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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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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穿过几条人声喧哗的街道，最终停在了一户人家的门前。孟旸和阮家相熟，自然要由他引荐才妥当，不然官府的人突然到访，阮家未必会吐露真相。
“孟五郎？”阮母见主家的公子突然出现在自家门口，错愕万分，忙不迭地请进门，慌乱地吩咐仆人备茶水点心。
孟旸哈哈笑道：“伯母勿怪，我近来无事，和朋友闲逛，恰巧走到你家附近，想起还从未拜会过，便贸然带他们来了，还请伯母不要见怪。”
阮母是个忠厚本分的妇人，早年间吃了些苦，所以看起来比实际年纪要苍老些，但面相和善，眉目间毫无市井妇人的精明与算计。对于孟旸的到来，她显得有些无所适从，既欢喜又拘谨：“五郎这是说的哪儿的话？地方简陋，比不得府上又大又气派的，你能来，就是我们莫大的荣幸了。直儿常回来说，孟小五郎为人疏阔潇洒，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孟旸能说会道，纵然阮母老实讷言，但有他在，竟也一直没有冷场，绕了好大一圈之后，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阮母道：“咦？我记得令媳是长垣人吧？巧了！我这位朋友也是从长垣来的。”
“是吗？”阮母瞧向小棠，“这位公子生得真是秀气！”
“哈哈……”孟旸道，“伯母，你别看她一身男装，她是个女子！”
小棠顺势上前拜见：“不知令媳是长垣哪里的？我先还跟孟小五郎说想家了呢，不曾想这里就有个家乡人！”
阮母道：“她是长垣县城东盛坊的，娘家姓许。”
“呀！”小棠奇道，“那真是巧了，我也是东盛坊的，东盛坊就一家姓许的，同我家还偶有来往呢！夫人，我能去瞧瞧这位妹妹吗？”
“这……”阮母犯了难，“按理，这样的缘分自当见见的，可是我家新妇这几日病了，恐难见客……”
“那真是可惜了……”小棠故作失落，慢吞吞地返回座位。
孟旸却接口道：“依我看却无妨，生病的人心情难免烦躁，伯母不知，小棠可会开解人了！故乡人嘛！说不定聊聊天，情绪好了，病反而好得快些！再说，她又懂医术，人称‘小神仙’的，给她瞧瞧只怕更好些！”
阮母瞧着小棠，心中略动，新妇一旦发病，整日闭门，直儿在家劝解了还好些，如今出了门，远水解不了近渴，若有这位家乡人逗引逗引，说不定还真可以纾解些，那就阿弥陀佛了。当下便叫了婢女来将小棠领去了内院。
阮家宅子并不大，典型的三进院落，收拾得井然得体，家中仅有少数几个忠诚可靠的奴仆。阮直夫妇住在最后一进院子里，院子布置得颇为清雅，一大片花木引人驻足，此时繁花正盛，据带路的婢女讲这些都是阮直亲自为徐氏栽种的。
“兰香……”婢女倚在门边轻声向里面唤道。话音刚落，一个身着湖蓝色衣衫的婢女掀帘出来，向着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人悄声说了一会，兰香便下了台阶走到小棠面前欠身道：“感谢这位姑娘好意，请随我来，只是，我家姑娘现在……姑娘还请有些准备，不要被吓到才好。”
小棠大概猜到她的意思，轻手轻脚跟在她身后。屋里光线昏暗，略显闷热，馨香和药味夹杂，小棠不由地揭了揭衣领以便更好地喘息。
里间床边坐着一个正在绣花的女子，她把头埋得很低很低，眼睛吃力地盯着绣品，看得出来她已经很累了，却不想停下来，屋里进了人也没反应。
“许家妹妹。”小棠轻声唤道，原本兰香提醒她不要被吓到，她就想当然以为许观音是疯疯傻傻的，未料她竟如此安静，只是她太瘦了，显得干瘪而苍老。
许观音浑然不觉，小棠又唤了一声，依旧没应。兰香上前躬身道：“姑娘，这位姑娘是从咱们长垣来的，还和我们住同一个坊里的，今日来瞧瞧你……姑娘……姑娘……你歇歇吧……”许观音置若罔闻，兰香有些失望，这两年当真是什么法子都用上了，可眼见着人还是一路憔悴下去，原本多么水灵灵的一个人啊！她眼圈泛红，对小棠说道：“辜负了姑娘你的好意，真是对不住……”
小棠瞧着那张毫无神采的面孔，心里难过，知道今日难有所获，可终有不甘，便试探着问兰香：“她这是怎么了？”
兰香摇着头，悄悄拭了泪：“也不知是什么病，一旦犯了，就这样着了魔似的不眠不休，茶饭不吃，就是做活计……不巧郎君又出了门，又是泉州那么远的地方，夫人已经捎了信去，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小棠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光顾着难过了，竟没发现床上堆了许多的绣品，对面的长条桌上放着一叠纸，密密麻麻都写满了字。她指着那些绣品问：“这些都是她绣的？”
“嗯，眼睛都熬坏了。”
小棠叹着气：“那她从什么时候得的这个病？”
“快两年了，时好时坏的。”
