
“我前几天在网上订了一棵圣诞树，今天一大早快递小哥就给送上门了。”庄牧野手指向阳台。
只见地面上摊了一堆翠绿枝干和极具圣诞氛围感地装饰品。
他低下头，问道，“哥，你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好，是做噩梦了吗？”
“梦到了以前一点旧事。”陈书澈捏了捏眉心，看似云淡风轻地说到。
他已经成年了，他独立了。
童年时期带给他的创伤不可能说愈合，康复。它就像落下的一处病根，阴雨天时泛起阵痛。
但除此之外，它已经不再大范围地影响到陈书澈的生活。
那些创伤和带给他创伤的人，他不会去试着和解，说些大公无私已经原谅他们的话。
而是让自己不再被他们伤害，甚至以后可以毫无芥蒂地提起它，向前走到属于他自己真正的人生里。
庄牧野听此，顿时了然。
他让对方等一下，自己极速地洗干净手，从次卧屋里拿出一个礼盒递给陈书澈。
陈书澈见对方把一个极其眼熟地礼盒递到他跟前，礼盒眼熟到他昨晚刚在精品店见过。
庄牧野见陈书澈愣在原地，还以为他不知这是什么，特意体贴地来了句，“今天不是平安夜么，送给哥一颗苹果，从今往后都苹苹安安的！”
“顺便让哥的噩梦全都消退！今后都能睡个好觉。”
陈书澈接过礼盒，他隔着礼盒透明的一面向内看，瞧见内置侧边放着一张贺卡，以及苹果熟悉的纹路和形状。
他一下了然，是情侣果无疑了。
陈书澈捧着这份礼物，轻笑出声。
两人这份默契属实难得。
“我刚好也有礼物送给你。”他抱着礼物往主卧走。
“诶，我也有！”庄牧野眼睛登时亮了，若是他身后有一个尾巴，估计此刻已经甩到起飞了。
他注视着陈书澈拿起书桌上的公文包，粉色缎带渐渐显出身形。
一份一模一样的礼盒递了过来。这次换庄牧野愣在原地。
他欸了一声。
“送给你的平安夜礼物。”见对方不说话，陈书澈主动开口。
“哥我们也太心有灵犀了吧！”
庄牧野嗷一嗓子扑向陈书澈，把他扑倒在身后的床铺上。
“诶，礼物！礼物！”庄牧野扑过来的时候，陈书澈手一滑，礼盒从手中掉落。
里面是平安果，可不能摔烂到地上。
见青年手接住盒子，陈书澈松了口气。
他拍了拍庄牧野的肩膀说，“怎么跟个小狼崽子似的，一言不合就嗷嗷叫的。”
庄牧野脸埋在他颈肩，嗓音低哑，笑道，“我们就是天生一对。”
天生一对、心有灵犀、这些词汇用在他们身上都不足为道。
“谢谢宝贝儿，平安夜的礼物我非常喜欢！”庄牧野在陈书澈嘴角落下一个吻。“对了，哥那边是怎么销售这苹果的啊？”
想必两人购买的苹果种类应该是出自一家供应商。庄牧野是瞧见同事买来准备送爱人后，跟他打听到地方，是在律所旁边的一家精品店铺内购买。
见陈书澈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他侧开身，手肘背后半撑起身子，率先开口，“我是在律所旁边的一家店买的，老板说买了情侣果，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也是。”陈书澈想起了购买它时的小插曲，笑着说，“我买它的时候，我的学生也在旁边。你才他们怎么称呼你的。”
“怎么？”庄牧野探头过来。
“师娘。”陈书澈笑着说。
庄牧野听到这称呼，乐了。
师娘。他回味着这个称呼。
“师娘好啊，不过要是他们称我为师爹也不是不行。”庄牧野伸手勾住身边人小拇指。
陈书澈反被撩了一下，丢下一句“我先去洗漱。”便把他推出门外。
他捂着隐隐作烫的脸，缓了一小会儿后，把心念念许久的贺卡从中拿出。
比起多贵重的礼物，陈书澈更喜欢手写信或者是手工礼物。
在他看来，在当下物欲横流的社会，倘若仍有人愿意静下心来为他写封信或是贺卡，会让他感受到被重视。
他打开贺卡，看到小小一张贺卡上面写满了有限的数字。对方甚至精准利用了边边角角，写得满满当当。
陈书澈对平安夜的理解还要追根于他小时候。
那时他常爱去一位婆婆家找她家孙子玩，婆婆信基督教。隔三差五便带着他们两个小孩子去教堂听会。
小陈书澈也是从那里知道了平安夜的起源。
【据《圣经》记载，在耶稣降生时，天使向伯利恒城的牧羊人报喜，宣告上帝已将耶稣赐给世人，他即将成为人们的救世主。
天使的出现使得天空出现许多星星，因此那个夜晚被称为“平安夜”。】①
眼下，他的天使已然出现，并为他带来许许多多颗璀璨的明星。
【亲爱的笑笑：
见字如唔。
宝贝儿，又一年平安夜。祝：苹苹安安，岁岁平安。
......
