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虫儿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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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韬从位置上起来，丁知富顺着坐下：“老师让这周熟悉剧本呢，你们看了没？”
白韬好奇地问：“啥玩意啊？”
“迎新晚会啊，我们班搞的话剧。你们班啥啊？”
白韬手搭丁知富肩膀上：“这么快就搞？我们班还没说呢，这次分班给我分到歪脖班上了，他那性子肯定又要搞点他们那辈子爱看的。”
歪脖是冶夕七中的教导主任，叫郝华，不知道生了什么病，脖子带着头一直歪着，因为脖子太有特点了，同学私下都叫他歪脖。
白韬一提起自己班主任就捶胸顿足的，两人的渊源要追溯到高一。
曾经高一白韬和谢回舟一个班，那时白韬每天早上背个大包帮班上同学带早饭，都来的特早。
一个清晨，谢回舟摸摸他背早饭的大包，出馊主意说他可以以此赚差价了。
白韬却咽了口包子，摆摆手表示自己有更加好的打算：
“我打算，如果我没考上大学的话，我就去学个手艺，学个按摩。学成归来我就回七中。”
“干啥？”谢回舟抿了口豆浆，“报效母校？”
白韬伸出食指左右摆：“NoNoNo.”
“我第一时间找到歪脖。”
教室也逐渐安静下来，谢回舟把手机豆浆放下默默把身子转回，只有白韬一个人还陶醉幻想，大放厥词。
“我到时候闯进他办公室。我和他说我也不多要你的，你给我一万块钱就行，我给你把脖子掰正了。”
幻想完，白韬发现不对劲了。
空气中有杀气。
但为时已晚。
结局就是来巡查的郝华逮着白韬进自己办公室盯着他写了一上午的三千字检讨。
白韬撇着嘴：“这学期实在是太操蛋了，竟然被分到他手下，我怀疑自己最近水逆。”
“关键歪脖还记得我，他一进教室眼睛就和按了自动锁敌一样，一下就看见我了，特地把我调到他讲台边。”
白韬说话手上也没闲着，边吐槽边拿了桌上一本册子翻看：“等我今天晚上回家了要找人算算，”吐槽一半，他顿住，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嘴就已经比脑子快一步念出来了。
“七个白雪公主和一个小矮人…？”
在座的几人都点头。
“这啥？”
“就是刚刚我们说的迎新晚会表演的节目。”
“你们老师上哪找的盗版野鸡剧本…？”白韬飞速翻了几页把内容看了大概，嘴上不把门直接就秃噜出来了。
“我三年级表妹写的下雨发烧妈妈背都比这有意思。”
“这位同学。你的班主任是哪位。”
白韬喉咙一哽，不敢去看。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白韬被老橙领着去了郝华那儿，重获三千字检讨。
……
晚上，宿舍十点准时熄灯。
丁知富埋在被窝里为自己逝去的星星和已经摇摇欲坠的段位进行抢救，时不时发出几声刻意压制的怪异叫声。
他弟丁知帅是个自律学霸，早早睡觉了。
床上。
谢回舟没拿手机，什么也干不了。
开学第一天，他一下子接受了太多信息，闭上眼怎么睡不着，每次刚闭上都是一天下来的尴尬瞬间。
没带饭卡，没认出祁璟…
他稍微前倾，被子随着他动作滑落，被他查看的人早就睡着了。
谢回舟又缩回被子里，他换了姿势侧身靠墙。
宿舍里时钟滴答滴答，他逐渐听不到丁知富的祖安语录，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平稳的呼吸声。
他在黑夜中睁眼，深深呼了口气。
墙上时钟隐约看出已经过了十二点，现在是第二天了。
谢回舟轻轻支起自己，探了半个头往下看。
乌漆嘛黑。
已知现在十二点刚过，宿舍一片漆黑，我们小谢同学想上厕所，却迟迟不行动是为什么呢？
