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高一的时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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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回舟把校服裹紧了点，鼻尖被吹的通红，呼吸起来的气都带着凉意。
就这，他还不放下自己手里那根没抽完的烟，硬挺着吸了一口又一口。
白烟弯弯曲曲飘空中，谢回舟冷得有点受不住，他捏着烟就近蹲下。
教学楼的天台和宿舍楼的不同，没有楼梯间，没有什么能背风的地方唯一的通道只有两扇栅栏。
铁栅栏在风中吹得吱吱响，隐去了脚步声。
吐出的烟消散，视线里出现双白鞋，他顺着往上看。
一张让谢回舟在无数次午夜辗转反侧从梦中惊醒的脸，其实那张脸不算难看的，甚至在大部分人里已经是中等靠上的了。
薄嘴唇高鼻梁，细长眼底里的精锐被方框透明眼镜遮住了一半。
他左臂上挂着学生会的袖章，袖章在月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本来就很冷的天，在谢回舟看到他后觉得更冷了。
张比凡笑着：“被我抓到了。”
“抽烟逃课…”他拿笔怼着下巴，装作思考地说，“会扣几分呢…？”
“嘶…我怎么记得抽烟好像抓到一次就处分一次呢？”
张比凡用笔敲敲记事本，他看向谢回舟手上那支染着的烟，烟灰因为主人忽地没动静而长出来一大截，等实在是支撑不住自己的重量才堪堪分离。
谢回舟起身，不知道是起猛了还是看见张比凡的缘故，他眼前一片晕乎。
“让我想想啊。”张比凡说，“我这一笔下去，已经有过一次处分的你，会不会被退学啊？”
谢回舟没说话，手肘支在边上的矮围墙上，闭眼缓解不适感。
他和张比凡的恩怨不浅。
高一入学一个月时，谢回舟被于明兰逼着竞选班干部说要让他往好的方向学学。
结果没选上，又退而求其次让他竞选学生会，总得来说就是想他在高中锻炼锻炼养成严于律己。
而当时学生会每个班的入选资格只有一个。
他和张比凡都报名了。
其实谢回舟就是个打酱油的，想着应付应付他妈就完事了，他本人压根就不想进学生会揽这瓷器活。
但张比凡却认真当他是一个劲敌，每天在班里到处拉人，还跑谢回舟面前扬言他不可能选上，自己在学生会有人脉让他放弃。
正常来说，谢回舟各种胡说八道消极对待的面试和张比凡的态度人脉比起来是没有任何悬念能胜利的。
可谢回舟选上了。
张比凡那时每天见他就翻个白眼。
直到。
一个午后，谢回舟在教室拿自己中午忘在教室的手机，拿上后他往宿舍走。
教学楼这个点没人，要么去吃饭了，要么回宿舍休息了，空气寂静的可怕，谢回舟听着自己鞋底与地板碰撞摩擦发出的咔哒声。
在路过厕所时，里边隐约传来的啜泣，他伫立下来。
声音是男生，还在断断续续说话。
“…唔…别拧了…疼…”
没了他的脚步声，厕所里的哭声更加明显了。
“呜呜呜别讨厌我…”
“恶心死了。”后面跟着这声音像张比凡的。
谢回舟放轻脚步，挪进去。
声响越来越清晰，谢回舟很快确定是最里面那个隔间里发出来的。
“你的喜欢一点用也没有！什么都不为我付出！这还叫喜欢呢？”
紧接着是重重一记耳光声，物体撞击木质隔板的碰撞声，还有一声痛到吸气闷哼。
喜欢？
好像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
张比凡喜欢男生？他是同性恋？
谢回舟从初中才知道同性恋这个词，当时也没多抵触。
但目前为止这是谢回舟第一次在现实中清晰直观的见到。
“别讨厌我，我想想办法…”
“有什么办法？他都进了学生会了！你不是学生会的吗？这点权利都没有？”张比凡语气恶劣。
“你自己看看你的贱样！就这出息？怎么好意思说喜欢我的？”
说完，厕所那隔间的门开了。
张比凡扯着人头发将人拽出来。
谢回舟听得愣神，一下忘记了躲，三人就这么相见了。
被张比凡拖拉出来的男生泪还没干，他手扣在张比凡抓他头发的手上，是想让人松手，可又怕弄疼张比凡一直没使劲，就这么虚虚地盖上面。
很明显这是被打了。
来龙去脉也被谢回舟在三言两语中拼凑起来，他猜了个大致。
这男孩是学生会的，应该就是张比凡之前口中的人脉。
从零星的对话里提取出来的信息差不多就是男孩喜欢张比凡，张比凡让男孩帮自己进学生会，结果没成功就狂揍一顿。
这算霸凌吗？
不对……家暴…？
谢回舟还没想明白呢，张比凡脸色骤变，他一下松开手，那男孩就直挺挺摔地上，脸着地的声音还不小，震得厕所都是回音。
张比凡在声响中手忙脚乱地想跑，却因为太慌张，踩在厕所有水渍的地板上摔了个跤。
那男生都脸着地了，听见这声还下意识伸手想接张比凡，目标太远他又疼得使不上劲只能原地扑腾。
张比凡冲他吼了一声：“别过来！”
自己滚了两圈，衣服都脏了才堪堪爬起来，他跌跌撞撞擦着谢回舟而过出了厕所。
谢回舟听到了他喃喃自语。
我不是同性恋。
