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情理之中 ...
-
医务室。
黑发哨兵被放进疗养舱中，浮浮沉沉的蓝色液体将人尽数包裹，暗红色的眼瞳紧闭，神态甚至可以用乖来形容。
裴青有时候很安静，但很少会像现在这样安静过了头。
皮毛顺滑的白貂从裴青的精神域里出来，随后消失，维森特揉了揉太阳穴，坐在一旁。
等在他旁边的护理人员连忙上前给他做基本的检查。维森特和裴青的匹配度再高，维森特也只是A级的向导，精神力很有可能支撑不住，或者情况更糟糕点——在裴青的精神域里遭到攻击，所以需要详细的检查来保证维森特没事。
属于医疗机械的扫描从向导的身上一扫而过，显示出的健康数值线让在场的其他护理人员都松了口气。
其中一位护理小姐笑起来，说道：“就说嘛，哪有哨兵会伤害自己的向导，你们太紧张了。”
她在这里工作了这么长时间，还没见过对向导动手的恶劣哨兵，每一位哨兵对帮自己梳理精神域的向导都会有天然的好感，很礼貌客气，怎么会攻击呢，顶多就是红红脸，再要一下通讯号。
站在维森特旁边的克洛琳德女士同样松了口气，精神域梳理并不是一件十成安全的事情，不过好在裴青目前在昏迷，对向导的精神力不会那么抵触。
确定裴青和维森特都不会有什么大碍，克洛琳德女士关心了几句维森特的情况，这才急匆匆离开了这间病房。
这一次诺克萨斯的动荡很大，她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守着维森特和裴青。维森特一向坚强，但总有些向导比较柔弱，需要人去安抚，克洛琳德女士得去做这些。
身材窈窕优雅的女士步履规律却难掩匆忙焦急，但病房里没有人责怪。
一位护理人员道：“希望今天的噩梦赶紧过去。”
另一位安抚道：“快结束了，防卫队已经到了诺克萨斯，F区的防护罩也升起来了，再过几个小时，事情就会结束。”
她们在讨论这些，维森特也看向守在数据面板前的迈勒斯，“您在看什么？”
迈勒斯医生看着数据的变化，啧啧称奇，“你是第一个能够找到裴青精神域入口的向导，你们不愧有百分之九十多的匹配度，适应性很高啊。”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维森特像是不舒服般揉着太阳穴，脸色微变，“怎么了，不舒服吗？”
正在收拾理疗用具的护理小姐立刻俯身，轻声细语：“您还好吗？”
“是不是梳理S级哨兵的精神图景让你精神力枯竭？”
一直在警惕这件事的迈勒斯急忙从抽屉里翻出来精神力恢复药剂递过去。
“我没事，只是有点疲惫，休息休息就好了。”
维森特知道他们都是好心，随手接过，没有使用放在一旁，说起了其他的事：“我没找到入口，是元芳接我过去的。”
如果不是元芳突然出现，维森特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裴青的精神域壁垒前晃悠多久才能进去。
当然，更有可能的是他在外面进不去。进不去精神域，就别说什么精神梳理了。
在一旁听清楚的几位护理小姐面面相觑，“这......”
