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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不对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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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衿站在楼梯拐角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刚才那通电话里,宋慎那句"他不是我亲弟弟"像把锋利的冰锥,将他十七年来坚信不疑的世界捅出个窟窿。
落地窗外的紫藤花被风吹得簌簌作响,他盯着自己投在墙上的影子——比去年又长高了三公分,却还是追不上宋慎的轮廓。这个认知让他喉咙发紧,就像穿着那件被故意做小的西装时喘不过气的感觉。
“哥,妈刚刚说什么事了?”
一不留神,宋衿已经来到他身后,刚刚的话,宋慎不知道他听了多少。
宋慎掐灭烟的动作顿了一下。宋衿注意到他右手无名指上的戒痕——那是父母出国前强行要求他戴上的订婚戒指留下的,三个月前被宋慎扔进了后院的喷水池。
“没事。好好准备比赛,明天他们就回来了。”
顿了顿,他还是说道
“给你带回来一个…朋友。”
宋衿还是那么听话,眼神却多了几分晦涩不明。
“哥…你会要我吧?”
宋衿突然抓住宋慎的袖口,布料下的腕骨硌得他掌心发疼。他故意让眼眶迅速蓄满泪水,这种表情他练习过无数次——在镜子里,在手机前置摄像头里,每次宋慎出差超过三天的时候。
落地窗映出他们交叠的身影,宋衿借着角度将额头抵在宋慎肩上。这个动作让他的嘴唇几乎碰到对方锁骨,他满意地感觉到宋慎的呼吸乱了一拍。
“他们不要我……你会要我吧?”
宋衿在明知顾问。
他的哥,更像是他的父亲。从小到大,他都是跟在他哥背后的。
从小体弱多病的他,虽家世显赫,在学校里仍是没几个朋友。
他哥不嫌弃他,所以在宋慎被人在食堂围着吃饭时,小小的宋衿就会坐在他哥旁边吃饭。每次学校集体组织活动时,他也混在高年级的队伍里,牵着他哥的手跟着他。
后来,他哥毕业了,他才渐渐尝试着融入集体中。每当被那些因为他权势而靠近的人围着,他就想他哥带着他被围着的样子忍着。
那些人长得丑,哥帅。哥不会抛弃他。
刚刚的通话,他没听到多少,只听到了一句宋慎说自己不是他弟和后面接机的内容。
他又不傻,这句话够他猜一猜通话的内容了。这些年,S市关于他的传闻传的沸沸扬扬,就算宋家有意保护他,他也多多少少知道了点。
看着宋慎手上的烟快烧完了也不抽,盯着他的脸的神色复杂,宋衿知道自己猜对了。
宋慎不是他哥。
正好,他也不想让他是他哥。
宋衿想到这一点,嘴角挑起一抹笑,又马上压下去。看着宋慎的眼迅速噙满泪。
“哥,说话啊?”
宋慎终于在烟灰缸里暗灭了烟,点点星火明明亮亮,照不清他的神色。
“什么要不要的?没有人不要你。”
他撇了撇身上掉落的烟灰,伸手抱住了宋衿。
“别多想。”
宋慎的手搭在宋衿肩上,感受到他猛然一怔的身子在自己怀里缩了缩,整个人都被抱住了。
宋衿的指尖在宋慎后腰处无意识地蜷缩,将熨烫平整的衬衫抓出细碎的褶皱。落地窗外暮色渐沉,紫藤花影在兄长肩头摇曳,他闻着对方领口残留的雪松香混着烟草味,突然想起十四岁那个雷雨夜。
那天他高烧到39度,家庭医生开的退烧药在胃里翻江倒海。宋慎抱着他泡在浴缸降温,温热掌心贴着他剧烈起伏的胸口,水珠顺着喉结滴在他滚烫的锁骨。他在混沌中咬住宋慎挽起的袖口,用犬齿细细碾磨棉质布料,直到尝到血腥味——分不清是牙龈出血还是某些晦暗情愫在作祟。
"哥..."此刻他的额头抵着宋慎的肩窝,声音闷得像浸了水的琴弦,"我背上有道疤,是地震时被吊灯划的。"他感觉到兄长肌肉骤然绷紧,"这些年每次换衣服都背对你,是怕你看见会愧疚。"
“所以,哥,不要抛弃我。那道疤是因为你而来的。”
宋慎的喉结在他视线里滚动,像吞咽着某种呼之欲出的真相。宋衿忽然用鼻尖蹭过他突起的腕骨,那里有道淡粉色的月牙痕——是他十二岁梦游时咬的。这个充满占有欲的小动作让两人呼吸同时停滞,中央空调的出风口发出嗡鸣,惊飞了窗台上偷窥的蓝尾鸲。
猛然传来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两人,是宋衿的手机,来电显示兰樾,是宋衿在学校为数不多的真心朋友。
“喂?宋衿?”
“嗯。”
“哎呀…你说这巧不巧,我男朋友明天回国啊,他刚刚给我发的消息。”
少女雀跃的声音传出手机,蹦进两人的耳朵里。
“所以所以明天看不了你比赛了…哎正好,让你跟你哥来个甜蜜约……”
约字还没说完,宋衿马上关掉免提。
“兰樾。我哥…在旁边。”
他抬头看了眼宋慎,宋慎盯着窗外,没说话。
“啊哈哈哈哈…我说的不是那个哥…慎哥我说的是王佑安啊哈哈哈对吧。”
少女似乎一下子尴尬到不知道说什么,胡乱搬出另一个朋友。
“哎呀反正就这样啊,下次再说哈哈哈拜拜。”
电话立马被挂断,宋衿小心翼翼地看着宋慎,等着他开口。
挂掉电话后,衣帽间传来机械运转的轻响。宋衿知道是智能系统在整理宋慎的西装——包括那件他穿不下的比赛服。上周深夜他偷偷试穿时,皮质束腰勒得他肋骨生疼,却在镜子里看到宋慎站在门口,目光幽深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看我干什么。你明天比赛准备好了?”
