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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除夕夜遇小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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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庄牧野想过他父母会不认可这段感情,但没想到阻碍来得这么快。
……
临近年关,街道上的气氛也热闹起来。
庄牧野隔三差五从外面买回来好些喜庆的挂件摆放在家里。
他工作的律所也在做最后的收尾,开年会抽奖那天,庄牧野手气王抽中了两张隔壁西城著名的温泉票。
鉴于他和陈书澈两人还没有一起泡温泉的经历,庄牧野当即把温泉票拍给陈书澈,询问对方去不去泡温泉。
陈书澈秒回:“好。”
两人一拍即合。
当晚到家,庄牧野把两人的行李收拾妥当。陈书澈靠在门边看他,手里捧着青年热好的牛奶。
“西城那边冷,我们多带点厚衣服去,哥你记得穿毛裤。”庄牧野手里叠着一件深灰色毛衣说。
原本不打算穿毛裤的陈书澈被点到名字,他小口饮着牛奶,噢了一声。
“我们在那边待两天,第一天白天逛逛当地景点,晚上泡温泉,第二天去那边的月老祠拜一拜。”
“也不用带太多,轻装上阵也行。对了,”陈书澈笑着说。“小牧你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吗?怎么现在也信这个了。”
“我这分人。”庄牧野手中动作不停,又叠好一件浅色内搭,“跟哥在一块,我是唯心。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如果功德可以有效,庄牧野愿意倾尽所有,只为求得和陈书澈平平安安在一起一辈子。
翌日,两人白天在西城附近的景点打卡拍照。西城这边建筑偏江南水乡,两人走走停停,惬意极了。
太阳西沉,温泉池蒸腾的白雾在两人之间浮动。庄牧野向后仰靠,肩膀沉进热水里,长舒一口气:“感觉又活过来了。”
“小牧。”陈书澈被雾气蒸腾的锁骨以上浮着层薄红,睫毛熏湿。他往池边挪了挪,肩膀抵上冰凉的岩石,稍稍降温。
“嗯?”庄牧野偏头看他。
“你今年什么时候回京城?”陈书澈伸手拨了下水面。往年这个时候,庄牧野早该回京城了。
“过几天吧。”庄牧野脑袋蹭过来,“我爸妈他们从国外回来了,在家陪着我外公呢。”
家里老人从四个,渐渐数量减少到两个,现在只剩下外公一人。庄牧野时常跟外公打视频聊天,问他老人家还需要什么。
陈书澈“嗯”了一声,低头盯着流动的水面。
“我尽量早点回来。”庄牧野长手一伸,手搭载陈书澈的肩膀处。
“不急,陪陪家里老人,外公肯定也想你了。”陈书澈说,“回家路上记得注意安全。”
“放心!”
第二天,两人去了月老祠。
古祠前种有一棵千年老树,老树盘根错节,粗壮的根茎拱出地面。树冠如盖,枝叶间垂挂着无数祈福牌,朱红的丝带在冷风中摇曳,远远望去,整棵树仿佛披着一袭流动的霞衣。
陈书澈仰头望去,层层叠叠的木牌在风中相互轻叩。有的红绸已经褪色,有的还鲜艳如新,人来人往,誓言沉甸。
“听说这棵古树很有灵性。”庄牧野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侧,手里晃着两块朱红色的木牌,“来这儿许愿的情侣大多都终成眷属。”
他朝陈书澈伸出手,眉眼含笑,“笑笑,我们也挂一个。”
青年笑时意气风发,又带着稳重和笃定。
一阵风吹过,数百块木牌哗啦作响。
陈书澈望着他,只觉胸口发烫。他伸手接过来,“好。”
只愿与君,朝暮与共,行至天光。
**
大年三十一早,天还没亮透,庄牧野登上飞往京城的飞机。
飞机一落地,庄牧野打车去了老宅。
一楼客厅暖气开得很足,一位神情庄严的男人坐在主位上品茶,他身旁的妇人披着羊绒披肩,气质出众,正同周围的聊着天。
见他进来,满屋子的谈笑声矮了一截。
“哟,牧野回来了。”正对着门口的人先开口,她手上涂着艳红的指甲油,“快让三姑看看,你那律所也真是的,瞧给我们小庄律师累的。”
她故作心疼地咂嘴摇头。
在座的各位表情顿时精彩纷呈,不是低头猛嗑瓜子假装自己很忙,就是打开手机计算机佯装在回消息。
哪壶不开提哪壶,谁不知道庄家一把手庄镇南给大小儿子铺得都是走商业的路,结果结果一个学了刑法,一个专攻民诉,把庄镇南气得差点心梗,最后只得被迫接受现实。
“你还知道有这个家?”沙发主位上,庄镇南重重放下茶盏,眉头紧蹙,目光如刀刃一样,把庄牧野从上到下刮了一遍。当着一众亲戚的面,训斥道,“翅膀硬了,连除夕祭祖都敢踩着点回来。”
“大哥别动气,小孩子刚上班,难免忙些。”一个羸弱的男人忙站起身,金丝眼镜后的小眼睛滴溜溜转。他上前亲热地搭在庄牧野肩膀上,“对了牧野,二叔公司最近遇到点事情,你看这种案件怎么......”
