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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热烈隐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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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昱臻吃完晚饭就上楼去了,也没再来找谢桐珏说改剧本的事儿。
谢桐珏趴在自己的床上,回想着下午他对自己说的话。他让自己晚上去找他,难不成是想让他大晚上去他房间里找他?谢桐珏胳膊肘抵着枕头翻了个身,总觉得这样非常别扭,也很不礼貌。
于是他下定决心,还是明天上午再跟他说吧。
可自己下午明明没有拒绝说晚上不去,而且改剧本这件事情本来就是自己提出来的,这样单方面毁约是不是不太好呢。谢桐珏的心里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占上风时另一个的声音就又冒了出来。
于是纠结了十分钟之后,在床上翻来滚去,摇摆不定的谢桐珏终于还是铁下心来,去敲了那扇门。
没想到那扇门根本没锁,他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肖昱臻没坐在书桌前看书,而是在翻柜子的抽屉,听见门口的动静也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谢桐珏从他身后隐约看见了一个黑色的箱子。
“晚上不锁门的话不安全,这层还有很多房客。”谢桐珏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提醒得可能有点多余,肖昱臻会不知道吗?
果然,肖昱臻蹲在那笑道:“这不是怕你晚上进不来吗?”
这话让谢桐珏有些不解:“我会敲门的啊。”
“每个人都会敲门,我没法确定那是你,我不会随便给别人开门。”肖昱臻继续说:“但我们是说好了的,我就会给你留门,你一进来我就知道是你。”
“啊?”谢桐珏还没理解他这一通话的逻辑,就又听见了肖昱臻的笑声。
肖昱臻看着眼前头发乱糟糟,堪比鸡窝的谢桐珏,没忍住笑出了声,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你头发是经历世界大战了吗?”
谢桐珏一摸脑袋,自己的头发都炸毛了。他赶紧凭感觉顺了顺头发:“吹风机有点问题,一下子没控制好风力吹猛了。没照镜子我都不知道,哈哈哈。”其实是在床上翻来覆去,纠结要不要上来找你的时候滚的。
肖昱臻给他找了一面折叠镜和一次性梳子,他把椅子推了出来:“你坐着梳吧。”
谢桐珏道了谢,把头发梳顺后就开始说正事:“我们一会开始改剧本?”
“嗯,我都有空。”肖昱臻坐在床边,眼神落在谢桐珏的发丝上。乌黑柔亮,被他一梳到底。
“那……要不然你跟我去书房?”谢桐珏问,“在你房间的话,那些东西没洗过,我怕弄脏你床。”本来晚上麻烦人家就很不好意思了,还要在他房间这么私人的地方,怎么说都是过分打扰。
肖昱臻闻言没说什么,提起那个黑色的箱子:“那走吧。”
他的房间在二楼过道的尽头,一路走过去都是其他客人的房间,在门外隐隐约约可以听见门内人说话的声音,谢桐珏怕打扰客人休息,很快很轻地从他们的门前经过。肖昱臻提着箱子走在后面,跟着他轻声轻步。
到了书房,两人坐在席子上。谢桐珏拿出他们下午写好的改编骨架:“我们根据音乐剧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为基础,列出了这些场景,你看看怎么样。”
“我们将这部戏分为五幕。第一幕是他们舞会初遇,一见钟情。第二幕,罗密欧在阳台与朱丽叶再次见面,私定终生。随后的一幕里,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哥哥产生矛盾,并将其误杀,朱丽叶也被父亲要求另嫁他人。第四幕,罗密欧被流放,朱丽叶因为不想嫁给别人,找来了假死药。最后一幕,罗密欧在她身边自杀后,朱丽叶醒来,随后她也殉情。”谢桐珏一边指着纸上有些混乱的笔记,边给肖昱臻解说。
肖昱臻很认真地听他说完,问:“那你觉得,这场音乐剧,给你印象最深的是哪个场景?”
“嗯……”谢桐珏顿了一下,“是他们在舞会后再次见面,那一段两位演员唱得特别唯美,他们在神父面前虔诚起誓,约定相伴终生,连死神都为他们的爱情起舞。”谢桐珏凭着记忆,哼起那段旋律。
“那段旋律特别好听,可惜我不知道叫什么。”谢桐珏坐得腿有点麻,干脆趴在肖昱臻旁边。
“这段唱曲非常经典,是《Aimer》。”肖昱臻回答,他的嗓音很清澈,但又富有磁性,说起法语来非常性感。
谢桐珏感觉耳朵有点麻,他学着肖昱臻发音“Aimer?是什么意思?”他抬起头,疑惑地问他。
肖昱臻微微低头,看着他的眼睛,从他褐色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
“在法语里,是爱的意思。”他说得很轻,是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音量。
窗外偶有一两只飞虫低鸣,书房离那些客房很远,房间内针落可闻,只有那台风扇还在吱吱呀呀地转着。谢桐珏忽然有些心跳加速,他与肖昱臻四目相对,太近了,近到他甚至都能看见肖昱臻鼻尖的一颗小痣。
几乎是一瞬间,谢桐珏感受到了气氛的奇怪,撑着胳膊坐了起来,耳朵很烫:“哦……这样啊……法语和英语真是一点都不像,我下午看的时候……一不留神没看字幕就听不懂了。”
肖昱臻看着他的脸红到了耳朵根,正不知所措地切换话题,弯了弯唇角。
“你们想写出舞台剧的剧本,光看音乐剧是不行的。因为演绎方式不同,音乐剧以唱为主体,你们只能从中选出合适的配乐。但是台词,你们需要结合电影版和话剧版去改编。”他说,“你们不是还有电影版的碟片吗?有时间可以看看。”
“现在就有空,现在看吧。”谢桐珏说得很快,刚才的氛围太尴尬了,必须要干点别的事情才行。
他站起来去拿桌子上的DVD播放器,长按之后却发现怎么都开不了机。
下午连续播放了几个小时,这台机器已经没电了。
肖昱臻看着他急着开机的样子,觉莫名的可爱。谢桐珏按了好一会都没有反应,最后只能抬头抱歉地说:“它好像没电了,要不我先给它充会电,我们等会再看?”
