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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漠河极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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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河的寒风裹挟着零下四十度的严寒,如同千万把冰刃,疯狂地切割着站台每一寸裸露的皮肤。风里夹杂着细碎的冰晶,打在脸上生疼,呼吸都变得困难,仿佛鼻腔里的水汽瞬间就能凝结成冰。
季寒裹紧身上厚重的棉衣,呵出的白雾在空气中几乎瞬间就凝结成霜花。他下意识地将身旁的裴砚往自己这边带了带,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少年脖颈处那道尚未完全消退的勒痕,那淡粉色的印记像是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刺痛着季寒的心。他清楚地记得那道伤痕是怎么来的,那段充满危险与未知的经历,是他们共同的秘密,也是彼此心中难以磨灭的记忆。
裴砚却似乎全然感受不到这份严寒,仰头望着天空,睫毛上不知何时凝着细小的冰晶,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他右耳空荡荡的耳洞旁,淡粉色的疤痕在冷冽的光线下若隐若现,那是另一段痛苦过往留下的痕迹。
裴砚的眼神中透着一种近乎痴迷的专注,仿佛这片寒冷的天地、呼啸的狂风都与他无关,他的世界此刻只剩下头顶那片深邃的夜空。
“看,是猎户座。”裴砚突然开口,声音被呼啸的风扯得断断续续,像是被风撕碎的纸片,在空中飘荡。他抬起手,想要指向夜空中那璀璨的星座,然而刚抬起一半,就因一阵剧烈的咳嗽而颤抖着垂下。羊绒围巾下溢出压抑的喘息声,每一声都像是重锤敲击在季寒的心头。
季寒的心猛地揪紧,伸手扶住他单薄的肩膀。触手是异常滚烫的体温,烫得他心里一颤。昨夜在火车上,裴砚又发了低烧,季寒几乎彻夜未眠,守在他身边,用湿毛巾为他降温,看着他在睡梦中皱紧的眉头,满心都是心疼与担忧。
远处观测站的暖黄灯光终于刺破雪原的黑暗,那抹温暖的光如同黑夜里的灯塔,指引着他们前行的方向。
季寒几乎是半抱着裴砚冲进建筑,木质地板发出吱呀声响,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混合着天文望远镜精密部件转动的细微嗡鸣,这里充满了科学的气息与神秘的氛围。
林薇从控制室匆匆赶来,身后跟着扛着摄像机的工作人员。她神色焦急,眼神中满是担忧:“全球直播设备已经调试完毕,三十分钟后开始。”
说着,她递来两件印着极光图案的防寒服,目光担忧地落在裴砚泛白的唇色上,“你真的撑得住?”
裴砚扯出个苍白的笑,伸手接过季寒递来的润喉糖。他剥开糖纸,草莓甜味在空气中散开,仿佛为这寒冷的观测站带来一丝温暖与生机。
“错过这次极光爆发,要再等十一年。”他的声音虽然虚弱,但语气中却透着坚定,“而且......”他转头看向正在整理光谱仪的季寒,眼中闪烁着温柔的光芒,“说好要和他一起完成观测。”
暮色彻底笼罩雪原时,天边泛起诡异的幽绿。那抹绿色像是被谁不小心打翻的颜料,在天空中慢慢晕染开来。
季寒架好直播设备,余光瞥见裴砚扶着望远镜支架的手指关节发白,那是他在强撑着身体的不适。
地磁监测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刺耳的声音在观测站里回荡。屏幕上的曲线剧烈波动,仿佛某种神秘力量正在撕开夜空的帷幕,预示着一场震撼人心的自然奇观即将上演。
“来了!”裴砚的声音带着兴奋,却被咳嗽打断,“准备记录557.7纳米波段......”他的眼神中闪烁着激动与期待,尽管身体不适,却依然全神贯注地投入到观测工作中。
