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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沉重箱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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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林晨调整了策略。他不再去那些窗明几净、需要“良好形象”的店铺碰壁,转而留意电线杆上、小区公告栏里那些不起眼的招工小广告。终于,在一个老旧小区的布告栏角落,他看到一张手写的、字迹歪扭的纸条:“急招搬家临时工两名,日结,有力气就行!电话:132xxxx4951”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林晨拨通了电话。一个粗声粗气的中年男人声音传来:“喂?找活儿的?在哪?过来看看!”
按照地址,林晨找到了一片待拆迁区域边缘的一个小型货运站。院子里堆着些杂物,停着两辆漆皮斑驳的小货车。一个穿着脏兮兮工装裤、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正蹲在地上抽烟,他就是电话里的王老板。
李老板上下打量着林晨,目光在他过于清瘦的身板和额角的伤疤上停留片刻,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小伙子,你这身板…有点瘦啊?搬家可是力气活!一箱书都能压趴下你!不行不行!”
林晨的心瞬间沉了下去,但想到宿舍群里兄弟们的加油,想到母亲佝偻的背影,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极力推销自己,语气带着孤注一掷的恳切:“老板!我力气不小的!我能吃苦!真的!我以前也干过零活!搬东西没问题!您让我试试!如果…如果我干得不好,搬不动,耽误您事,我可以不要钱!”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有些艰难,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李老板叼着烟,眯着眼又打量了他几秒,大概是看他态度实在诚恳,又或者确实缺人,最终还是不耐烦地挥挥手:
“行吧行吧!说好了,干不好一分钱没有!今天下午就有一单,去听澜苑搬点东西到水岸宫邸。老孙!”他朝院子里吼了一嗓子,“今天你带带他!新来的!”
一个皮肤黝黑、精瘦结实、约莫四十多岁的男人应声从一辆货车后面转出来,手里拿着捆扎带,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用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扫了林晨一眼,点了点头:
“嗯。跟着我。东西都打包好了,到了地方手脚麻利点,别磨蹭。”
孙师傅开着一辆半旧的小货车,林晨坐在副驾驶。车厢里弥漫着机油和灰尘的味道。车子颠簸着驶向城市另一端的高档区域。孙师傅沉默地开着车,半晌才开口,声音带着点沙哑和不解:
“看你这年纪,像个学生娃。没上学吗?怎么跑出来干这个?” 他瞥了一眼林晨额角的伤。
林晨低下头,含糊地应道:
“嗯…家里有点事,暂时…没课。”他不想多解释。
孙师傅也没再多问,只是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这活看着简单,讲究多着呢。家具怎么抬不伤着,易碎品怎么打包,走楼梯怎么省力…都得有门道。”他顿了顿,语气严肃起来,
“特别是今天去的地方,听澜苑和水岸宫邸,都是有钱人扎堆的地儿,里面的东西,咱们打一辈子工都赔不起一件!搬的时候,千万小心!手稳!眼尖!宁可慢点,不能出错!记住了?”
“记住了,孙哥。”林晨郑重地点头,手心微微冒汗。
车子驶入一个环境清幽、绿树成荫的高档小区——听澜苑。在一栋气派的独栋别墅前停下。院子里很安静,只有一个穿着整洁制服的中年保姆在门口等着。
“是李老板的人吧?东西都打包好了,放在一楼客厅和偏厅。主人家不在,你们搬走就行,送到水岸宫邸那边,直接找物业管家拿钥匙。” 保姆交代得很简洁,语气平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林晨跟着孙师傅走进别墅。偌大的客厅里,摆放着十几个大小不一的纸箱和用气泡膜、毛毯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家具部件。空气里弥漫着高级木料和皮具的淡淡香气,与这搬运的场景格格不入。别墅空旷而冷清,确实不见主人身影。
两人开始沉默地搬运。箱子很沉,尤其是那些装着书籍和瓷器的。林晨咬紧牙关,使出全身力气,学着孙师傅的样子,腰腹发力,手臂绷紧,小心翼翼地搬起,再一步步挪到货车上。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后背,额角的伤疤在汗水的浸润下隐隐作痛。每一次弯腰,每一次用力,都牵扯着全身的肌肉,带来酸痛,却也奇异地缓解了心中的郁结。
一个标注着“易碎 - 瓷器”的长条形箱子格外沉重。林晨和孙师傅合力抬起,一步一步挪向门口。箱子边缘有些湿滑,林晨手一滑,箱子猛地一沉!
“稳住!” 孙师傅低喝一声,额头青筋暴起,死死抓住他那头。林晨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用尽吃奶的力气才没让箱子脱手砸落。两人都惊出一身冷汗。
东西不算特别多,但搬起来也耗费了不少时间和力气。等最后一箱东西装上车,林晨几乎脱力,扶着车厢大口喘气。孙师傅也抹了把汗。
货车又驶向另一个更加奢华、安保森严的别墅区——水岸宫邸。在物业管家的指引下,他们将东西搬到指定的别墅一楼大厅。同样空旷冷清,同样不见雇主身影。管家签收了单子。
孙师傅刚把签收单揣好,手机就响了。他接起电话,脸色瞬间变得焦急起来:
“什么?摔了?严不严重?好好好!我马上过来!马上!”
挂了电话,孙师傅急得直搓手,对林晨。说:“小兄弟,对不住啊!家里孩子在学校摔伤了,老师让赶紧去趟医院!你看这…”他看了看满地的箱子和包裹,又看了看脸色苍白、气喘吁吁的林晨,显然不放心。
林晨看着孙师傅焦急的样子,想到自己母亲接到电话时的模样,心里一软,连忙说:“孙哥,您快去吧!孩子要紧!这里…我守着就行。等雇主回来,我跟他交接清楚。” 他想,最多再等一会儿,交接完就能走了。
孙师傅感激地拍了拍林晨的肩膀:“好兄弟!谢了!回头我跟李老板说,今天工钱给你算整天的!那我先走了!”说完,他急匆匆地跑出了别墅大门。
大厅里瞬间只剩下林晨一个人,和满地的、属于某个神秘富豪的行李。别墅里安静得可怕,只有落地钟指针行走的“嘀嗒”声。空气里昂贵的香氛味道,此刻闻起来却带着一种冰冷的、令人不安的气息。林晨靠在一个大箱子上,疲惫感排山倒海般袭来,他闭上眼,只想喘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