小棠心惊，小金子不是说阮直夫妇成亲刚好两年么？莫非是真的？她没沉住气，急问：“好好的，怎么会这样？”
突然，兰香眼中闪过一丝警惕，阮家二房才以姑娘进门两年无所出为由要过继孩子给郎君，虽被夫人和郎君拒了，难保他们不会起旁的坏心思。再瞧眼前这人虽是夫人命人带来的，但从未见过，夫人心慈耳软，莫不是被人诓骗了？再开口时，她依旧客气：“说了这半日，姑娘快喝些水吧。”
小棠意识到自己有些急了，心下懊恼，只好按下追问的心思，两人又淡淡地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小棠便告辞了，起身的那一刻她飞快地扫视那些纸，这才看清上面竟是一个接一个的“鬼”字！浓墨写就的一笔一画，固执而绝望，像是无处申诉的泣血之冤。
离开了阮家，孟旸急问道：“可有发现？”
小棠犹自后悔，耸了耸肩，将进屋后见到的情形告诉他们，包括自己的过失。林琮反温声说：“无妨，原本将这两件事情关联起来就是因为干我们这一行的敏感，也许并不相关，再者，你方才不是说许观音被照料得很好吗？若我们的猜测是真的，那至少她不会走向何敏那样的结局，这是最重要的。”
这席话让小棠今日沉郁的心情好转了许多，她歪头说道：“许观音……这个名字真好听！”
孟旸奇道：“好听吗？不是很多人都叫这个名字么？我最小的妹妹就叫‘观音’啊，还有现如今辽国的皇后也叫‘观音’，萧观音。”
“对哦……”小棠这才想起来，“只是这位皇后娘娘的结局也太惨了些。”
“你说什么？”周围环境嘈杂，孟旸并没听清楚。
“啊……没什么，我说我饿惨了。”
林琮若有所思，将视线投远，天已擦黑，街边的摊贩陆续挂起了灯。孟旸要回家，临走前问小棠：“钱娘子托我告诉你，她认识的一个人恰好要卖宅子，那宅子很符合你的要求，而且离她的铺子不远，你什么时候得了空去看看。”自小棠介绍他和妙婵认识后，因顺路，他倒成了两个姑娘之间的传话筒。
小棠略皱了皱眉：“那离县衙有些远了……行，我知道了，你告诉她我这两日就去。还有，你记得问问她，雁回寄卖在她那里的绣品行情怎么样。”
“好咧！”孟旸咧嘴笑得很开心，转身快步走了。
有家可回的人就是不一样……小棠瞧着孟旸的背影暗叹，扭头向林琮笑道：“大人，咱们也回去吧。”
“嗯。”林琮应声，嘴角带笑，步子不紧不慢，和平日里的足下生风大不相同。小棠对路边各式的小玩意感兴趣，本来以为同林琮一道不会有闲暇看，哪知他今日似乎并不着急。
“大人，你看这个……”
“大人，这个和这个哪个好看？”
“大人，这也太贵了！”
“大人……”
林琮背手随在她身侧，她看什么他就看什么，她问什么他就认真地答什么。遇到挑担卖冰酪的，小棠抢先付了钱，买了两盏杏子冰酪，二人就站在路边吃了起来。透心的凉意解了全身上下因暑气而起的黏腻。
“林大人？”
两人循声回头，竟是吴行老，“还真是林大人。”他原以为看错了眼，堂堂知县，怎会站在路边吃东西。
小棠瞧出吴行老眼中的诧异，忙伸手去接林琮的盏子，却被他摆手拒了。她见他们说起了话，自觉地走开去，无意间晃到了河边，看着水中浮金似的光亮出了神。再转头时，竟又瞥见了申屠的马车！车行得极快，一愣神的功夫就不见了。冰酪含在嘴里，直到变得温热，小棠缓过神，犹豫着是追还是不追，她遥遥瞧着那个芝兰玉树一般的人，眉目朦胧，言笑晏晏，心里一阵刺痛。她加紧脚步，到了马车消失的地方才发现马车不过是转了个弯而已，这就是上次她看见申屠的那个巷子，只不过这是巷子的另一头。
别出现……别出现……小棠一边祈祷，一边探头，可惜，那个男子到底出现了，他正握着申屠的手，替她整理着鬓边的发丝……
小棠心不在焉地往回走，身侧的一切都变得无关紧要了。
“甘小棠！”熟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里面透着焦急。
“大人。”小棠并没有迎上去，而是停住脚，认真地望着林琮渐渐清晰的面庞。
他被爱人背叛了，却还一无所觉……
“你怎么了？”林琮见盏子里的冰酪都化了，她又是一副神思恍惚的样子，不禁皱着眉头问。
“没什么。”
“你怎么都没吃？要不要再……”
小棠勉强扯出一丝笑：“不要了，我不想吃了，大人，我们回去吧，四娘等我们吃饭呢，别耽误她回家。”
林琮只好将盏子还了，同她一道回去。
至晚间熄灯后，小棠毫无睡意，眼睛瞪一会、闭一会，终究憋不住，朝着里间轻声问道：“大人，你睡了没？”
“何事？”
小棠愣住了，她可没指望他回答。“那个，嗯，就是……如果你最亲近的人背叛了你，你会如何？”
她听见林琮翻了个身：“背叛？亲人？还是朋友？”
他问的是亲人还是朋友，说明在他心里根本就没有申屠会背叛他的可能。小棠更难过了，沉默了许久才故作轻松地道：“我睡不着，随便问问……大人，你最近是不是和申屠娘子闹别扭了？你是男人嘛，生完气要主动一点才行，不然容易闹误会。申屠娘子对你那么好，她向四娘打听你的饮食喜好，还给你绣荷包呢，呃，这个你就我没说，到时候收到了还得装作事先不知道才好……”
“睡吧。”
“噢。”小棠长长地叹了口气，这可如何是好？一个人守着秘密当真难受。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