第一缕极光如同天神的画笔,在天幕上勾勒出流动的光带。那绿色渐渐晕染成粉紫、靛蓝,万千光粒在夜空中翻涌,像是无数精灵在天空中翩翩起舞。
极光的光芒将观测站的玻璃幕墙映成梦幻的色彩,仿佛整个世界都被笼罩在一片神秘而美丽的光影之中。
直播间的弹幕疯狂滚动,满屏都是惊叹号与赞美之词。然而,在这热闹的氛围中,季寒却听见裴砚克制的喘息声。
他转头望去,只见少年背对着镜头,悄悄将带血的纸巾塞进衣兜。那一瞬间,季寒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裴砚!”季寒放下记录本冲过去,却被对方摆手制止。裴砚重新调整望远镜角度,镜片中倒映着流转的极光,而他眼底的光芒比任何星辰都耀眼。
“看,是太阳风与地磁层碰撞产生的激发态氧原子。”他的声音突然放轻,带着一丝温柔与缱绻,“就像......我们的相遇。”
观测持续到凌晨三点,极光渐渐淡去,只留下漫天星斗。裴砚瘫坐在折叠椅上,苍白的脸上却挂着满足的笑。
“这是我见过最完美的光谱数据。”他的声音中带着疲惫,却又充满了喜悦与自豪。他翻开观测本,用冻得发红的手在空白页画下双生的极光,旁边写着:“和你一起捕捉的光,比任何星辰都永恒。”字迹因颤抖而歪斜,却饱含温度,那是他们共同经历的见证,是彼此心意的寄托。
返程的火车上,林薇带来了科普馆开幕式的最终视频。画面里,裴家老宅被改造成星空圣殿,曾经破败的建筑如今焕然一新,充满了神秘而梦幻的气息。
他们修复的望远镜陈列在中央展柜,那是他们无数个日夜努力的成果,承载着他们对天文学的热爱与执着。旁边是裴砚密密麻麻的观测笔记,每一页都记录着他对星空的探索与思考。
当镜头扫过观众席上天文爱好者们自制的星图展板时,季寒感到身旁的人突然剧烈颤抖。转头看去,裴砚正用围巾捂住口鼻,肩膀微微起伏。
季寒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握住他冰凉的手,感受着他掌心因长期调试仪器留下的茧子。那些茧子是他努力与坚持的印记,也是他们共同奋斗的象征。
“后悔吗?”季寒轻声问道,声音温柔而关切。裴砚放下围巾,眼睛通红却笑着摇头。
“在病房昏迷时,我做了个梦。”他的拇指摩挲着季寒弯曲的小指,仿佛在回忆着什么美好的画面,“梦见我们在黑洞边缘观测引力波,你说那是宇宙的心跳声。”
火车穿过隧道的黑暗中,裴砚的声音变得很轻,却坚定而温暖,“那时我就想,哪怕坠入深渊,只要和你一起,我也敢伸手触碰星辰。”
说着,他从口袋掏出个丝绒盒,里面是两枚简约的银戒,戒圈上刻着微小的猎户座腰带三星。“这是在漠河找匠人打的,本来想等......”
季寒用指尖按住他的嘴唇,另一只手轻轻戴上戒指。金属的凉意转瞬被体温焐热,仿佛他们的爱情也在这一刻升温。
他望着窗外重新亮起的星空,想起那些在仓库度过的日夜,在那里,他们一起研究天文资料,修复老旧的仪器,每一个瞬间都充满了汗水与欢笑;想起暴雨中传递的加密线索,那是他们共同面对危险时的默契与信任;想起病榻前的每一次守候,每一次看着裴砚在病痛中挣扎,他的心都揪成一团。
原来所有的追逐与等待,都是为了此刻——当他们的星轨终于交汇,绽放出比极光更绚烂的光芒。
回到城市后的某天深夜,季寒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迷迷糊糊地起身,打开门,只见裴砚站在门口,怀里抱着个精密仪器,眼睛亮得惊人。
“天文学会刚刚发现一颗新彗星,轨道参数......”他突然顿住,看着季寒睡眼惺忪的模样,耳尖泛红,“我是不是太急了?”
季寒笑着把人拉进房间,接过仪器放在桌上。“下次叫我一起熬夜。”他打开台灯,暖黄的光晕中,裴砚的侧脸镀上温柔的轮廓。窗外,猎户座正在云层后若隐若现,而他们的故事,正如浩瀚宇宙中永不停歇的星轨,永远在下一个光年,等待新的相遇与冒险。
在未来的日子里,他们将携手继续探索那无尽的星空,无论遇到多少困难与挑战,都将共同面对,因为他们知道,彼此就是对方在这宇宙中最坚实的依靠,他们的爱情,也将如同那璀璨的星辰,永远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