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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金色讯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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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路伽的一切都不好。
三天漫长又绝望的等待，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模糊了起来。
他分不清时间和昼夜的界限，就像宿醉的人一样，总是头疼，又像他即将可能成为的货鬼，彻夜未眠，活在无尽的恐慌中。
乔利没有再来过。
谁都没有再来过。
他好像失去了对身体的感知，只知道要记得喝水，要吃一些东西，否则他的生命体征会出问题，他会立刻被带走。
游戏不需要孱弱的参赛者。
漫长无尽的等待中，他模模糊糊的意识到三件事，随后，这种意识随着他的精神紧张接近极限而变得越来越清晰。
他意识到，首先，没有人会在意他和赫铭。快要把他逼到发疯的困境和经历，可能连逗乐贵族都做不到，他们可能还会觉得是他太脆弱，太无用。尽管大多数普通人在游戏里都和他一样脆弱无用。
其次，他全无所依。无论是乔利、罗南、诺书亚、艾布纳，还是德洛修，他从来都没有一个牢靠的倚仗。
最后，他清晰的意识到，如果赫铭出事了，他最后的顾忌也没有了。
——他会解脱。
这三个意识是一种递进的过程。
他从最开始的绝望无助，演变为现在的隐含期待。
他知道这样不对，赫铭是他最亲的人，是他唯一的亲人，他怎么能这样想？他怎么能希望赫铭出事？
可是他连谴责和反省的精力也没有了。
要是……死了……就不用再成天担惊受怕，不用想办法赚钱，不用试药，也不会疼了。
路伽难以压制住自己的期待，脑海里不断冒出过去十几年的人生片段，很多事情他以为自己早就忘了，现在却发现依旧记得很牢，也不知道是不是就为了这一刻。
被辱骂，被殴打，被克扣工资，被推入可怕的境地，冰冷的墙壁和地面，无论冬夏都冰冷的手脚，连最廉价的止痛药都舍不得买的心情…其实他的一切都不好。
可他很快就要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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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洛修收到讯息的时候是晚上。
拍卖会刚刚结束，虽然没什么事情要处理，但是精神上总有些疲乏。
他坐在沙发上，暖色的落地灯打在他手边的红色书壳上，面前是蓝色的光屏，上面显示的是一堆需要批复的通知。
其中一条红色的讯息显得有些刺眼。
德洛修看着讯息的内容，微微皱了皱眉。
……他损失了一个资产。
拨去给乔利的通讯，几乎是瞬间接通。德洛修的视线还没从光屏上移开，只说了一句话。
“涅墨西斯。”
乔利赶到涅墨西斯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承受一切后果的准备。
德洛修永远都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乔利没见过他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可是即便知道如此，当他真正见到德洛修的那一刻，他还是从心底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大人。”
他巴不得把头埋进地里，可德洛修没有给他继续道歉的机会。
金色的花苞硕大无比，德洛修微微抬头，看不到顶端。
乔利跟在他身后，随着他一起通过梯舱升到顶层。
长长的廊桥尽头就是涅墨西斯的顶端，从梯舱出来，再经过廊桥，两人终于站在了玻璃墙面前，脚下就是涅墨西斯的内部。
花苞口直径不过几米，肉眼无法判断有多深。灯光照不亮涅墨西斯最下层的暗色，人耳无法听清银色液体下的迷离恐惧，幻想挣扎。
德洛修没说话，只是俯视着涅墨西斯，就像曾经俯视路伽那样。
懦弱无趣的蝼蚁，在被无知的自我所欺骗后，在等不来一条确认讯息后，在绝望中逐渐变得平静后，选择了与日益亲近的痛苦融为一体。
乔利的手微颤了一下。
他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身体，把身形瘦弱的青年和他那张并不昳丽的脸，还有一双很是可怜的，总是红着的眼睛，甩出脑袋。
路伽没有未来。
他和乔塞还有。
路伽没有希望。
他和乔塞还有。
路伽活不下去。
………
“哥，我们还得活着。”
他手里用力捏着属于乔塞的通讯器，盯着眼前这个和自己长相有八分相似的亲人，双眼通红。
乔塞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想要说话，却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黏住了，发不出声音。