“等它充好电我们再看完,天刚好就亮了。”肖昱臻开玩笑地说,他伸手把自己拿来的黑色箱子够了过来:“你把碟片拿出来吧。”
谢桐珏看着他的箱子,终于把好奇的问题问了出口:“你这个箱子里装了什么啊?这么大,还特地拿了过来。”
“投影仪,带碟片读取器。”肖昱臻说完,把东西拿了出来。
谢桐珏看着他从那个箱子里拿出一台机器,有出音孔,上面还放着一个投影仪。他把手里的碟片递过去:“你的设备好专业啊,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种能读碟的投影机器。”
“我私下找人改装的,不算专业。”肖昱臻的这台投影仪是背着他爸做的,就是想做到便携小巧,方便他自己观影。
他把碟片放入机器内,调整了一下投影仪的光线,使它正好打在他们面前的白墙上。
“画面好淡啊,是不是要把灯关上才会完全显影?”谢桐珏问,得到肖昱臻肯定的答案后,撑着手把电灯的开关按灭了。
房间内并没有变暗,墙壁像一块巨大的荧幕,电影开头的旭日缓缓上升,淡黄色的电影标题逐渐浮现。谢桐珏赶紧坐了下来,这个投影仪和音响的效果太好让他感觉自己仿佛进入了电影院。
肖昱臻坐在他旁边,他其实想说不关灯也可以,他怕谢桐珏关灯之后会觉得不自在,但看着他现在沉迷电影的样子,又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
这是1968年的老电影了,投在这么大的一面墙上,画面有些偏黄。配上电影中15世纪欧洲人华丽的衣裙,和朱丽叶深邃的明眸,让谢桐珏觉得,整部电影就像是一幅有褪色,却依旧动人的古老油画,美得无以言喻。
十几岁的罗密欧和朱丽叶于舞会上一见钟情,即使隔着面具,他们依旧美妙地跳完了一支舞。他们在悠扬的歌声里隔着人群相望,眼里却只有彼此。
“What is a youth? Impetuous fire.”
“What is a maid? Ice and desire.”
“The world wags on.A rose will bloom.”
“It then will fade.”
谢桐珏看着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像被沾了胶水一样越来越难分开。他知道自己是困了,但此时他又很想把这部电影看完,不想回去睡觉。
但意识还是没能够战胜疲倦得到身体,在肖昱臻不太专注地看着这部他已经看过两遍的片子时,余光就瞥见身边的人已经趴在席子上呼吸均匀地睡着了。
罗密欧爬上了朱丽叶家的屋顶,他们在夜幕之中互诉彼此的心动,长空皓月之下,他们拥吻在一起。
房间内的环境被电影内的光线照得也暗下来,肖昱臻只能看见谢桐珏躺在那里的轮廓,看不清他的脸。
鬼使神差地,肖昱臻想凑近看看他的脸。
他见过很多人,但谢桐珏的那张脸太特别了,从见到他的第一面起,肖昱臻就想仔细地看清楚他的每一寸眉眼,想把他的脸拍下来,每一个细节都做特写。
特别是他的那双眼睛。清澈真诚,带着最纯粹情绪。
此刻这双眼安静地闭着,睫毛微颤。肖昱臻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害怕自己的鼻息会打扰到他,吵醒他,惹他害怕。
一个念头就这样在肖昱臻心中诞生,他想把谢桐珏写进他的电影,把他的情绪定格成电影里让人最难忘的一帧。
电影还在继续播放着,只是没人再看。罗密欧和朱丽叶说着对爱情忠贞不渝的誓言,成为隐秘又炽热的背景音。
肖昱臻看着近在咫尺的脸颊,心里升起一丝异样的情感,就像种子一样被种了下去。
视线在他的眼角和唇角停留,在继续情不自禁的沉沦之前,理智将他拉回了现实。
肖昱臻站了起来,他觉得自己是真的疯了,竟然不清醒到把生活也当成了过于美好的浪漫电影。
他回了趟房间,把自己床上的被子拿过来盖在了谢桐珏的身上。
浴室的水龙头被他打开,冷水泼在脸上,肖昱臻想让自己清醒过来,让那个荒唐的念头淡出自己的脑海。
刚才的某一刻,他想吻谢桐珏。
肖昱臻没关电影,他就坐在书房里,听了一夜的电影台词,和谢桐珏的呼吸声。
这是一个隐晦的,仅他所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