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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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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福镇连着下了两日雨,第三日出门时,天晴了,安云乐习惯性地抬头看天,见天边有一道虹,转头叫小叔来看。
拎着包袱走出来的孟司往天边一瞧,说:“看到了。”
“没叫你。”安云乐白眼翻了一半,看见安远山出来,立即换上了笑盈盈的脸。
变脸大师,孟司腹诽,将他的包袱放到门外的马车上。
在这住了两日,安云乐没给过他一个好脸色,这在孟司的意料之中,甚至,他觉得不止如此。他听说安云乐没找镇上任何一个人的麻烦,除了他。
真是好大的荣幸。
挂着流苏马车驶出永福镇,安云乐掀开马车帘子,回头望逐渐远去的故乡,尘土飞扬的路上,似乎还能看见那个被沙糊了眼的少年。
孟司坐在他身侧,也望着外头的景色,飞扬的尘土,蒙上了他熠熠生辉孟公子的身份,往后如何,他也未得知。
“小云,之前离开过镇上吗?”安远山开口问道,这位大人近日一直是这副好说话的模样,可通过他眉间的疤痕可以看出,安大人是武将。
“早些年坐牛车去过县里,人可多了,进关都得排队。”安云乐回忆道,他也就去过那一次,还险些跟镇里的人走丢了,之后他们就不带他出去了。
“我们直接去通州,在那玩几日,正巧我先前路过,没寻着机会好好逛过。”安远山说道。
安云乐闻言期待不已,安远山见状,捡着自己记得的有关通州的事说给他听,叔侄二人其乐融融,孟司一声不吭,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到了通州,安远山让人安排住宿,两个门牌递过来,安云乐拿走一个,道:“我跟他住一间就好。”
安远山于是把另一个牌子收回去,孟司手伸出手碰到了那个木牌,此时空了,也没人理会他,倒是安云乐转身,叫他“走了。”
孟司面色如常收回手,跟着他上楼。
安远山一早看出来安云乐先前说了谎,这俩人哪里像知己,仇家还差不多。不过安云乐没要他出手,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自行解决。
“做什么?”孟司跟着安云乐进门,不带情绪地问了一句。
安云乐坐到桌旁,示意他:“倒茶。”
孟司犹豫了几秒,走过去翻开一个杯子,提起茶壶倒了一杯放在他旁边,正想再翻一个给自己倒一杯,就听安云乐继续吩咐道:
“铺床。”
“你这么早就要睡了?”孟司不可思议地问。
“你?”安云乐着重念了一下那个字,“孟府先前是这么教下人的吗,可以随意直呼主子?”
孟司倒吸一口凉气,从未有人敢这样和他说话,他直接端起安云乐没动的那杯茶一饮而尽,以表抗议。
“这就忍不了了?”安云乐也不生气,反而笑了,“这才哪到哪啊?孟大少爷。”
安云乐的声音很清脆,先前孟司听他说话,只觉得他说话含糊,叫人听不清。如今这人有了底气,字字发音准确,还刻意压低了声线,让他的话听起来有些森然。
“安公子。”孟司退了一步。
“叫主子。”安云乐连着逼近十余步,直接就将他逼到悬崖边上了。
这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不对,虎仍是虎,只是人家鸡犬升仙了。
孟司沉默地朝屏风后边的床走去,刚绕过屏风,安云乐就又凉凉地说道:“我说倒茶。”
他不得已又折回来重新倒了一杯。
安云乐捧起茶杯,凑近闻了闻,挺香的,他喝了一口,发觉不如小叔马车上的好喝,不过也是另一种不同的味道。
特别是看着里头那大少爷扯乱了被子之后,手忙脚乱地铺了一通,无论如何也理不平整,就差跳脚了。
这茶还是挺好喝的。
他跟小叔提起时,也只是想吓唬孟司,毕竟他肯定不会答应这样的事,只是不知道怎么,他竟然真的跟着来了。
怎么说呢,就像山贼打劫到了一大箱金银珠宝,他如获至宝,那个曾经高高在上,从来不正眼瞧他的人,如今只能乖乖替自己铺床倒水。
心中畅快之余,安云乐也提防着孟司,这般能忍,倒是自己小看他了,说不定他正憋着什么坏。
晚上安远山带他们去通州有名的醉香楼,听闻这里的海味味道极好,安云乐表示自己喜欢吃带壳的。
孟司心想你除了河虾还吃过什么带壳的玩意儿,果不其然龙虾螃蟹一齐上桌后,安云乐叫他替自己剥,许是碍于安远山在场,还在后边跟了一声谢。
这边孟司苦哈哈剥了几只虾,安云乐便道腻了,让他拆螃蟹,孟司哪里亲手拆过螃蟹。被蟹壳刺了几下之后,他直接将蟹腿放进嘴里咬开,随即拉扯出碎掉的蟹肉放在安云乐的盘子里。
“你在开玩笑?孟司。”安云乐嫌弃地把那个盘子推过他手边。
安远山在一旁看戏,闲暇之余剥了半只螃蟹放在盘中,递过来放在安云乐手边。
孟司赶紧向他讨教,“草民愚钝,拆蟹不得要领,惹安公子不快,还望安大人不吝赐教。”
安云乐:“……”
拽什么官腔呢?
安远山笑了笑,“不必如此,小孟,你重新拿一只。”
安云乐也想试一试,哪知安远山一挑眉,叫他安心吃,不要脏了手。孟司心里一跳,知道这是说给自己听的,只能认真学着剥蟹。
剥了一晚上蟹,孟司也明白了,安远山就是借这事敲打他,无论安云乐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他都无条件护短。面上一视同仁叫小云小孟,也只是配合安云乐说他俩是朋友那事。
回客栈后,孟司找店小二要了热水浸手,他十指都被蟹壳割破了几道口子,虽没见血,可就是丝丝地疼。
孟司上楼拿银子准备去医馆买药,安云乐叫住他,让他准备热水给自己洗澡,孟司应了,下楼让店小二备热水。
安云乐在浴桶里泡着的时候,孟司在外边抹完药回来,他推了推水,看外边那个身影翘着手指翻自己的包袱,没再让他进来给自己搓背。
慢着,洗澡什么的,还是他自己来吧,安云乐搓了搓自己平整的肚子,万一那人嘲笑他的小身板。
安云乐坐在窗边擦了几下头发,不知不觉被楼下繁华的街道吸引,华灯初上,行人攘攘,发梢的水珠滴在他锁骨上,窝了一盈水,他猛得擦了擦,转头叫孟司。
孟司不情不愿地过来,接过半干的帕子,往他头顶一盖,毫无手法地一顿乱揉。安云乐被他揉得摇头晃脑,孟司一看,好机会,揉搓得更起劲了。
“孟司!”安云乐忍无可忍,一把掀开他的手,瞪着他。
孟司连忙道歉:“是我太使劲了吗?我没替人擦过,抱歉呀。”
安云乐哪里看不出他是故意的,仍然气鼓鼓地盯着他,孟司目不转睛地迎上他的视线,他看着安云乐比之前圆润不少的脸颊,鬼使神差地,伸手往人家脸上掐了一下。
还挺软乎的。
“你这厮找死。”安云乐气得整张脸通红,追着孟司要掐回去,孟司甩着那半干的帕子满屋逃窜,一点没有死到临头的紧张感,倒像是调戏完黄花闺女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