A.他喜欢尿床的感觉。
B.黑暗中的下床梯子看不见，容易摔了。
C.路痴，找不到厕所。
睡旁边的二蛋同学表示以上选项都不正确，并且给出了标准答案：
“害怕？”
祁璟沙哑嗓音打破空气寂静，把谢回舟吓得一哆嗦。
“放屁。”
谢回舟死要面子反驳他。
“我一直没睡，你刚刚在这儿犹豫了半天，尝试试着下床三次，又回来三次，现在是第四次。”
祁璟单手撑头侧身看他。
“……”
变态吧，数这么清楚。
夜里祁璟眼睛亮亮的，他好心问：“我陪你？”
“不用。”
谢回舟嘴硬。
祁璟才不管这人的嘴硬，他强硬撵着人下去，自己也飞速下床，将身体贴谢回舟身边，大/鸟依人道：
“没事，我害怕~”
“我们勇敢的大/蛋陪我上厕所吧~”
谢回舟：“……”
祁璟扣着人肩膀，随意套上拖鞋，一前一后出了宿舍。
走廊的声控灯有几个不灵敏了，墙壁上镶嵌着发绿光的安全出口指示灯，照着走廊阴森森的。
谢回舟不动声色往祁璟边上贴近了点，祁璟反手攥着他的手，一米八大个硬是往谢回舟怀里钻：“我害怕…”
谢回舟猝不及防被扑了个满怀，一起来的还有祁璟特有一股香味，本来还胸闷的感觉少了些，他紧绷的背脊也随之松散几分。
他驮着祁璟走到厕所门口，一起去进了厕所。
洗完手，祁璟又凑上来，笑嘻嘻靠着他：“走吧，大/蛋。”
谢回舟垂眼扫过他抓着自己肩膀的手，沉默片刻：“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怕黑？”
祁璟靠近他细细地观赏谢回舟的脸，觉得谢回舟板着个脸像小猫，怪可爱的。
他眨巴眼睛，无辜着：“没有啊…我一直都这样的…”
“你以前还大半夜跑我家叫我上房顶看星星的。”谢回舟找到漏洞，“以前天花池可没有什么路灯的。”
祁璟心说，还不是某个认不出我的负心汉需要我陪着一起。
不过他是不会说出来的，不然嘴硬脸皮薄的负心汉就会变成暴怒的负心汉。
他思索着怎么糊弄过去。
“你们大半夜在楼道搂搂抱抱的叙旧呢？”
安静走廊猝然响起充满疲惫的语气，丁知帅抓着卫生纸，面上全是生无可恋。
祁璟眼底划过亮光。
来得真及时。
丁知帅一步抵三步，来到他们面前，目光直勾勾盯他俩的手。
谢回舟顺着丁知帅的目光落到自己手上。
刚刚一番争论间，谢回舟手被祁璟悄无声息握住揉捏把玩。
两只手交叠在一起的画面还挺养眼的，祁璟的手指修长又骨感，儿时记忆中的那只黑手不复存在，眼下早已在谢回舟看不到的时光里变得白皙干净。
以前祁璟太黑了，谢回舟从来没有发现祁璟食指上有颗红痣，现在贸然发现了那小小红点衬得祁璟手很有性张力。
“看这么入迷？”祁璟粲然一笑，强行把谢回舟拉回神。
谢回舟猛地甩开他的手。
妈的，祁璟手有什么好看的？谢回舟你怎么还看那么久…
祁璟小时候就很喜欢逗谢回舟，喜欢逗完人后看红晕爬上谢回舟耳尖。
长大了也不例外。
“唉，我还在呢。”
丁知帅不是管闲事的人，只是两男人大晚上手牵手在楼道搂搂抱抱，实在可疑。
他眯着眼上下打量：“你俩干什么呢？”
“上厕所。”
“上厕所手牵手？”
“……”祁璟泰然自若：“我怕黑。”
“怕黑还需要抱一起？！？”
“我俩关系好。”
丁知帅：“关系好成这样？”
我和我哥关系好也没抱一起上厕所啊。
丁知帅眼神怪异起来，谢回舟被弄得不耐烦，他瞥一眼丁知帅疑惑道：“你不是睡了吗？”
丁知帅成功被转移话题：“提起这个我就来气！”
“我十点熄灯就准时上床闭眼睡觉，我哥那个傻叉不睡觉在我头顶打王者，安安静静打就算了，但他老是鬼叫，不知道的还以为手机里爬出贞子了。”
丁知帅苍白憔悴的脸上也有了谢回舟脸上同款红晕。
被气的。
丁知帅继续：“终于熬到他放下手机要睡了，我以为我也能睡了，结果他秒睡还打呼。”
丁知帅绝望地抓头，楼道里的声控灯因为他逐渐提高的音量一个接一个亮起。
这时，他脸上露出笑，周身的气场也跟着软和起来，他笑得如沐春分说出的话吓死人：“为了我能拥有充足的睡眠，我起来找胶带粘住他嘴了。”
谢回舟：“……？”
祁璟：“……”
不亏是亲兄弟……