“不管怎么说起码进去了。”
迈勒斯医生看起来倒是无所谓般摆摆手，护理小姐们推着用具礼貌离开，眨眼间，病房里只剩下安静躺着的地球人，以及坐在椅子上休息的向导。
“裴青自从分化以来，还没接受过向导的安抚和梳理，”迈勒斯想了想，还是选择说出部分实情，“我想你应该也有发现，裴青一直在吃药。”
维森特不管怎么说都是裴青的向导，以后很大可能会结合，这些也不用瞒着维森特。
有病就得看病，有病就得吃药。
维森特点点头，他不但知道裴青在吃药，他还知道裴青吃药是因为他分化哨兵的时候没有向导安抚而造成的短暂性哨兵心态失衡，成长期十分漫长。
不知道维森特了解得相当清楚的迈勒斯还在解释：“他吃药是因为分化期的事情了，或许说出来你可能觉得很不可信，但是裴青他——”
他转头看着疗养舱里静静沉睡的哨兵，叹了口气，“他是靠自己熬过的分化期。”
距离历史上最初的特殊人种出现已经过了几千年了，这几千年来，医学界对于特殊人种的研究从未停歇。在很久以前，哨兵、向导还是独自分化。分化在那时候研究得并不透彻，还有很多哨兵、向导分化失败，成为很容易感官过载的疯子，或者变成普通人。但自从有人研究发现向导和哨兵在彼此的分化期能够给予对方安抚，两者在一起很有可能将彼此的战力等级往上拔高，而且这样分化后的哨兵向导也会更加稳定。自此很少会有哨兵独自分化，至于向导，因为自身的特性，再加上分化期的隐蔽、悄无声息，每年都会有向导选择自己分化。
独自分化对于向导来说并不危险，但对于哨兵来说则恰恰相反。
一般情况下，特殊人种在觉醒分化前会有各自的征兆，发现特殊人种之后政府会通知学校，像诺克萨斯这样的学院接到通知会提前给附近的特殊人种发信件，在分化之前就会将人接到学院。一年级由此建立。
让特殊人种有培养感情的地方，熟悉之后，哨兵和向导可以自由选择彼此一起度过分化期。当然，因为哨兵分化的危险性，如果哨兵自己不选择的话，学校方面也会强制匹配。
克洛琳德女士就是主管这方面的校方管理人员。
迈勒斯将裴青分化时发生的意外简单说了说，随后道，“没有向导帮忙，他又失忆，遗留了很严重的心理问题。”
“他的成长期由此变得很长，我一直在给他开合适的药。裴青刚送到诺克萨斯的时候，为了帮助他缓解陌生感，其实克洛琳德女士想帮他梳理精神域。”
根本不知道地球人从前家不住星际、没有亚赛人概念、哨兵向导设定在地球只为搞黄的医生如此解释。
他回忆起了以前。
悄无声息地帮一个刚分化的哨兵梳理精神域对克洛琳德这种高级向导来说并不难，再加上她的精神触手特性偏向于隐蔽，这对她来说就更简单了。
“不过克洛琳德女士失败了，”迈勒斯医生叹气，“她没找到裴青精神域的入口。”
迈勒斯转头，“不过你既然成功了，那说明看来裴青已经没那么抵触哨兵这个身份，这是个很好的现象。”
他的治疗还是有效果的，迈勒斯十分欣慰。
同样不知道地球人本来不会分化的向导对裴青的心理问题沉吟着，“我以前以为他能成为黑暗哨兵，但他的精神壁垒好像并没有达到书上说得那种程度。”
“黑暗哨兵？”迈勒斯惊讶。
维森特无法说上一辈子裴青活得真得很像黑暗哨兵，很多人因为他的作风都以为他必定成为下一个黑暗哨兵。
迈勒斯思考着，然后摇摇头，“他的精神域阈值还没到那种程度，或许等他战力再上一个等级可以。”
精神域的宽窄是天生的，只有战力等级提升时可能会变化。不过虽然战力等级和精神域的深度关系密切，但和宽度则没那么大联系。
精神域的宽窄是一个哨兵能够承受多少信息。信息过载导致的精神游离容易爆发在天生精神域宽度不够的哨兵身上。
而黑暗哨兵则天生精神域宽度极泛，无用的信息哪怕堆积也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但裴青的精神域阈值还远远不够。
这位专业的医生接手过裴青的第一手资料，所以非常清楚地球人的极限。
“他的精神域纬度还没到那种程度，裴青如果没有向导梳理精神域，战力等级也不提升的话，最晚到三年级，大概就会撑不下去，爆发第一次精神游离。”
维森特心脏重重一跳。
这一刻他想起了很多，枯黄的叶片，单薄的病房，熟睡的白猫.....
他听见自己问：“如果一个哨兵精神游离了，但没有向导帮助，他会怎么样？”
“很容易死掉吧，”迈勒斯沉思，“不过如果精神域二次拓展，战力等级提升，幸运的话能够活下去，但不到达黑暗哨兵的程度，这种办法无异于饮鸩止渴。”
他说得很不确定，毕竟在星际上很多哨兵失去向导之后精神游离，然后死去。真正靠自己活下来的寥寥无几。
维森特不由得陷入沉思，“这样吗。”
维森特和迈勒斯就着地球人的心理创伤（？）又聊了几句，很快外面就有新的伤员送来，迈勒斯叮嘱了维森特几句就离开了病房。
维森特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正安静睡在疗养舱里的哨兵，碧蓝色的眼瞳将人装得满满当当。
他看着疗养舱出神，静谧的氛围和若有似无的香草冰激凌让维森特一直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他怔怔地看着疗养舱出神。
病房的隔音效果很好，哪怕隔着透明的窗户能看到走廊里来来往往的人，但房间里始终保持着无声。
不知不觉间，维森特渐渐闭上了眼，窝在椅子上睡去。
.....
