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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青铜人俑 ...

  •   火车是在浓雾中消失的。

      薛天凡最后一个跳下踏板,回头时只看见铁轨像被巨兽啃噬般一截截消失。上官漠拽着他退到站台边缘,铜钱剑横在胸前。站牌上"殷家镇"三个字正在锈蚀,铁皮剥落处渗出暗红液体。

      "别碰那些锈。"乔萋突然开口。她不知何时摘了戏妆,素白的脸上两道血痕格外刺目,"会做噩梦。"

      薛天凡后颈又开始隐隐作痛。他摸到那块青斑已经扩散到巴掌大,皮肤下似有无数细小的金属颗粒在游走。雾气中传来"沙沙"声,像无数纸人在摩擦。

      "祠堂在镇西。"上官漠从包袱取出罗盘,指针却疯狂旋转,"但磁场全乱了。"他忽然闷哼一声,眼角渗出血丝——自火车上使用血鉴术后,他的视力正在急剧退化。

      乔萋解下琵琶弦,沾了血在地上画起奇怪的符号。薛天凡蹲下细看,发现是副简易地图,标记着四口古井的位置。

      "我妹妹的日记里提过..."她声音发颤,"百鬼宴前夜,要在四口井边各埋一件活人祭品。"

      铜钉突然在薛天凡口袋里发烫。他掏出来时,钉身上的"谢"字正泛着青光。远处传来打更声——三长两短,是报丧的节奏。

      "子时过半。"上官漠脸色骤变,"快走!"

      他们刚冲出站台,雾气突然变成血色。薛天凡的铜镜片墨镜里,整个镇子的建筑都在扭曲变形,青砖墙面上浮现出人脸浮雕。最骇人的是那些紧闭的门窗——每扇后面都站着个模糊人影,额头贴着黄符。

      "别看。"乔萋捂住他眼睛,"它们在找替身。"

      上官漠突然停下脚步。前方雾气散开处,矗立着一座飞檐翘角的祠堂。门楣上"殷氏宗祠"的匾额裂成两半,用红绳勉强捆着。而祠堂前的空地上,整整齐齐摆着四把太师椅。

      第三把椅子上放着件道袍,心口位置插着半截断剑。

      "谢..."上官漠刚触到剑柄就缩回手,指尖冒起青烟。薛天凡趁机掏出相机,对准祠堂门廊按下快门。闪光灯亮起的刹那,他看见廊柱上吊着四个青铜铸造的人俑——

      ——人俑的脸,分明是他们四人!

      "跑!"乔萋的尖叫与快门声同时响起。四具人俑齐刷刷转头,锈蚀的关节发出"咔咔"声响。薛天凡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上官漠扑倒在地。一道青铜手臂擦着他头皮划过,将石阶砸出蛛网般的裂痕。

      人俑的动作越来越流畅。薛天凡惊恐地发现,那个酷似自己的铜人胸口刻着"戊午年七月十五",正是他的生辰八字。铜人张开嘴,发出沙哑的声音:

      "记者...写...真相..."

      无数记忆碎片突然涌入脑海。薛天凡看见百年前的雨夜,自己——不,是前世那个穿西装的青年——正用钢笔在名册上勾画;祠堂里跪着一排被捆绑的人,最前面是个穿嫁衣的少女...

      "薛天凡!"

      上官漠的暴喝将他拉回现实。铜人已经掐住他脖子,金属手指正在往他皮肉里嵌入。薛天凡徒劳地挣扎,视线开始模糊。恍惚间,他看见乔萋撕开戏服水袖,露出手臂上密密麻麻的符咒。

      "殷——无——月——"她一字一顿喊出这个名字,声调陡然拔高成戏腔。人俑动作一滞,祠堂所有门窗同时洞开,阴风卷着纸钱呼啸而出。

      铜人松手的瞬间,一道青光破空而来。薛天凡只觉颈间一凉,铜人头颅应声而落。滚到脚边的头颅还在蠕动,青铜嘴唇开合:"找到...镜子..."

      "敕令!"

      清冷的男声从屋顶传来。黑衣道士踏着瓦片飞身而下,手中断剑青光暴涨。剩余三具人俑在剑光中炸裂,青铜碎片雨点般砸在地上。薛天凡这才注意到,断剑缺口处刻着个"敕"字,与上官漠包袱里某件法器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道士轻巧落地,剑尖直指上官漠咽喉:"上官家的小少爷?"他声音里带着冰冷的嘲讽,"二十年前你们祖上造的孽,该还了。"

      上官漠双眼缠着血布,却准确抓住了剑锋。鲜血顺着手腕淌下,在剑身"敕"字上汇成诡异的图案:"谢冷,你师父没告诉你,当年灭门案另有隐情?"

      名叫谢冷的道士瞳孔骤缩。薛天凡趁机爬起来,相机镜头无意中捕捉到人俑胸腔里的东西——黄绢布包裹的陈旧名册,露出的一角写着"百鬼宴宾客录"。

      乔萋突然剧烈颤抖。她盯着祠堂正梁,薛天凡顺着望去,只见房梁上悬着面巨大的铜锣,锣面映出的却不是他们的倒影,而是一顶漂浮的凤冠。

      "来了..."她嘴唇哆嗦着,"子时三刻,阴阳交替..."

      谢冷猛地转身,断剑横划。剑风扫过之处,雾气短暂散开,露出镇子全貌——四条主街竟组成个巨大的铜钱图案,而祠堂正好是方孔位置。此刻,所有建筑的铜制部件都在渗出暗红液体。

      上官漠突然扯下眼上血布。他本该失明的双眼此刻泛着淡金色,直直望向祠堂深处:"殷无月,我知道你能听见。"他声音里带着奇特的韵律,"这四人里,有一个是你当年的——"

      铜锣轰然炸裂。无数碎片在空中组成张女人面孔,薛天凡浑身血液都凝固了——那张脸与乔萋有七分相似,只是眼角多颗泪痣。

      【时辰未到】空灵的女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但你们可以看看真相...】

      铜钉突然从薛天凡口袋飞出,径直刺入他后颈青斑中心。剧痛中,他看见祠堂地面裂开,露出个青铜铸造的密室。四具棺材呈放射状摆放,中央跪着具穿嫁衣的白骨,胸口插着把完整的铜钱剑。

      棺材盖同时滑开。薛天凡的相机自动对焦在最右侧那具——里面躺着个穿西装的骷髅,胸前别着《申报》记者证。

      持剑的手突然颤抖。谢冷死死盯着中央那具嫁衣白骨,冷峻的面具第一次出现裂痕:"师...父?"

      "不是他。"上官漠摸索着抓住道士肩膀,"是你师父的孪生兄长,当年真正的守阵人。"他转向嫁衣白骨,"而这位,才是第一任孟七娘。"

      乔萋突然尖叫着跪倒。她手臂上的符咒正在燃烧,皮肤下浮现出金色的文字。薛天凡想上前扶她,却被谢冷拦住:"别碰!那是《度人经》,她在超度——"

      话音未落,整座祠堂突然下沉。四人脚下的青砖变成流沙,无数苍白的手从地底伸出。薛天凡最后看见的,是嫁衣白骨缓缓抬起的头颅——空洞的眼窝里,两枚铜钱正在旋转。

      铜钱上分别刻着"阴"和"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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