庄牧野被他身上的烟臭味熏得喉头发紧,强忍偏头之意听人说完。
“二叔,我回头给您发几种解决方案。”庄牧野说。
“好啊,还是我们牧野懂事。”被喊二叔的男人意图达到,满意地坐回沙发。
庄牧野站在羊绒披肩的妇人身边,“妈。”
“嗯。”季婉妤带着疏离感的应道,手中转着佛珠。
客厅里的谈笑依旧,三姑继续炫耀着她新买的翡翠镯子,二叔高谈阔论最近的股市行情不景气。
没人再关注庄牧野,也没人再开口同他说一句话。他就像是一个误入别人家的陌生人。
庄牧野习惯地笑了下,他丢下一句,“我先上楼了。”转身朝楼上走。
他身后季婉妤手动了动,还没等她叫住青年,一位头发发白,却健步如飞的老人从二楼下来,中气十足地来了一句,“二野!”
“外公。”庄牧野眼睛一亮,抬脚大步向前。沙发上的众人见老人出来,纷纷站起身来。
“盼星星盼月亮,你这臭小子可算回来了。”庄席卿笑呵呵地拍着他肩膀,“怎么样,工作还习惯吗?”
“同事人都很好,放心,外公。”庄牧野说。
“那就好,那就好。”庄席卿扫了他身后众人一眼,一个二个重利轻义,跟掉进钱眼里似的。
两人聊了一会后,庄牧野被季婉妤喊到二楼卧室内。
“你是不是去参加什么歌手比赛了?”季婉妤把手机甩到他跟前。屏幕亮着,是他决赛时戴着面具站在舞台上的照片。
“对。”庄牧野弯腰捡起手机,注意到屏幕上的裂痕。“没想到您在国外还关注我,我戴了面具您还能认出是我来。”
“你是我生下来的,我怎么可能会认不出来。”季婉妤问,“评论区里说你有喜欢的人是怎么回事?是哪家老总的姑娘?我认识吗?”
庄牧野沉默一瞬,他盯着地板,把事情的前后利弊想了一遍。
他不可能一辈子让他和书澈哥的关系见不得光,就算他不坦白,他父母也会为他整商业式联姻。
他也不是为了满足谁的期待而活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听到自己的声音发冷,“妈,我之前很渴望得到您和爸爸的认可。但是后来,我觉得,没必要。”
没必要强求。
庄牧野借助季婉妤来到这个世界上,但他不是为了他的父母而活。
季婉妤一愣,她对上青年和自己如出一辙的眼睛,那双眼里流露的满是对家庭的失望。她张了张嘴,像是突然失去了语言能力,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不是什么名门闺秀。他是和我性别一样的人。我很爱他。”庄牧野说得很直白。
“荒唐。”季婉妤声音尖锐地否定他说的这句话。她手劲儿一大,佛珠断开,珠子散了一地,“你知不知道......”
卧室门内急促地叩响,庄璟云走了进来。
“妈。”他挡在庄牧野跟前。
季婉妤想再说些什么,被长子先开了口。
“妈,我有些事想和您说。二野,你去客厅陪陪外公吧。”庄璟云把人推出门外。
“妈妈,我很爱他。甚至愿意为他付出生命。”庄牧野执拗的话还没说完,耳边一阵疾风,不及庄璟云阻止,季婉妤的保养得宜的手扇了过来。“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她气得声线直发抖。
季婉妤在巴掌落下时,就后悔了。
“可能您觉得我说得话很荒谬,但我是认真的。我们两个门当户对,天造地设。如果能得到您和爸爸的祝福,我很开心。得不到,也没关系。”庄牧野扶着门框站稳,左耳嗡嗡作响。他舔了舔发痛的嘴角,“妈妈,哥哥,新年快乐。”
季婉妤看着这个比她高出许多的青年转身决绝的离开,突然慌了。“庄牧野!你......”