你且大胆地往前走，做你认为对的选择。需要我的时候，回头即可。我永远都在。】
主卧门外，庄牧野从礼盒中抽出里面的贺卡，瘦金体的字迹清峻挺拔，言简意赅地写着一句话。
【小牧：
借以平安夜，祝小牧日后皆可苹苹安安。】
庄牧野的指腹轻轻摩挲着贺卡边缘，在触摸到卡片背面凸起的触感后，他动作顿住，翻到卡片背面，一行清隽的小字跃入眼帘：：
“愿岁岁年年，君心似我心。”
庄牧野看着这行字，顿时感觉心脏被丘比特的爱神之箭射中。
他爱慕的人，对待感情，同样专一。
窗外掀起一阵寒风，枯枝在晨色中簌簌作响，似乎实在细讲他们这些年来共同走过的岁岁年年。
到了午后，暖阳斜斜地穿过落地窗，洒在地板上。两人在客厅找了一部老电影，拼装圣诞树之余还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剧情。
最后，雪球、彩色松果、树顶星、雪花片、铃铛、宽松带等饰品满满当当地装在圣诞树上面，家里的圣诞氛围在这棵树的衬托下十分浓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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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陈书澈在温暖的怀抱中醒来。庄牧野的手臂环着他的腰，呼吸均匀地拂过后颈。
他眨了两下眼睛，视线落在床头柜处格外显眼的一只鼓鼓囊囊的袜子上面。
红绿相间的毛线袜子上，还绣着一只憨态可掬的麋鹿。
它什么时候在这里的？他明明记得昨夜床头柜空无一物。
陈书澈向前探了些身子，伸手刚拿住毛绒袜，身后就贴上来一个温热的胸膛。
“早安，哥。”庄牧野嗓音里带着晨起的慵懒。
“早。小牧，这是你放的吗？”陈书澈半坐起来，晃了晃手中的毛绒袜，问。
“不是，是我托圣诞老人送来的礼物。”庄牧野的下巴抵在他肩头，嗓音里带着丝逗意，“打开看看他老人家捎来的礼物喜不喜欢。”
“礼物？”陈书澈愣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好像过圣诞节也是要送礼物的。
尘封的记忆打开，他回想起初高中的同学在圣诞节过后，总会在班级里讨论父母送给了他们什么礼物。那个时候他都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但还是会有人明知故问地昂着下巴，走到他跟前问：
陈书澈，你的父母给了准备了什么？
迎接他的是铺天盖地的嘲笑。
陈书澈拿着毛绒袜，左手拇指无意识地掐在食指处，有些手足无措，“我忘记今天......”
“这不重要，宝贝儿。这份东西我之前就想交给你。”庄牧野伸手安抚性地摩挲着他左手，而后反握住。“当下我也只是借这个节点，觉得它有纪念意义些。”
庄牧野之所以认为圣诞节有些纪念意义，全然来自于他亲哥庄璟云。小时候，家里虽然会有阿姨摆上圣诞树，挂上彩色绸带装饰得节日气氛浓郁，但他的父母对此事的态度淡漠。
直到庄璟云晚自习放学回来，他会在平安夜当晚，趁着小庄牧野睡着的间隙，溜到他房间里。
把早早准备好的礼物塞到一只毛绒袜子里，放在显眼的地方。
这样等第二天一大早，小庄牧野一睁眼便能看到。
悉悉索索的声音在安静的卧室响起，陈书澈从毛绒袜里掏出一张折成方形的纸条。
他打开一看，上面简短地写着一行小字：
【宾果！恭喜幸运的小宝注意到了这份礼物。现在，请你打开床头柜处的抽屉，找到真正的礼物吧！】
陈书澈抬眼看向庄牧野，在对方鼓励继续的眼神下，他按照指示果真在抽屉里找到了一份沉甸甸的牛皮纸档案袋。
他解开绕线，最先滑出的是一份不动产登记证书，权利人一栏赫然印着他的名字，坐落位置正是江城市中心商务区的一处面积较大的商铺。
“我向相关行业人士咨询了关于动物救助站的资质要求。”庄牧野抬手顺了顺陈书澈睡得有些炸毛的头发，嗓音微哑。
“这套商铺是独栋建筑，产权清晰，前业主因为移民急需变现。我和他价钱谈拢后，索性把它买了下来。”
他在上次和陈书澈说可以开一家动物救济中心后，当晚就查了一些相关资料，又抽空约何时青见了一面，沟通了想法并向他询问了一些专业上的问题。
他轻描淡写地带过自己这段时间奔波于各个中介所的经历，把这件事说得格外简单。
“建筑图纸找的是专门做宠物空间设计的团队。哥，你看门口这处空地，以后把它做成玻璃阳光房怎么样？这样冬天也能保持25度。那些流浪且怕人的毛孩子们也能待在这里面......”