事件很快到了徬晚时分，裴青醒来的时候，病房里已经没有了人。
蓝色的液体没有对睁开的眼睛造成冲击，透过透明的舱门只能看到满目的雪白，还有一个蛋壳形状的小机器人在看着。
病人的醒来让小机器人踩着小滚轮过来，投影出各项数值在半空中，豆大虚拟眼睛显示在显示屏幕上，“裴青首席，您现在感觉如何？”
裴青不敢张嘴回答，怕这满疗养舱的液体跑嘴里去，只深沉地凝视它。
好在小机器人像是发现了他的窘境，从自己的小蛋壳里掏出数据线接上，“正在为您关闭疗养舱，202－QL0997系列机器人温馨提醒：生命只有一次，请您发现自己的不适后让202机器人将您再次挪入疗养舱内。”
“滴滴滴——舱门已开启。”
蓝色的液体回流进入存储装置，黑发哨兵浑身湿透地从舱内出来，液体顺着发丝滑落，滴滴答答溅在干净整洁的地面上。
裴青皱着眉甩了甩手指上的液体，接过小机器人递过来的毛巾，转身进入了洗浴室，将自己冲干净后，裴青套着病号服出来，他推开病房的门，身后的蛋壳小机器人还在不断的温馨提示，试图勾起地球人的良心能够自觉回病房养病，但比三个蛋壳机器人还高的裴首席我行我素，觉得自己没什么大问题了，任由后面的小蛋壳摇摇晃晃，十分的无情。
外面走廊上仍旧有人不断的来来往往，时不时还有哨兵、向导被推进病房。
走廊里吵闹的哨兵看起来个个比裴青严重多了，一个两个浑身鲜血淋漓的贴着医疗用具都不耽误和护理人员犟嘴，有个哥们甚至拿着自己断了的手臂在和护理人员吵吵嚷嚷：
“我没事，我不需要上手术台，只需要医疗舱就行了！”
“不行，这位同学，您的病房已经收拾好了请随我来——”
还有一个吐着血的哨兵被架着走，嘴里还嘟囔着：“我没事，让我走！！”
“请您配合，您的内脏受伤十分眼中，普通的医疗舱无法为您诊治，您的积分也不够高级医疗舱，我们的医生就在前面的病房等您，迈勒斯医生很专业，请放心！”
“你这么说我更不放心了，迈勒斯医生真的能看病吗？给我换医疗机器人！”
“请不要质疑我们医生的技术，同学，还有您说话迈勒斯医生能够听见哦。”
这位同学一抬头，就看见熟悉的医生阴沉着脸站在病房前，他对着护理人员下令，“把他架进来！”
“不不不不我不需要啊！！”
宛如杀猪般的哀嚎响彻整个走廊。
“我没事！我一会儿就好了，不需要进病房，放我去杀异兽！”
“不行呢，这位同学，您全身骨头折断了17根，其中有8根骨头错位，需要打断再重新长呢。”
“什么？！！还要重新打断？！”
“.....！！”
断骨头的哨兵刚想惨叫挣扎离开这个人间炼狱，但他的眼角却不经意间看到了站在一旁的裴青。
黑发哨兵唇边苍白，身披病号服看起来有些单薄，眉眼间还带着病态般的恹恹，站在走廊里，分明一个字都没说，安静极了，仿佛一个背景板，但在场所有哨兵估计没人敢把他当成背景板，存在感极强。像是心情不好，信息素中逸散的寒气仿佛能够让每一个经过他面前的哨兵当场跪下。
威慑从伤口中刺进，痛得神经酸爽，让每一个经过他面前的哨兵都胆战心惊。
可以看出首席的心情十分糟糕了。
断骨头哨兵这么想着：“.......”
他的惨叫就此噎在了喉咙里，拼了老命没腿软跪下，扬起的笑比哭还难看，“.....首席。”
“嗯。”
站在原地的哨兵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脸上没什么表情，不敢造次的病人就这么被护理人员轻松架起来，顺顺利利地送进病房。
断骨头哨兵安静如鸡，其他人听见这一声‘首席’，以及整个走廊里不容忽视的信息素，都从善如流地闭上了嘴巴。
整个走廊安静极了。就算离得远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人在大多数人安静下来时，也会下意识选择轻声。
裴青在原地站着神游一会儿，等回过神来发现整个走廊都安静了。
他有点莫名，不过这里是医务室，病人们修养的地方，这么静也在情理之中。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情理之中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