她猛地意识到小时候会哭着要妈妈抱的孩子,早就在她一次次的无视中,永远消失,永远不需要她的帮助和陪伴了。
庄牧野戴上羽绒服自带的帽子,他把脸遮挡了一大半,看不出红肿印。
他站在二楼朝一楼客厅看去,客厅内围着一圈坐满人,大家聊得无外乎是车子,房子,票子。
笑笑新年怎么过的?
客厅热闹吗?会把电视打开看春晚吗?
会想他吗?
家里囤得零食好像不多了。
庄牧野掏出手机,在外卖平台下单了一大袋零食。
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庄牧野抬起头,和庄席卿撞上视线。
庄席卿看着自家小孙子独自站在阴影处,朝他慈爱一笑,冲他挥挥手,示意他下来。
“外公。”庄牧野喊了一声。
“二野,走,陪外公出去散散步,看看烟花。这屋里闷得不得了。”庄席卿牵住他的手。
草坪地上,夜幕上烟花四放。
“你妈妈她啊,性子犟,认死理。她这一路打拼不容易。”庄席卿叹了口气,望着自家外孙的故意遮挡住的左脸,心疼开口,“她希望你们过得好,但她的教育方式很不可取。”
两人如同小时候那般交心畅聊了会儿,庄牧野开口,“外公,我有喜欢的人了。”
“那太好了。”庄席卿说。
“他和我性别一样。”庄牧野抬眼。
庄席卿沉默半晌,再次抬眼看过来时,眼里有点点泪光。他长缓一口气,想抬手抚摸自家外孙的脑袋,却发现他记忆里的小孩已经长成了大人,高了他大半截。
“两个小孩,怎么走了条这么难走的路啊。”他念叨着。
“外公……”庄牧野内心打颤,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刚才见你回屋,怎么一出来兜里鼓鼓囊囊的?”庄席卿快速调整好状态,指了指他口袋里装得充电宝和杂七杂八的小物品。
被看出来的庄牧野挠了挠头,“我想回江城去找他,他自己一个人在家过年,我不放心。”
“去吧,往后的路还是要你们两个人并肩走的,别回头在意那些指指点点的人。”老人说着,目光看向灯火通明的老宅,“行李带了吗?外公去给你拿。”
他作势要回屋内。
“不用,外公。”庄牧野按住庄席卿枯瘦的手腕,“年后我哥还会来江城,我让他帮我捎来就行。”他犹豫地看向老宅,“我是不是得和他们说一声......”
“傻小子,”庄席卿笑着叹了口气,带动眼角皱纹,“哪有这么多规矩要守。你要真的去了,可就走不掉喽。放心,还有外公在呢。”他轻轻推了推外孙,“快走吧,别让那孩子等急了。”
庄牧野弯下腰,抱住庄席卿:“对不起外公,不能陪您,也没能跟您下成围棋。”
“嘿,瞧瞧!”庄席卿故意板起脸,“这么大个人了还肉麻起来了。放心,下棋我找璟云练手。”
“等来年开春,外公去江城找你玩,你可要带我去吃之前咱们排不上队的那家餐厅。”
庄老爷子虽然年龄大了,但骨子里还是个美食品鉴官。他有次上午刷到江城的网红椰子鸡,下午就出现在了江城。结果那天排队的人巨多,号早就叫空了。
老爷子当即又挑了家韩式炸酱面去吃,主打一个甭管被列入不健康食品一栏还是怎么着,只要美味他就冲!
“行,我提前给您预约。给您留雅座。”庄牧野接话,喉头有些发紧。
庄席卿望着外孙泛红的眼眶,轻叹道:“乖乖,等你活到外公这个岁数就懂了。这世上啊,什么荣华富贵都比不上身旁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庄牧野瞬间就懂了,外公和外婆是他们那个年代有名的模范夫妻,恩爱至极。后来外婆因病离世,外公几度走不出来。
“走吧,路上注意安全。”庄席卿看着自家小孙子钻进出租车内,汽车尾灯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万家灯火中。
庄席卿望着消失的车影,笑着摇头,“小泥猴长大咯。”
**
陈书澈坐在客厅里,他刚把电视打开,桌面上摆了一推外卖小哥送来的零食和餐饭。
他快要把手机盯穿了,屏幕停留在两个小时前庄牧野发的一条消息。
【牧:哥,我点了外卖,过会送到。】
他听了会了,走到庄牧野住的卧室,看了眼空荡荡的房间,垂下眼眸。
出门散散步吧。
陈书澈简单套了个外套,在楼下健身设施处的秋千坐着。
他望着月亮愣神,回想着这段时日发生的点点滴滴,企图靠这些美好回忆度过除夕夜。
手机铃声响起,他看了眼来电显示后,脚撑在地上,接通电话:“小牧。”
“哥,你现在在哪儿呢?”庄牧野那边很静,静的能听到脚步声。
“我刚吃完饭,在楼下消食呢。”陈书澈说。
“具体在哪儿?”
