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樱花重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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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R市，草长莺飞，新芽的绿色和樱花的粉色交织在一起，让整座城市如梦如幻，一眼望过去像一副色彩浪漫的油彩画。初升的太阳，斜斜地切进落地窗，在办公桌前方的地毯上，留下了一块不规则的光斑。
沈牧城闲适地坐在椅子上，右手食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眼神却定格在落地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中央空调的循环风裹挟着淡淡的樱花香，在他食指凝成了一抹似有若无的香甜。
他抬起右手，眼神定格在指尖，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一个不怎么明显的弧度。
办公室会客厅传来了一阵少女的惊呼声，将沈牧城刚要飘扬的思绪及时拉了回来。他轻挑眉，往会客厅望过去，一名披着头发，学生模样的少女正悠闲地坐在软皮沙发上欢乐地刷着手机。
“沈慕琪，如果你一大早来我这，就是为了制造噪音。”沈牧城一边说，一边往那边走了过去，坐在了少女对面，才继续开口，“那今天过后，我的办公室门口可能会贴一个沈慕琪禁止入内的牌子。”
“哥，你不懂，我的爱播现在正是关键时刻，刚刚有一个老板，刷了3个皇冠礼赞，太帅了。”沈慕琪专注地点击着屏幕，头也没抬，似乎并没有把沈牧城的威胁放在心上，却在几秒后，突然把手机怼到他眼前。
徒然靠近的画面里，一抹粉色从沈牧城的视线里闪过，屏幕里，粉发少年，正在跳着舞，舞姿轻盈，表情清冷，眼尾的红痣，让他呼吸一窒，一根紧绷的弦，忽然在他脑海里弹奏了一曲《心动频率》。
眼前的舞姿和记忆里的少年重叠在一起，明明屏幕里没有音乐，但他清晰的记得，下边的旋律后，跳舞者会有一个旋转，然后白色的衬衣会被扬起，一颗红痣会伴随着节奏跃进视网膜。
记忆里的画面和屏幕里跳跃的少年，完美的重叠在一起。
“哥，哥……”少女的呼喊声，将他从那年的悸动里拉回了现实，“怎么样，我的新爱播帅吧！你看他的头发，是不是超酷。”
沈牧城捏了捏手心，那里有点潮，手心的钢笔，有点硌手，他紧紧地攥紧了钢笔，中央空调的冷空气变得有点灼热，他直直地看着沈慕琪的手机，“嗯”了一声。
“是今天的新发色，评论区都在刷粉色初恋，哇哇哇，真的太绝了！”沈慕琪喋喋不休地实时转播着，半天没得到回应，抬头看过去，突然噤声，看着沈牧城攥得紧紧的右手，惊呼一声，“啊，哥，你的手流血了！”
沈牧城松了松手，眉毛微蹙，“啧”了一声，拿出手帕摁住了伤口，抬眸再次看向屏幕，粉色的少年已然不见。
“出去。”
雪松香水的清冷混杂着血腥味，在弥漫着樱花香甜味的空气中悄悄渗透进沈慕琪的嗅觉里，她打了个寒颤，止住了想要探究的欲望，一边收拾桌面的东西，一边嘟囔着“莫名其妙”。
“那我先走了，哥，你快去处理一下吧。”沈慕琪关门之前，还是不放心地冲里边小声说道。
门缓缓合上，在关上的瞬间，沈慕琪看见那个沉着冷静的男人，好像被一种孤独笼罩了，这是她从来没见过的沈牧城。
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继续走着，沈牧城半晌，捏了捏手心的伤口，有点疼，他却有种自虐的冲动，想要让止住的血再次淌出来。
“啧——”沈牧城叹了口气，又有点无奈地甩甩手，将手帕扔进了垃圾桶，然后用酒精湿纸巾，擦拭着手上沾染的血渍。
酒精渗透伤口，他忽然福至心灵般，扔掉湿巾，回到办公桌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电话刚一接通，对方还没来得及打招呼，沈牧城迫不及待地开口：“发给我。”
“啊？”电话那头是沈慕琪，被这莫名的三个字搞得一脸懵。
“刚刚的视频，发给我。”沈牧城耐心地再说了一次。
“哦，你说我的爱播啊，那个是悦音直播平台的一个团播号，叫星轨，是直播，不是视频。”沈慕琪说着这个就来劲，全然忘记了刚刚办公室的事，“哥，你也要看吗？”
“我跟你说，刚刚粉色头发的就是我的爱播，叫星河，超带感的……”
沈慕琪噼里啪啦的，开始向沈牧城安利她的爱播，她觉得要是他能喜欢最好，那她家星河就可以被真正的富豪宠爱了，想想她就觉得很带劲。
“星河……”沈慕琪还像个录音机不停地安利，忽然电话那头传来沈牧城低沉的嗓音。
