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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心照不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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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桐珏被服务员带进酒店包厢的时候，里面的人已经到了不少。
他一进去，吸引了整个包厢内人的注意力。谢桐珏这些年，在乐坛发了不少原创钢琴曲和歌曲，国内娱乐圈的音乐制作人都或多或少地听过他的歌。
桌上的另一位配乐师走过去，朝他伸手：“想不到盛制作人还真是闷声干大事，竟然请到了您！我叫董林，是您的乐迷。”
谢桐珏回握住他的手：“你好，很高兴能一起合作。”
跟桌上的主演和主创团一一打过招呼，他入座席上。不一会，制片人盛成文也赶了过来，但餐桌上始终还空着一个位置。
盛成文没着急入座，而是十分抱歉地赔笑脸：“实在不好意思，导演在路上临时出了点状况，可能要晚点到，我们先开始吃吧。”
此言一出，桌上的人都没心思吃饭了，一个主创人员起身道：“毕竟是剧组第一次吃饭，导演都还没来，我们肯定是不能顾自开始吃的，等会就也没事。”
主演接过话茬继续说：“对啊，而且你刚才说肖导在路上出意外了？怎么回事，严重吗？”
谢桐珏的思绪本来没在饭桌上，听到“肖导”两个字时，眉心微动。他轻声问身旁的董林：“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我们这部电影的导演是谁？”
董林轻声回应他：“啊，制片人一开始没告诉你吗？导演和编剧是肖导，肖昱臻。”
听到这个名字，他没有想象中那样强烈的反应，甚至完全相反，他很平静。很多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往往没有想象中那么轰轰烈烈。
他喝了一口面前的温水，右手在桌底下无声的握紧。盛成文解释道：“肖导晚高峰被追尾了，他联系完交警就过来。”
他们一听是遇到了车祸，脸上不耐烦的神色褪去，安静地等肖昱臻。有些人开始给他打电话，询问他安全情况，说实在不行就下次再吃这顿饭。
肖昱臻是怎么回答的谢桐听不到，但从主创人远挂断电话的神情上来看，他大概已经快要重新赶到酒店了。
肖昱臻对待工作一直是这样认真严谨的态度，从获得最佳新人导演奖的首作《逐日向空》，到第二部电影《彩》就入围国际电影节，他的职业道路上收获的掌声和赞赏，都源于他这样一丝不苟、绝不松懈的职业态度。
桌上的人开始彼此闲聊，人一旦无所事事地坐着等待，那么每一面都会变得非常漫长。谢桐珏没参与他们的聊天，只是偶尔在别人问到他的时候，简单地回复几句。
他盯着自己面前金丝桌布，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他们发现谢桐珏沉默的明显，以为他是等得不耐烦了，小心地出言让他再耐心等一会。
谢桐珏露出温和的笑，他意识到自己失礼了，连忙摇头：“抱歉，我走神了，刚才是在想家里的猫。”
他说话间，包厢门终于被再次打开。男人穿着休闲连帽衫，戴着灰色冷帽，头发被帽子压在眉毛上，有些凌乱。明明是很随意的穿搭，但架不住这人气质太好，让人看了就移不开眼。
肖昱臻一眼就看到了谢桐珏，短暂对视一瞬后，他将视线转向大家：“实在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害得这么多人等我这么久。”
“没有没有！您人没事就好，能出演肖导的电影是我们的荣幸！”男主演魏右说道，一旁的盛成文招呼门外的服务生可以开始上菜了。
桌上的气氛很快又活络起来，肖昱臻坐在了餐桌的最后一个空位上，在谢桐珏的斜对面。
盛成文坐在肖昱臻的旁边，他问道：“你的车怎么样了？真的不用回去看看吗？”
肖昱臻摘下冷帽，“跟交警协商过了，车已经被4S店拉走了。”或许是某种默契，他转眼瞥见了谢桐珏投来的视线。
摆盘精致的菜品被端了上来，肖昱臻端起一杯红酒冲大家举杯：“今天浪费大家宝贵的时间，我自罚一杯。也希望接下来，我们能够顺利开工。”
大家纷纷举杯回敬，一顿饭终于开始吃了。
酒过三巡，彼此都熟络起来。毕竟是一个圈子的，大家关系都处得不错。谢桐珏被敬了好几杯酒，此时脑袋已经发晕。饭也吃得差不多了，他就想找个机会离开。
桌上的氛围却跟他的状态截然相反，他们现在聊得热火朝天。魏右演兴致很高，他热情道：“我有个朋友开了家清吧，氛围特别好。难得今天大家都聚齐了，要不一块去喝一杯？”
本来这个饭局就是工作上的应酬，大家虽然聊开了，但毕竟导演和制片人都没表态，他们也不敢轻回答。盛成文倒觉得这是个剧组人员彼此认识的好机会，眼神有意瞥向肖昱臻，却发现他根本没看自己。
