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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时之茧的囚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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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以舟在持续不断的电子音中恢复意识,最先恢复的是嗅觉——消毒水混合着某种腐朽的甜味,像是陈年的蜂蜜掺入铁锈。他试图抬手,却发现手腕被柔性束缚带固定在医疗床上。
“别动。”苏芮的声音从右侧传来,“你颈动脉被银丝刺穿,现在靠人造血管维持供血。”
天花板的白炽灯刺得他流泪。透过朦胧视线,陆以舟看到自己所在的并非医院病房,而是一间布满银色丝线的球形空间。那些丝线在空气中缓慢游动,如同有生命的深海鱼群。
“这是……?”
“TEA的‘茧房’。”苏芮的镊子夹着从他颈部取出的金属微粒,“庄图南用自己1/3的神经系统做导体,把你的模因污染暂时封在右脑颞叶。”
她转动托盘,陆以舟看到那些微粒在聚光灯下呈现沙漏形状——与之前案件中发现的完全一致。
昏迷前的画面突然攻击他: 白夜诊疗室里无数个“自己”从镜中爬出 。庄图南的银丝刺入颈动脉时,右眼绷带渗出的不是血而是琥珀色胶体 。某个从未见过的场景:十五岁的庄图南跪在实验室,怀里抱着VII-12的实验体。
“我妹妹……”陆以舟的声带震动着陌生的痛感,“她还活着?”
苏芮的电路板疤痕突然亮起蓝光。她掀开陆以舟的病号服,露出他胸口逐渐蔓延的裂纹——那些纹路正在形成钟表图案,时针指向III,分针卡在VII与VIII之间。
“你还有3小时21分钟。”她将镇静剂推入输液管,“在完全变成时之茧前,庄图南要见你。”
轮椅碾过潮湿的隧道,陆以舟发现墙壁上布满抓痕。某些较深的凹槽里嵌着已经氧化变黑的金属片,隐约能辨认出VII系列的编号。
尽头的房间像颗巨大的琥珀,半透明材质内部悬浮着庄图南。他的白大褂被换成黑色拘束衣,右眼仍然缠着绷带,但左臂已经完全透明化,能直接看到骨骼与银丝神经网的融合结构。
“欢迎来到第七分局遗址。”庄图南的声音通过茧房共振传来,带着诡异的金属质感,“你现在坐的位置,曾经是林政的‘时间观测台’。”
全息投影在空气中展开: 十二名儿童被绑在环形装置上,头顶悬着沙漏状注射器 。VII-12突然挣脱束缚,将VII-13推出危险区 。林政按下按钮,其余十一名实验体瞬间玻璃化 。
陆以舟的共感能力不受控地爆发,他尝到妹妹鲜血的味道——那不是恐惧的咸腥,而是某种决绝的甜。
“她自愿成为时之茧。”庄图南的透明左手按上茧壁,“为了把你从循环里踢出去。”
一件物品从茧房顶部落下,陆以舟接住发现是之前在焚化厂见过的怀表。但此刻表盖已经碎裂,露出内部精密的齿轮组——所有齿轮都在倒转。
“你妹妹的遗物。”庄图南的绷带开始渗血,“打开夹层。”
陆以舟用指甲撬开暗格。里面不是照片,而是一小片正在融化的琥珀,包裹着半块巧克力糖纸。
“那天我奉命处决污染源。”庄图南的银丝突然刺入自己太阳穴,强行稳定精神,“但枪里没有子弹……真正的刽子手是林政。”
投影切换成隐藏监控角度:十五岁的庄图南确实扣下扳机,但枪声来自他背后——林政的袖枪击穿了VII-12的眉心。
“现在你知道白夜为什么恨我了。”庄图南的声音突然扭曲,像信号不良的收音机,“他是我剥离的……愧疚感。”
在TSA总部·时间禁闭区里苏芮的电子疤痕疯狂闪烁,她正用偷来的权限卡打开一扇铅灰色大门。门内是十二台竖立的水晶棺,其中七台已经碎裂,剩余五台里悬浮着不同年龄段的庄图南克隆体。
“林政的备用容器。”她将神经接驳线插入陆以舟后颈,“每次庄图南濒临崩溃,他就重启一具克隆体并植入记忆。”
陆以舟的共感让他看到更多细节: 每具克隆体的左手小指都缺失,和现在庄图南的透明化部位一致 。最新那具克隆体的培养液里漂浮着沙漏形状的金属片 。
电子屏显示倒计时:02:14:37。
“我们要偷的不是人。”苏芮调整着仪器参数,“是时之茧的‘核’。”
她敲击键盘,中央控制台升起圆柱体容器。里面封存着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表面布满VII-12的编号刻痕。
陆以舟触碰容器的瞬间,整座设施响起刺耳警报。培养舱里的克隆体同时睁开眼睛,他们的银丝刺破玻璃,在空中织成一张巨网。
“别被缠住!”苏芮的电路板过载冒烟,“那些银丝会强制共——”
警告来得太迟。
一根银丝刺入陆以舟锁骨裂纹,海量记忆洪流般灌入第一循环:庄图南成功救下VII-12,但陆以舟变成时之茧 。第三循环:两人联手杀死林政,导致模因污染全球爆发 。
当前第六循环:所有可能性都指向同一个终点——VII-13的玻璃化 。
最恐怖的画面是庄图南站在废墟中,怀里抱着已经半透明的陆以舟。他的银丝穿透两人心脏,形成诡异的共生连接。
“这次……换我当你的时之茧。”记忆中的庄图南低头亲吻陆以舟逐渐冰冷的额头。
现实中的陆以舟剧烈咳嗽,吐出的不是血而是琥珀碎渣。
当陆以舟踹开核心控制室的最后一道防爆门时,林政正在调整某个巨型沙漏装置。沙漏上半部分装着琥珀色液体,下半部则是十二颗悬浮的人类心脏。
“VII-13,你比预计早到了11分钟。”林政的白大褂一尘不染,袖扣是微型沙漏形状,“看来庄图南这次剥离的感情比以往更多。”
全息屏幕突然亮起,显示着庄图南所在的茧房——他的透明化已经蔓延到胸口,银丝神经网正在解体。
“你以为他在救你?”林政按下控制键,画面切换至白夜诊疗室的隐藏摄像头。
视频里,穿白大褂的“庄图南”正将耳机戴在昏迷的陆以舟耳朵上。
“每个循环都是这样。”林政的声音带着怜悯,“庄图南亲手把你变成时之茧,只为换取重置机会……可惜这次是最终轮了。”
沙漏突然加速流动,陆以舟胸口的钟表裂纹疯狂蔓延。他举起配枪,却发现扳机不知何时被琥珀封死。
“没用的。”林政指向他身后,“看看谁来了?”
茧房方向传来巨响。完全透明化的庄图南撞破墙壁走来,他的银丝全部染成琥珀色,右眼绷带飘落——那根本不是眼睛,而是一个正在倒流的微型沙漏。
“时间到了,陆以舟。”庄图南的声音与白夜完全重合,“这次……轮到我来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