过于紧迫的时间不容他们这样对峙，于是他最终在几秒钟的时间里选择了退让。
他抬眼看去，通往涅墨西斯的廊桥上，乔利和他在这端，而路伽站在另一端。
他们每往前走一步，路伽就往后退一步，直至退无可退。
瘦弱的青年脸色苍白，双眼无神，却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放松。
“路伽，你过来，你知道这是重罪！你还有亲人，你家人怎么办，朋友怎么办？”
乔利说了无数遍同样的话，路伽只觉得很累。
“路伽，快过来，听话。”
乔塞很哀伤地看着他，言语中近乎祈求。
“路伽，我们会帮你的，相信我们。”
兄弟俩这样说道。
……
路伽只觉得很累。
解脱之路就在身后，他用光了所有的力气才爬上来。
他的运气很差。可在寻死这方面竟然出奇的好运，像是神明跟他开的玩笑。
他的脑子混混沌沌，自己也不清楚是因为药剂的后遗症，还是这些天无尽等待带来的折磨，他只知道自己甚至有些记不清是怎么躲过安保人员和布控爬到了涅墨西斯上。
曾经他用光了所有力气想要逃离，可是没有成功，于是他丢掉了很多在意的东西换取生命的延续，可是似乎也只是饮鸩止渴。
直到他认清现实，真的决定放弃一切，无论是最宝贵的东西，还是苟延残喘也想要得到的东西，终于，在这一刻，身边终于有人挽留他。
看不清颜色。
不知道有多深。
但涅墨西斯会是他最后的归宿。
路伽看着脚下距离他很远很远，掩埋在黑暗中的，如同被月光染上了颜色的液体，突然如释重负地笑了出来。
因为出身，因为家世，因为区位，因为金币银币，因为积分，他们被划分成了最下等的存在。
他们就该供人赏玩，肆意欺辱，他们就该以最丑陋的样子死去，直至黑色的山峦堆叠满他们的腐烂的尸身和绝望又不甘的眼睛。
他们就该，早就该接受这样的事实。
那就是他们永远不可能窥见天光，他们的一生都活在阴沟，他们是虫鼠，比虫鼠还要不如。
路伽想过很多次，如果自己死了，尸体会在什么地方。
现在，不用去想了。
他将不会有尸身。
第一个钻入脑海里的想法，竟然是庆幸。
他没有钱买墓地，但也不用和其他无名尸一样，被销毁，被倒卖，被用于实验。
何尝不是一件幸运的事呢？
“抱歉。”
很低很轻的一声，好像是在对赫铭说，也可能是在对乔利和乔塞说，或者是对什么别的人，比如他自己。
原来坠落的过程并不漫长，原来他的人生无聊可悲到连走马灯也没有，只是一片空白。
可他从没有一刻像这样平静和放松过。
金色的鸟儿拖着再也飞不起来的羽翼坠了下去，乔塞愣愣地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入水的一瞬间很痛。
可能是因为跳下去时没把握好姿态，可能是因为从顶端到水底太远了，只是他不知道。
路伽闭着眼，任由药剂往鼻腔和耳中灌。
“咚。”
像是一颗无关紧要的小石子落入水中，涅墨西斯的黑暗吞噬了他，冰凉的水包裹住他，水里像是有一万只手在拉扯他，可路伽只觉得很放松。
早知道，就早些来了。
…………
“下次清理，时间。”
德洛修的声音把乔利从回忆中拉出来，他迅速打开光屏确认信息。
“大人，涅墨西斯的清理时间还有一次，是…本次游戏结束时那天，十天后。”
乔利硬着头皮回答着德洛修的问题，声音都有些微微发抖，涅墨西斯的清理工作需要细致地核对，所以清理频次并不高，上次清理是一个月前。
德洛修什么也没说，乔利在他身后，不知道他是以怎样的神色俯瞰涅墨西斯，但他猜测，不会有什么波动。
一分钟后，德洛修转身走上廊桥，乔利连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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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的最终结果对他和乔塞而言算得上很好，德洛修没有做出任何惩罚性质的决定，也没有因为资产的损失而向他们发难。
就好像这件事无关紧要。
路伽？无关紧要，没有价值。
一点都没有。
暖黄色的灯光轻柔地洒落在书页上，直到布特莱过来递交训练记录，德洛修才意识到这页内容早就看过了，他却一直没有翻页。
“大人，您早些休息。”
每次递交记录，布特莱都会附上这样一句话。
德洛修抬眼看他，布特莱恰到好处的笑容和恭敬的姿态，挑不出任何错处，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假人。
布特莱也意识到德洛修在打量自己，这是他成为德洛修的参赛者以来的第一次。
他立刻调整好状态，保持着笑容，谦顺地低着头。
德洛修忽然意识到，路伽的确一无是处。
像布特莱这样的参赛者，才是他需要的。
……他发现自己已经记不起来，当时为什么选择了路伽。
而他的记忆力很好，这不应该发生。所以一定有什么事情脱离了他的掌控。
德洛修注视的时间太长，长到布特莱有些维持不住笑容，但他认为这是一个好的征兆，所以依旧保持着完美的姿态。
“那份情报，给全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