庄牧野那边信号突然变得不稳定,刺啦声断断续续。
四下无人,陈书澈把电话拉远耳朵,按了免提。
“我在健身器材的秋千这。”他说。
“好。”庄牧野的声音散在空气里,陈书澈听到他那边应该是跑起来了,呼吸声交缠在风里。
“等我。”对方落下两个字。
诶?陈书澈听到这个回复一愣。
他大脑一时间不能思考,生怕是自己想多了,希望又落空。
他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阵风起,他被人从后面搂住。
“哥。”庄牧野开口时说话有些喘,但语气里满是失而复得的惊喜。他把脑袋埋进陈书澈脖颈,“好想你。”
秋千停住,路灯亮起,烟花在两人头顶绽放。
“小牧,你怎么回来了。”陈书澈只觉后背发热。
“想你了,就提前回来了。哥想我吗?”庄牧野绕道陈书澈正面,张开手臂笑意盈盈地看向他。“抱抱好不好。”
陈书澈握着秋千两边的绳子的手借力,扑进青年怀里。闷闷道,“想你,很想你。”
明明才一天不到,可是就是很想念。
庄牧野到家时发现客厅漆黑一片。人也找不到,突然就慌了。他立刻给人拨了通电话。
四下无人,庄牧野捧起怀里人的脸,哑声说:“宝贝儿,闭眼。”
两人接吻时,烟花刚好绽放。
陈书澈闭上眼睛,他手攥紧对方的衣服。对于接吻,他仍略有紧张。
他笨拙又带有生涩地回应着对方。
一吻毕。
庄牧野指腹蹭掉对方嘴角的津液,他握住对方的手,十指相扣,“走吧,我们去散会儿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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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
庄牧野盯着垫子上的黑白相间的小狗,和陈书澈大眼瞪小眼。
他没想到事情的走向怎么朝这方面发展。
两人起初是沿着小区外的花园散步,刚在树下长椅坐下来,就听到几声断断续续的哼唧声。
两人打着手电筒寻着声音找,在灌木丛一片空隙地里发现了这只小狗崽。
寒冬腊月,显然是刚出生不到二十天的小狗缩在软垫上,放在这的人似乎还有些不忍,给它盖了一个小毯子。
应该是刚扔在这里,小狗身边还残留一丝温度。
“这……”庄牧野看向陈书澈,“我们店还在装修。”
和汪汪小时候长得很像。
陈书澈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小狗。
小狗紧睁着眼睛,可怜巴巴地哼唧一声,寻着热源抱住他的手指。
陈书澈心里一颤。
“但是我们现在可以养小狗了。”庄牧野望着他,轻声说。
我们可以养小狗了。
没有人会再伤害它了。
我们可以给它一个家了。
“我们带它回家吧。”陈书澈说。
“好,我来抱就行,哥你搜搜附近哪有宠物医院还在营业。”庄牧野抱起小狗。
他担心小狗有些基础疾病,还是先不让书澈哥抱。
最后,找到了一家十四公里外城郊区营业的宠物医院。
“呦,还是只边牧。” 医生查看了小狗的精神状态,在有暖气的屋内。“它现在能听到外界的声音了,我看看它长牙了没。”
“还没长牙,用羊奶喂养就行。”
小狗一顿检查下来,身体很健康,除了有些营养不良。
庄牧野在宠物店购置了一堆小狗需求用品。
等陈书澈到家,视线温柔地看着撅着屁股缩在小窝里的小狗。
“给它起个什么名字?”庄牧野把家里收拾了一番后,凑过来和他一起看着小狗。
陈书澈盯着小狗,“汤圆怎么样?”
他们是在除夕这天遇到。
“好名字啊,团团圆圆。”庄牧野试着喊了一句,“汤圆。”
只见原本还在眯着睡觉的小狗倏地抬起头,动了动耳朵。
它月份小,走路还不稳,跌跌撞撞地朝两人的方向走来。
“看起来它挺喜欢这个名字的。”庄牧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