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白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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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8:00，柏浔一天的开始。
餐桌上是妈妈煮好的早餐，油条馒头粥摆满一桌，吃完后配上杯热豆浆，柏浔昨天被玩家狂虐的痛苦，都被美食补满了。
他元气满满地起身：“我去上班啦！”
穿着围裙的妈妈微笑着朝他挥手。
8:30，柏浔登上了公司班车。
班车十分拥挤，柏浔被一团团透明空气挤来挤去，费了好大劲才腾出手，压了压自己快被挤掉的棒球帽，下车时没忘记道别，
“司机再见！”
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的巴士司机微笑着朝他挥手。
8:57，柏浔抵达公司一楼。
进门就碰到了同来上班的A组前辈，黑漆漆的同事朝他热情地挥挥四只手。
“柏浔，早上好啊。”
“早上好！”柏浔摘下帽子，脸上露出笑容，
“感觉好久没看到你了呀，大黑前辈！”
同事漆黑的脸憔悴得都白了：“害，别提了，刚加完班。”
“最近玩家越来越聪明了，昨天有两个高玩特别难搞，好不容易才把他们回收掉，副本通关率差点又升了。”
同事的一只手挠了挠脑袋，另一只手淡定地把掉下来的纯白眼球塞回去，“真是的，我的眼球又被累脱了……对了，听说你下放去E级副本了？”
柏浔脸上灿烂的笑容僵硬了一秒。
前辈感慨：“还是E级副本好，玩家大部分都是杂鱼，压力没那么大。”
“是啊…哈哈哈…”柏浔尴尬地笑笑，别过头，目光飘向别处。
前辈：“哦对了，你快迟到了吧，快先上去吧。”
“好哦，前辈再见！”
前辈两个白眼球目送他，微笑着朝他挥手。
9:00。
柏浔打卡抵达办公室，完美，没有迟到！
一切都很美好，就像之前无数个早晨一样，柏浔哼着歌，心情愉悦地走进茶水间——带薪喝咖啡！免费咖啡！
工作两年，柏浔对这种稳定而又平静的生活十分满意。
更让他满意的是这份工作的其他福利，工资每月一号发，五险一金是最基础的，除此之外还有全家人的医疗险以及定期体检，住房分配，食堂餐补和免费下午茶，班车，30天全薪病假，每个季度的团建旅游，年假20天，逢年过节都有红包，一周工作五天每天八小时，只要公司不裁他——他能干一辈子！
结果撞上了领导。
领导站在咖啡机前，旁边的桌上已经摆了三杯咖啡，他见他进来，转过其中一颗头，眼睛瞪着他，压迫感十足，
“柏浔，你来的正好，等下来我办公室一趟。”
不好。
柏浔头皮发麻。
“好…好的，请稍等一下，我放一下东西。”
咖啡没喝上，还要去挨训，柏浔垂头丧气地回到座位，把装着爱心午餐的背包放好，柏浔唉声叹气，头顶翘起来的呆毛都焉儿了。
身边穿着红色连衣裙，皮肤白皙的同事翘着二郎腿，血红色的高跟鞋在半空中晃悠，
“小柏浔，你昨天又搞砸了？”
她开口时，办公室的温度仿佛降下了二十度。
“是呀，”穿着长袖的柏浔并未感到异样，他长叹口气，“时长为五天的E级副本，第二天就被玩家破解通关了，啊啊啊啊啊——”
他一头磕在办公桌上，很是崩溃。
“没关系啦，”冰凉的手伸到他的脑袋上，她的指甲如豆蔻般血红，但揉他头发的力度轻而温柔，凉意在空气蔓延，“这次的新副本不是一共12个玩家吗，你总该回收几个了吧？”
柏浔感觉自己稍微冷静下来了，他抬起脸，苦笑：“没有呢，梅姐。”
揉他头的手停了停，声音不可置信，
“又是一个也没有？”
“嗯。”
“……”
听到这句话，青色的纤纤细手慢慢收回去，那股寒意逐渐远离。
柏浔感觉自己无形之中又被补了一刀。
正这么想着，另一道阴沉沉的男声突然响起：“往好点想，他这次也没有那么糟糕。”