谢回舟则呆在原地没搞懂张比凡的操作。
这是把小男友丢这了？
谢回舟有个坏毛病，就是爱管闲事，哪怕之前初中已经因此吃过一次亏了还是狗改不了吃屎。
他听着眼前人疼得斯哈斯哈的喘息，在原地心里纠结了下还是把人扶起来，才离开厕所回了宿舍。
可是当天下午就出了事。
课间他正趴桌上睡一半就被班长叫醒去办公室。
办公室里老师围成一团，中间坐着中午挨了打的男孩，原本热闹的办公室在谢回舟进去的刹那安静下来，氛围剑拔弩张。
谢回舟一进来就先看到有个老师心疼地拿着碘伏给那男孩消毒。
而他的班主任则阴沉着脸色：“谢回舟，谁给你的胆子把人打成这样！？”
谢回舟满头黑线，怎么就是我打得了？
他求助地看向坐在郝华位置上的男孩，示意他帮忙解释，然后他就听见那破了皮还在发肿的嘴角说：
“老师。是他。”
“他打的我。”
那段时间学校翻新橡胶跑道和监控系统，整个监控系统都没开着，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他们没人知道。
接下来谢回舟无论怎么解释，没人会信他。
那男孩是中考前五名考进来的，叫简奈。七中的老师都是成绩至上，见着这么个好苗子被谢回舟打成这样早都气疯了。
郝华在窗户前盯着谢回舟，他沉吟片刻叹了口气：“孩子，打电话叫你妈来吧。”
谢回舟记不得自己是怎样拖着步子去电话亭的了。
于明兰那时还在坪城，下午的车票都抢没了，她坐着绿皮火车赶来的，到了已经晚自习了。
彼时，这起事件已经传遍了学校。
有初中和谢回舟一个学校的说谢回舟初中就打架，各种版本层出不穷。
燥热的教室，吵闹的环境，门口时不时观望八卦的身影…
谢回舟忘不了。
最后家里赔了钱。
谢回舟回家反省一个月，于明兰在坪城的工作很忙，她处理完事情的凌晨就又买了火车票。
临走前，谢回舟问她：“妈，你信我吗？”
于明兰在玄关穿鞋，胳膊上挎着装笔记本电脑的包，她语气疲惫：“信不信的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都过去了。”
“妈妈好累。你今晚早点睡。”
“这一个月照顾好自己。”
校园里的故事更新迭代，一个月过去没多少人会去讨论他了，当他再站在大家面前，也只是引起一点小风浪，很快归于平静。
他的学生会职位也早就把他踢出去。
张比凡刚开始见谢回舟替自己受到处罚还很心慌的，觉得会不会太重了，他如愿进了学生会后每天晚上做噩梦。
可是一个月后，谢回舟回来了，班上同学对他避之不及，但他舍友还是照常和他一起。
张比凡那点心慌感荡然无存，他性格自大傲慢，说话不过脑子且没情商在宿舍没少得罪舍友，导致他和舍友关系不怎么样，班上大部分同学也觉得他每天在班里拉票拉得烦人。
凭什么他的宿舍关系还这么好？他们不知道谢回舟是霸凌者吗！？
张比凡将自己做噩梦的罪名按在谢回舟身上。
他想狠狠嘲讽谢回舟，一年以来都没找到机会。
而现在。
他逮到了趁晚自习逃课出来的谢回舟，没人会在这个时间来这儿的。
张比凡把袖章脱下来往他脸前抖了抖。
“你求求我，我可能就不扣了。”
谢回舟没反应，张比凡也不尴尬，他凝视谢回舟，只想嘲笑他，哪怕这声嘲笑来得太迟了：
“高一的事，气不气？”
他仿佛在解释又仿佛在自言自语：“那时我也没办法，我也不确定你会不会告诉老师，所以我只能先找老师了。”
张比凡话锋一转开脱自己，他说：“不过你也活该。”
“是不是觉得自己当初善良地扶人一把特别帅啊，后不后悔？”说一半他被逗地不行，仰头哈哈大笑几声。
“没想到吧？简奈是个白眼狼。还反咬你一口。”
张比凡笑地眼睛都眯起来了：“没办法，他太喜欢我了。”
“就算我扇他巴掌，打他骂他，他还会反过来问我手疼不疼累不累。”
谢回舟淡漠看他装，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心想，这人怎么这么贱，好想给他一杵子。
张比凡炫耀完了把袖章又收起来，重复问：“气不气？”
幼稚。
“气不气？”
谢回舟：“你牙上有辣椒。”
张比凡：“……咳咳咳”
他骤然停住，被自己口水呛到，觉得丢了面子，恼羞成怒地大吼：“大家都不喜欢你！你身边没朋友！！”
“你牙上有辣椒，在门牙那儿。”谢回舟重新提醒。
“……”
张比凡终于闭上嘴，悄悄剔牙，又重新开口：“你…”
“还在呢，没剔干净，”谢回舟一顿，眯了眯眼又说：“哦，才看见你牙缝还有菜叶。”
张比凡又闭上嘴，用舌头去挑，挑来挑找不到谢回舟说的菜叶在哪儿，正疑惑却听见前边传来细微的憋笑声。
妈的。
被耍了！
“笑屁呢你笑！”张比凡气得脸都红了。
谢回舟：“对啊。就是在笑屁。”
“你他妈…”
[啊——]
[这个人就是娘——]
从铁栅栏后面突兀的传来一阵深情的男高音的手机铃声打断他。
“谁！”张比凡一哆嗦，又强壮镇定问：“什么人在那儿！”
铃声悠扬音质却不大好，还在持续播放，顺便回答了张比凡的问题：
[这个人就是娘——]
栅栏后面的身影动了动，“娘”出来了。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