以为他无心应酬，盛成文刚想出言婉拒，肖昱臻就开口道：“行啊，抱歉刚才耽误大家时间，一会的开销我来买单。”
此言一出，有几个正在兴头上的纷纷回应：“肖导大气！酒吧位置发我吧，大家都喝酒了，我给大家请代驾。”
“得了吧，待会要是被狗仔拍到了，明天一早就要上娱乐头条！”有人笑着贫嘴道，“我给我经纪人打电话，让他来开车。”
黑漆漆的夜幕下灯火璀璨，一群人裹得严严实实从酒店出来，先后钻进了几辆商务车内。
谢桐珏的脑袋沉重，他并不想再去酒吧，只是他也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离开。和肖昱臻短暂对视的那一瞬间，此刻在他的脑海里不断浮起，他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这家清吧的位置实在隐蔽，在城郊一个冷清广场的地下室里。海奉市是一座典型的南方城市，明明已经是初春，但一点都没有春天的气息，冷风无孔不入得冻得人打颤。
谢桐珏特意穿了一件厚实的黑色毛呢长大衣，丝毫感觉不到冷。他的脚步有些虚浮，但因为走得慢，夜色又暗，所以没人注意到。
在国外呆了这么多年，谢桐珏的个人气质也更加凸显出来，此刻他墨镜口罩一应俱全，配上他这一身黑色穿搭，活像是来走秀的模特，让人望了就移不开眼。
通往地下酒吧的路是漫长的台阶，谢桐珏怕自己走不稳，于是一直走得很慢，不知不觉就走在了一群人的最后。这里的路灯非常昏暗，在他的眼里落下几道明黄色的晕影。
谢桐珏一下没留神，脚底踩空。一瞬间的失重感让他本能地想抓住点什么。就在他伸长了手想要去抓身旁的铁栏杆扶手时，他的腰被人从身后环住，一道力将他的右手拉住了。
他就这样在坠落之前，被拉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男人的鼻息就在他的脖子旁，带着丝红酒气和木质香水味，萦绕在谢桐珏的呼吸之间。
“小心。”男人轻声开口，谢桐珏闻言微愣，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透过墨镜，对上了咫尺间肖昱臻的眼眸。
四目相对，无人说话。谢桐珏抽走了自己的手，语气疏离地回答道：“谢谢。”
认出我了吗？还是想装不认识我呢？
他没有回头看身后的人，只是继续缓慢地走到了酒吧门口。
一走完楼梯，正对着就能看见下面的清吧正门。这家清吧的装修是种文艺做旧风。黑暗种只亮着三盏玻璃灯泡，照亮酒吧的名字“HALF-AWAKE”半梦半醒。
里面的氛围跟有些颓废的门口不同，推开玻璃隔音门，里面的倦遣热浪就扑面而来。驻场女歌手婉转的歌声娓娓道来，每拨动一下吉他，音符就落在每个在吧台上独酌的年轻人心里。有人跟唱，有人品酒，有人接吻……
这里的一切就像店名一样，是人半梦半醒间的温柔和依恋。
谢桐珏觉得这店说不出的熟悉，但他现在思维没那么敏捷，想不到是为什么。
“就等你们俩了，终于来了！”一个剧组的工作人员招呼道。
肖昱臻就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坐进了圆桌里。桌上已经放了好几瓶鸡尾酒，魏右把酒单往谢桐珏面前推：“你们看看要点什么酒，一会让我朋友亲自给你们调。”
谢桐珏笑着摇了摇头，把酒单推远了点，肖昱臻余光看向他，随口道：“一杯威士忌酸。”
吧台那边走来一个高个背头的调酒师，收了他们这桌的酒单：“都点好了的话，我现在就给你们调。”说完海跟魏右演打了个招呼，看来他就是魏右的那个朋友。
“哇塞不错啊，你怎么认识的，这调酒师长得还挺帅啊。”女主演盯着调酒师的背影，跟魏右笑道。
“我休息的时候经常喜欢来这里喝一杯，就认识了。”魏右回答道，看女主演望向调酒师的眼神，有些遗憾地说：“可惜你也只能看看了。”
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魏右话里的意思，刚问出一句：“你说什么？”下一瞬间自己也回味过来了，果然，魏右轻声作了个“gay”的口型。
这下大家都心知肚明了，性取向什么的都很正常，毕竟喜欢什么样的人都是个人的自由。再说娱乐圈里这样的人就不少，比如人尽皆知桌上的两位就是。
敢于向媒体公开自己的性向，在他们看来是一件非常勇敢的事情。和肖昱臻相同的是，某一年的个人音乐会上，有记者八卦地问了一个计划提问之外的一个问题：“请问谢先生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呢？”
本以为谢桐珏不会认真回答，却没想到他竟然直接对着镜头说：“我没考虑过跟女孩谈恋爱。”
一句信息量非常大的简短回答，立马就让媒体疯狂猜测起他的性取向。谢桐珏也再没有在公众场合回应过这个话题，圈内的人明白这大概就是事实，却也没有多震惊，一个音乐制作人的创作能力才是最重要的。
肖昱臻更是在那一年上映了自己的第二部电影《彩》，故事讲述了盲人女孩叶箐眼中的世界，她从小对绘画有着强烈的向往，可她从来没见过这个世界长什么样。影片的最后，叶箐拿起画笔画出了一幅画。她永远看不见那幅画是什么样子，可是在她心里。那幅画可以是任何丰富的色彩，任何美丽动人的图案。