金发碧眼的男人微笑着拄着骨头拐杖起身，他的上半身出乎意料的像人，但他并没有腿，整个下身被一团黑雾笼罩，上半身就这样悬浮在空中。
是萨丁先生。
“至少我们的小柏浔这次撑过两天了不是吗？”
“准确来说，是一天半。”另一道女声幽幽说，“上次是半天，上上次是一天，这次算是是回归平均线以上了吧。”
“我还挺羡慕他能带薪摸鱼的。”办公室角落，有着毛绒脑袋和玻璃珠眼睛的同事。滑着滚轮椅靠近，张口娃娃音清脆，“他的副本每次都结束的那么快，多好啊，不像我们，加完班还要坐在这里写报告。”
“该死的报告！”
娃娃毛绒绒的小圆手在桌上大力拍了几下，以示不满。
它电脑上文档的空白处，随着它的说话声跳出了两行字，柏浔好心提醒。
“前辈，你的语音输入没关。”
娃娃摘下耳麦摔地上，玻璃眼珠恶狠狠地瞪他，
“你已经闲到偷看我的报告了吗？我需要你来提醒吗？你没有自己的报告要写吗？你除了拖我们组后腿没有别的事了吗？”
柏浔：“……”
听说娃娃在恼羞成怒的时候会不停反问。
它是整个办公室唯一没有手指能打字的，为此跳脚，柏浔表示理解。
梅姐替他打抱不平：“我们小柏浔也没有闲着啊，他在公司时都在努力写总结，做ppt，还创新了不少关卡道具。”
娃娃嘲笑：“你是说类似‘哈哈糖果’‘美梦之镜’的那种道具吗？拜托，你但凡抬头看看我们的机构名呢？这种道具和我们的画风一点都不符好吗？”
“其实‘哈哈糖果’还挺有用的。”低沉的男音补充，萨丁先生敲了敲骨头拐杖，“之前，我将它放进我的乐园，效果意外不错。”
娃娃的毛绒脑袋转过来：“哦？你怎么用上的？”
“只是满足了我个人的恶趣味罢了。”男人微笑，像是想起了有趣的事，“在他们被回收之前喂上一颗，看着他们痛苦时无法呻吟，失去自己的手脚脏器，却只能疯狂大笑的样子，真是……太有趣了。”
“妙啊！”娃娃拍手，笑声陡然尖锐，“柏浔，你那糖果也给我几颗，下次我也试试。”
柏浔拉开抽屉，递过去一包五颜六色糖，
“都给你。”
娃娃抱着有半个自己高的糖果袋子，拿人手短，它语气缓和了许多，娃娃音听起来可爱了几分：“好吧，我承认你在我们组还是有用的。”
柏浔：“……谢谢。”
柏浔知道自己业绩差，拖了整个组的后腿，让大家业绩压力比别的组更大。
他也很努力了，可是…唉。
环顾办公室长相各有特色，极具气质，身怀绝技的同事们，格格不入的柏浔觉得自己长得实在是太普通，太丑陋了。
他只有一个头，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和一张嘴，还不会飞，更不会穿墙。
——他和需要回收的那群玩家们丑得一样！
长这样的他在机构里，简直就是劣势中的劣势，玩家看见他，只会感到亲切而不是恐惧，这样的他怎么干得出业绩呢？做不到也是意料之中吧。
可柏浔也没想到啊！
当初他投简历时，只是抱着广撒网试试看的心态，没想到一下就被官方机构——无限恐怖游戏公司录取，甚至是没有实习期直接录取！
简言之，他是一名有编制的公务员。
两年前的柏浔以为，自己是时来运转，天降好运，找到了命中注定的铁饭碗，他一定能够在这里做出一番长久的大事业！
他入职时，还是A级副本的BOSS，领导对他寄予厚望，谁料副本被进入的第三天就被玩家通关，副本封闭，他被降级C级副本。
之后，他又在公司内部里喜提‘副本杀手’的称号——他每当一个副本boss，那个副本就会在三天内被玩家通关。
也是因此，他的BOSS等级蹭蹭下降，今年下放到了E级本，E级本难度低，Npc初始智商低，玩家通关更快，他业绩就更差。
简直陷入了死循环！
“总之，谢谢大家的安慰，我先去挨骂啦。”他说。
办公室前，透过门上方的小型玻璃，他看到桌上四杯咖啡已经空了三杯，领导四颗锃亮的后脑勺对着他，柏浔深呼吸，小心翼翼地敲门，
“进。”
领导转着椅子面对他，靠外侧的两颗头升高俯视他，内侧的两颗头则平视他。
领导加起来四对眼睛一齐看他，柏浔从头顶到脚面，不管是表情还是小动作，都被打量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他吸一口气，压力山大。