“是不是以为我终于能睡觉了？”丁知帅笑着反问和疯了一样。
方才亮起的声控灯有几盏灭了，打在他脸上的光照得他的笑容渗人。
谢回舟和祁璟听得一愣一愣的，默契决定不招惹这个怨气十足的人，疯狂附和点头。
“这还没完，我好不容易把自己给哄睡着了。”说一半，他眼中迸发出浓烈恨意，“白韬！！这个二百五！！一个电话给老子轰醒了！！”
“他在电话里又哭又笑地说自己半夜在网上找算命师傅被骗了三十块钱。”
ber，白韬还真去找人算了？
丁知帅没注意两人表情，他的脸又灰败了一度，喃喃自语：“我就想睡个觉…”
祁璟拍拍丁知帅的肩，试图给这个苦命人一点慰藉。
“我唱歌挺助眠的…我给你唱歌…”
丁知帅掀起眼皮一双眼睛毫无生机，他挥挥手里的纸：“我要先上厕所。”
说完，他一个人一瘸一拐行尸走肉挪到厕所。
祁璟叹了口气，揽上谢回舟，谢回舟觉得不自在。
他挣脱开，往前迈了几步，问祁璟：“现在不害怕黑了？”
祁璟目光撇向丁知帅消失的地方，打了个冷颤。
出现了。
他回谢回舟：“有更可怕的东西。”
回了宿舍。
丁知帅还是睡不着，祁璟还真打算给丁知帅唱歌催眠。
他拿出手机，上网找歌词，不过他手机太旧了上个网都费劲，谢回舟睡他头顶，他破旧手机转圈的界面被谢回舟看了个光。
祁璟小声抱歉：“手机有点不给力。”
谢回舟盯着他手机，皱皱眉。
现在都流行全面屏的手机了，祁璟还拿着几年前Home键的安卓手机。
眼瞅着自己手机实在是不给面子，祁璟索性就直接放弃了搜歌词，他退出手机自带的浏览器，决定唱一首自己还记得词的歌。
谢回舟看到他退出的手机主界面里除了几个必要的软件还有他今天刚拿丁知富手机玩的王者，以及另一个谢回舟没见过的软件。
他心说，手机都这么身残志坚了还打王者？
外面窗帘没拉紧，马路边暖色路灯偷偷溜进来几缕，谢回舟和祁璟头对头。
祁璟嗓音很有少年气，在唱歌时会不自觉压低一些，变得低沉，听着还真挺瞌睡的。
他选了首《虫儿飞》，小声唱起来：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谢回舟听着祁璟的哄睡，不自觉放松了身体，眼前天花板星星点点亮起来，随后升高，一眨眼它变成了满天繁星的夜空…
谢回舟回神，察觉自己在屋顶。
七八岁的祁璟坐他边上，嘴里哼着歌，伸手天真地想触摸天空。
谢回舟听见自己问：“二蛋哥，你的梦想是什么啊？”
祁璟把手伸回来，莲藕似的肉胳膊往后撑着：“赚好多钱然后带我爸享福。”
他反问：“你呢？”
同时，十七岁祁璟的歌声缥缈而来，不真切，他吟唱着下一句歌词：
“你在思念谁？”
“我想见见妈妈。”
“好久没见她了，我都忘了她长什么样了。”
谢回舟迷茫，明明自己什么都没说，可是稚嫩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他看着七岁祁璟傻不楞登地挠头，在屋顶上站起来。
夏天的夜晚蛐蛐声吵得不行，祁璟揪了根狗尾巴草叼嘴里回他：“肯定能见到。”
“舟舟。”
弹指间，他又在姥姥家门口。
大门牌上挂着白布，主房里挂着纸仙鹤，正中间停着姥姥的冰棺。
姥爷佝偻身躯，坐在椅上拿帕子拭泪，颤抖的手把帕子几次抖掉，谢回舟上前捡起，小手拉姥爷大手，踮脚给姥爷擦泪。
泪痕越来越多，他手足无措。
“舟舟。”
谢回舟回头，见于明兰站在院子里怀里抱着还是婴儿的谢回绾。
于明兰把谢回绾给了谢锐抱着，她蹲下身，张开双臂，唇瓣轻启：“妈妈赚了很多钱，现在带你回新家。”
新家是什么样的？
新家的一切都很好看很干净，谢回舟拘谨站在玄关。
于明兰牵着他往里参观，他的新房间很大，没有姥爷家里那么破小，下雨不会发潮，不会有很多虫子。
他躺在大床上，觉得四周空落落的。
无尽的黑暗压下来，压得喘不过气。
谢回舟知道自己又梦魇了，他习惯地沉下身体，让意识随着漂泊，不再做斗争。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