肖昱臻想在这部电影里传达的观点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每个人都有创作美好和定义美好的权利，任何意义都是人去赋予的。
也算是对外界舆论批判他是异类的回应。
酒桌上大家彼此交换个眼神，想挑起新的话题带过此时有些尴尬的沉默。董林看肖导一晚上都没跟谢桐珏说过话，吃饭的时候也没跟他喝酒，以为两人不认识，于是他站起来跟肖昱臻介绍说：“肖导，这位是我们剧组的音乐制作人，半年前刚从意大利回来，叫谢桐珏。”
谢桐珏靠在椅子上，戴着墨镜打量天花板上的灯，脑子随着女驻唱的歌声放空。突然被叫到名字，他回过神，眼神疑惑地转向董林，还以为他找自己有事。
于此同时，肖昱臻也在看自己。
其他人也顺势起哄起来：“对啊，肖导，谢制作常年在国外，你们应该好好认识一下。”
肖昱臻的表情让人琢磨不透，他正要开口，就对面楼梯上慢悠悠地走下来一个人。男人穿着黑色衬衫，头发有些凌乱，嘴里咬着一根燃了一半的烟。
他没往肖昱臻这桌看，走到吧台边，接过另一个服务生手里的摇酒壶开始shake。这个男人的手法娴熟，动作流畅，不少酒客在偷拍他。
谢桐珏也注意到了他，并且认出了他。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这里熟悉了，那个从楼上走下来的人就是这家清吧的老板，江赆。
江赆之前有给他发过自家酒吧的视频，想请谢桐珏来店里喝酒，只不过被他拒绝了。
肖昱臻想说的话没说出口，歌声和笑声还在继续，除了他们自己之外，没有人在意这个细节。
不多时，背头调酒师就把他们的酒端了上来。他很绅士礼貌地将酒递给每个人，最后将橙红色的一杯放在了谢桐珏的面前，做了个请用的手势：“帅哥，你的龙舌兰日出。”
“不好意思，是不是上错了？我没点酒。”谢桐珏没碰那杯酒，抬眼看他。
调酒师丝毫不掩饰自己对谢桐珏的兴趣，他有些油嘴滑舌地说：“这杯是我特意为你调的，有没有兴趣交个朋友？”
“没兴趣。”谢桐珏低下头，他想离开这里了，即使没听见肖昱臻对他说一句话。
他推开高脚凳，“你们玩吧，我先回去了。”脚在触碰到地面的一瞬间，他迷糊着踉跄了一下，被人拉住了。江赆掐了嘴里的烟，对他笑道：“真不给面子啊，人家请你喝酒你都不喝。”
顾及到桌上还有这么多同事，谢桐珏只能瞪他一眼，低声说：“我要回去了，你别开玩笑。”江赆收了笑，也不管其他人在打量自己，扶着谢桐珏就往门外走。
没想到谢桐珏这一走，桌上的另一个人也跟着出去了。
魏右望着肖昱臻离开的背影，喝了一口自己杯子里的酒：“我怎么感觉，肖导和谢制作之间，有点什么呢？他们之前认识吗？”
“虽然没听说过他们之前有交集，但你们不觉得他们两个莫名很配吗？”他们八卦地聊道，直到被盛成文叫停。
要说肖昱臻和谢桐珏之间的事情，盛成文也不是很了解。但这次请谢桐珏来担任音乐执导的事，就是肖昱臻提出来的，还特别要求他不要提起自己是导演。
他搞不懂肖昱臻想干什么，或许他们之前真的有某些隔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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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酒吧，冷风吹散了谢桐珏的醉意。他松开被江赆握着的手，对方也没有再牵，两人就这样顺着台阶一级级往上走。
“你怎么回去？”江赆的嗓音有些哑。
“打车。”
“现在这个点，在这里，不可能打到车。”江赆一字一句地说，他从谢桐珏进店以后，就发现他了，只是他很好奇，平时滴酒不沾的谢桐珏，今天怎么会满身醉意地来他家酒吧。
他在口袋里把玩着自己的车钥匙，等着谢桐珏回答。意料之中的，只是对方什么都没说。到地面广场，谢桐珏坐在一个公共座椅上，也没有掏出手机来打车。
江赆没坐，站在座椅边上，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知道自己身后的暗处还跟着一个人。
“行了，那你自己注意安全吧。”他叹了口气，谢桐珏冲他摆了摆手：“嗯，谢谢你送我到这。”
江赆发现他发丝间有一朵被风吹落的花瓣，想抬手帮他拂掉，手指动了一下，但还是什么都没做，只温声说：“你头发上有片花瓣。”
谢桐珏应了一声，伸手缕了两下头发，花瓣落在地上。
“现在没了。”江赆说完，伸手冲他挥了两下，算是告别。他没回酒吧，往夜色深处走去。一直到走得够远了，他才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敲出一支在唇间点燃。
火星明灭之间，他回头看了一眼，路灯下的公共座椅上，坐着两个人。他转回头，吐了口白茫茫的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