他勉强露出微笑：“领导…早上好。”
“柏浔，坐。”
出乎意料的，领导今天居然让他坐着挨骂——柏浔受宠若惊，动作很轻地把椅子拖过来坐下。
“你今天又踩点了吧？”领导一开口，柏浔就觉得不妙。
“真的对不起，”他抿着唇，小心翼翼地解释，“我家那里每天早上只有8:30那班车，我早上赶到公司最快也要29分钟。”
“我知道，这是主神安排的班车，”领导点了点中间的两颗头，四颗头面部表情也一致，他面不改色的说出下一句，“既然如此，你就不能跑着来上班吗？”
柏浔弱弱地说：“可是我从家里过来要穿过两条河三座山……”
“开个玩笑，放轻松。”
领导语气松弛下来：“其实你踩点迟到都没关系，毕竟我们组有你没你都一样。”
柏浔心虚地低下头：“……”
“今天叫你过来不是说这件事，而是另一件，”领导拿出一份文件，“你看看这个。”
柏浔接过文件，是公司上一季度的数据统计报表，他们组是倒数第一，理所当然的被排到最后面。
领导开口：“自从我们无限恐怖事业部成立以来，组织了超过30000个副本，回收共计352645个灵魂单位，而其中你工作两年，合计开启过24个新副本，平均每批8个灵魂单位，每次副本持续时间在30分钟到72小时不等，而副本回收的灵魂单位为——12个。”
柏浔捏着文件，默默低下头。
“其中5个是被同伴背刺，3个是被自己吓死，2个是因地形脚滑摔死，还有1个是吃了哈哈糖果笑死，1个是异食癖吃错东西被噎死，灵魂质量历史罕见，奇低无比！”
柏浔头更低了。
“也就是说，你亲自回收的优质灵魂单位为0。这两年来，你所在的副本，玩家通关率为98.6%。你知道倒数第二名的亲自回收的灵魂单位和玩家通关率是多少吗？是3826和62.87%！”
“公司副本的报废率在你来之前是49%，你来之后，居然足足上升了5%！你一个人的破坏力顶五个组的同事，你真的——”领导的其中一颗头呼吸急促，越说越气，“你很可以！”
“不！我不可以！”柏浔连忙否认，并羞愧道歉，“对…对不起领导，是…是我不够努力！”
“不，不，你可不能说这句话。你已经够努力了，事业部谁还有你努力？副本没开启的时候你也坚持965打卡在工位上，每天不忘学习每月优秀副本回放，和道具部共同开发新道具，协同清洁部善后工作，上公司内部组织的回收进修课，理论考核课也都是满分！”
“相比之下，别的同事只是做好了本职工作，你除了本职工作做得不行，别的全做了——谁还有你努力？！你可太努力了！！”
领导方位不同的四颗头同时叹了口气，360度立体环绕音在狭小的办公室里回荡。
柏浔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只是，不适合这份工作！”
不！适！合！
“那…那…”柏浔睁大了眼，感觉自己快碎了，“公司要裁了我吗？”
他的编制，他的双休，他的八小时工作制——就这样离他而去了吗！？
领导纠正他：“是优化。”
柏浔吸吸鼻子，憋住眼泪：“有什么区别？”
领导：“裁员是公司养不起你，优化是公司内部调整，让优秀的你回归社会。”
柏浔：“……”
有什么区别？
领导：“在这之前，我决定再给你一次机会，证明你业务能力的机会。”
柏浔急切道：“是什么？”
“新人副本。”领导拧过最右侧的那颗头，看向其他副本的直播荧幕，“你需要证明自己的能力。如果这一次，你没能打破自己原先的成绩，那么……”
柏浔咬着下唇：“我一定会努力的！如果这次我还做不到，我就，我就……我就主动请辞！”
目送柏浔雄赳赳气昂昂地远去，领导扭了扭自己僵硬的脖子们。
“终于送走这尊大佛了，”他暗暗叹气，摇头，“傻孩子，还是社会经验太少，裁员可是要给赔偿的。”
他才不想赔。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白日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