宋慎感受到他的目光,转头问。
“差不多了…我的比赛服……怎么办?”
这次的比赛不大,但宋慎还是给他订了一套定制的西装,结果设计师用错尺寸了,那衣服穿上很紧,捆在他身上像件紧身衣。
本来肯定要退掉的,宋慎也穿不下,可他却留下来了,收在隔间里,不知道要做什么。
“下午去拿,又订了一套加急的。”
宋慎留下那件衣服,是有他自己的理由的,那件衣服肯定不方便外穿,但是宋衿穿着它被勒着,腰身的轮廓清清楚楚,整个人也会因为喘不过气而微微泛红,很可爱。
“还有,早恋不好。”
他早就知道兰樾是宋衿朋友,他思索着,兰家……好像是做瓷器的。
听上去像卖兰州拉面碗的。还是个知道他弟喜欢自己的兰州拉面碗。
“知道了哥,我肯定不会的!”
宋衿看着宋慎突然上扬的嘴角,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打量了两眼就下楼了。
看着宋衿跑下楼的样子,宋慎思索着。
这孩子长得怎么这么慢,明明感觉养了那么久了,还是这么幼稚。
还有半年才成年。成年礼物…送个车…送个房。
老套。
他摇摇头,走下楼,叮嘱宋衿两句。
“今天有私教上门辅导你功课,记得开门,我去公司了。别偷偷跑出去玩,被我发现就完了。”
上次宋衿不知道怎么了,偷偷一个人跑去商场,他回到家看到空无一人的别墅,急的找人托关系到处找,最后还是宋衿自己拿着一条领带回家。
他当时瞪着那双无辜的眼睛,把领带递给他。
精致的盒子里装着一条领带。
“哥…我看网上说霸总必须要有的一条领带就是这个,我给你买来了。”
那领带是某个奢侈品品牌的爆款,蓝白条纹,带着logo,跟平时宋慎找私人设计师定制的完全没法比。
他还是收下了,放在衣帽间的展示台里。
不过,从那之后,宋衿的各种东西都被植入了定位器。宋衿自己不知道这件事。
看到宋衿乖乖点头,宋慎终于坐上车,驱车前往宋氏旗下的天地集团。
会议室里,气氛压抑,本来就是带着批评意义的汇报会,宋慎今天又是一副看谁都不爽的表情,众人安静得鸦雀无声,只有台上汇报的孙经理颤颤巍巍的声音响着。
“经营部这季度的销售额比上季度上升百分之5.1,共销售……”
宋慎不耐烦地声音响起
“销售额有上升,那为什么公司的市场变小?市场部经理呢?杨守?”
说着挥挥手,示意孙经理下去,眼睛盯着那位刚来不久的年轻经理。
他能一举爬上市场部经理,靠的是天才般的能力和运气。
恰好,他擅长市场经营,又碰巧在某次交流会上遇见杨宋夫妻,两人十分赏识他,让他回国直接入职了天地集团。
“宋总,天地集团做的是科研和生物方面的生意,现在整个这块行业原材料短缺导致整体产能下降,但我们有专门的供应商,这段时间市场因此变小,但我们抢占了大部分需求,销售额增长。”
宋慎一惊,本来是用来为难他的情况,竟然被化解了,他脸上的不满散去一些,又问道:
“不错,那你觉得怎么解决?”
杨守低头思索了一下,回答道:
“避免依赖单一供应商,寻找本地或替代地区的供应渠道,将有限供应优先满足高利润或战略客户,维持核心收入。”
“很好。解决方法已经有人给出了,各部门好好想想你们该做点什么。散会。”
他手一抬,率先走出会议室,留下一房间的高管愣神。
“好了,那我安排一下吧各位。”
杨守听懂宋慎嘴里让他安排的意思,马上接替上会议的主持人,一个个安排各部门。
宋慎脸上的阴霾散去,这群人里总算有个真正能提出方案的了。
杨守很有分寸,他本来想问问宋慎关于夫妻俩的事,但看到他急匆匆往外走的脚步,又放弃了。
他不喜欢宋慎,总是高人一等的感觉,上学时是,现在也是。
不知是不幸还是万幸,宋慎从来没有记住他,也不在意自己做的事。
他躲在角落,打着电话。
"宋爷,都安排好了。"他挂断电话时,表盘上的少年穿着校服的照片突然跳转为实时定位——代表宋衿的小红点正在城西别墅区闪烁。杨守用指腹擦了擦表盘,那里有道几乎看不见的裂纹,是五年前宋慎在毕业典礼上推倒他时留下的。
窗外暮色渐浓,宋慎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手机屏幕显示着安保部刚发来的警报。有人试图黑入宋衿的定位系统,IP地址指向城南一家废弃工厂。他解开领带扔在沙发上,那抹蓝白条纹在昏暗光线中格外刺眼。
"备车。"他对助理说,手指划过相册里宋衿穿比赛服的照片。少年被束缚的腰线像件精心包装的礼物,让他想起那年十岁的宋衿蜷缩在他怀里说:"哥,我背上好疼。"那时沾血的衬衫下,月牙形的疤痕如今成了最危险的蛊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