庄牧野见陈书澈没吭声，探头过来，“不过有一点我得说明哦，具体怎么去装修，还是看哥的想法。有不足我们再慢慢完善。等最终稿图确定，我们就可以开始装修了。”
陈书澈的指腹抚过图纸上细致的标注，上到寄养区配备恒温系统，下到诊疗室采用防滑地胶，甚至连户外活动场的日照角度都详细地做了测算。
陈书澈拿着礼物半晌，心脏暖暖的。
他说的每一句话庄牧野都有放在心上。
“可是......”陈书澈捏着纸张一角，喉结滚动了下。“这太贵重了。”
庄牧野嗐了一声，手撑在床面，曲起长腿歪头注视着陈书澈，“宝贝儿，这是我心甘情愿为你做的。我之前就有说过，我会给你更好的生活，这才刚开始。再说了。”
他抬手蹭了蹭对方软乎乎的脸颊，笑着说，“你我之间的关系，没必要这么见外。”
庄牧野了解陈书澈的品性，知道对方不愿意欠别人什么，如果他说不让陈书澈送的话，对方一定会觉得过意不去，像是白嫖一样。
宝贝儿，我们慢慢来。
果然，下一秒，在陈书澈把纸张小心翼翼地放回文件袋里，抬眼看向庄牧野，开口，“我明年一定会记得送礼物的。”他见青年欲言又止，又补充了一句，“或者说，你有没有想要的东西？我给你买。”
陈书澈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以现在庄牧野挣钱的速度，他应该是缺什么就会买，哪还轮得到别人买给他。
庄牧野沉思了片刻，嘶了一声，就在陈书澈以为对方会说没有时，青年却凑近过来，一副乖巧模样地说：
“哥，既然你这么盛情邀约的话，我还真个贪心的东西想跟哥讨要一下.”
“是什么？”陈书澈眼睛一亮，“你说，只要我有，我一定给。”
他字字笃定。
庄牧野唇角勾起，“哥，你等我一下。”
他起身趿拉着拖鞋从书桌旁抽出放着备用的A4纸，把它们二次对折，一张分成四份后，坐在桌椅处埋头奋笔疾书地在一小沓纸张上不知在写些什么。
陈书澈从床铺上下来，凑近一看：
接吻券、原谅券、和好券、拥抱券、出玩券、散步券、旅行券、美食券、电影券、真心话大冒险券
……
有好些券重复次数颇高，尤其是接吻和拥抱券，庄牧野甚至在券后面写了个（×9999999＋）
“好啦。”庄牧野把写得这些券递给陈书澈，顺便把笔推过去，“这就是我想要的礼物。宝贝儿，麻烦签个字。”
“你想要的是这个啊？！”陈书澈哭笑不得的接过黑色水笔，疾笔把字签下。
“没有什么游戏机或者是球鞋想要吗？”他不死心地问道。
“哥，这可比那些东西金贵多了。”庄牧野把签好的券整理好，找了个和纸张差不多大小的铁盒装起来。
那时，陈书澈还远远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殊不知未来庄牧野会因为他签下的这些券而死皮赖脸地抱着他不走。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庄牧野指尖轻捻着那张接吻券，纸面上两颗爱心相互依偎，墨迹未干的边缘还蹭开些黑墨。他低笑一声，“现在，我要行使我的合理权力了。”
窗外，冬日的阳光穿透薄云，在玻璃窗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晕。日光透过窗帘无声地漫过两道紧靠在一块的身影。
远处传来三两声鸟鸣，清越脆亮的声音宛如在报喜。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悠长。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苹苹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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