沈慕琪自觉还算了解他这个二哥，但一时半会也说不上来什么感觉，总觉得有点奇怪，她停止了安利。
“哥，直播还没结束，你喜欢的话，可以看看，就当打发时间了，我把直播间分享给你。”
沈牧城挂了电话，打开社交平台，沈慕琪已经发送了一个链接。
【沈小公举：哥，你点击一下就可以进去了。】
沈牧城正望着对话框发呆，对方发了一个消息。
沈牧城拿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再松开，然后点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四个男生和两个女生正在跳着团舞，粉色头发的那位，站在队伍末尾，可沈牧城的还是第一眼就被他点亮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和记忆里的少年一样，脸上的稚气褪去，更多的是一种冷艳的美感，红色的痣随着舞蹈，在沈牧城的眼里跳来跳去，脸颊和嘴唇旁边有一处红色的印记，有点像之前沈慕琪说的战损妆，给原本清冷的脸庞平添了一些破碎感。
沈牧城松了松领带，衬衣扣子也解开了一颗，仿佛这样就能阻止血液的沸腾，眼神始终定格在粉色头发的少年脸上。
“家人们，欢迎收看星轨直播间，现在进入我们本场的最后一个环节，MVP争夺赛。”屏幕里忽然传来一个明亮的声音，“我是主持人惊鸿，接下来让我来讲讲比赛规则。”
沈牧城一边看着面无表情地站在最后一排的人，一边听着主持人说着游戏规则。
“比赛规则很简单，每轮主播有2分钟的时间进行拉票，喜欢主播的可以送上星光值，超过任务星光值，则晋级下一轮，反之淘汰。”
“每轮的星光值任务都不一样，直到所有人都淘汰，只剩下最后一名，就是我们本场直播的MVP。”
“MVP享受优先选择CP的权利，其他人没有CP的，第二场曝光率会下降，并且有相应的惩罚。”
“好啦，第一轮拉票环节正式开始，首先上场的是我们的甜心小可爱——星柚，2000星光值，倒计时开始。”
沈牧城盯着屏幕里剩下的三个人，其中一个是主持人说的星柚，正在拉票，左边是一位灰色头发的男生，肩宽腿长，皮肤挺白，一看就经常健身，右边穿着白色卫衣，粉色头发，一副厌世脸的，就是他眼里唯一的光。
时间过得很快，轮到粉发男生时，他拿着话筒，嗓音清冷。
“大家好，我是星河，有喜欢星河的，可以送上星光值。”他说这话时，没什么感情，有种介于机器人和人之间的感觉。
直播间的评论区，开始刷屏“星河”的名字。
第一轮应该是基础任务，所有人都轻松过麦。直到只剩下前三名时，直播间的氛围才开始变得不一样。三家的粉丝开始在评论区疯狂应援。
“又到了紧张刺激的时刻，每日的皇城对决到了。”主持人的声音适时响起，“目前排名第三的是星河，10万星光值；排名第二的是星野，12万星光值；排名第一的是星灿，20万星光值。”
“现在轮到星河拉票，开始吧，这一轮30000星光值，倒计时开始！”
星河拿着话筒，站在中间，满地粉色的礼花筒碎片，和那一头粉色的头发相得益彰，如同窗外的樱花树，被阳光晃得目眩。
“大家好，我是星河，每天到这里都很紧张，已经万年老三好久了，会有一束光出现吗？”星河拿着话筒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
沈牧城一边看着这张脸，一边看着倒计时，期间也有很多粉丝送上礼物，可是离任务星光值，还有一段距离。
“「星河的老公」送上了2个月神降临。”
浮夸的特效让沈牧城眉毛微蹙，他清晰地看到了屏幕里星河的表情变了，但也只是一瞬间，就恢复了原本的样子，但和其他人送礼物就马上感谢的样子截然不同，他冷冷地把话筒拿给了左边的星野，然后退到了旁边。
直播间开始出现了不好的言论，大概就是主播端着，对大哥不尊重，不配之类的言论。
“谢谢老板的大力支持，星河有你，真是三生有幸。”主持人适时出来打圆场，并让管理员拉黑带节奏的黑粉。
沈牧城蹙着的眉久久没放下来，他能感受到对方的局促以及厌恶。
拉票的环节很快，最后剩下星河和星灿，主持人站在两人中间，开着玩笑：“恭喜星河来到第二的位置，16万星光值，离第一还差4万星光值，所以这次的目标是50000星光值，超过这个就可以来到第一的位置了。”
星河拿着话筒，缓慢地走到中间，他没有拉票，而是在感谢：“谢谢各位家人的支持让我走到第二的位置，我已经很满足了，家人们都辛苦了，今天到此为止吧。”
这时屏幕上飘过一条评论，是那刚刚那位送了2个月神降临的粉丝，也就是「星河的老公」。
【星河乖宝，想不想要第一？叫声老公，老公宠你…狗头表情.jpg】
伴随着这条评论而来的是整个评论区的疯狂刷屏，有好有坏。
【星河，你就从了老板吧，老板对你是真爱…】
【别恶心人了，在这秀什么秀，滚回家里秀去。】
【主播装什么，私下肯定跟老板都怎么样了，还在那里端着，有意思吗？】
【喜欢星河的，我们组组队，别管那些乱七八糟的！】
【星河加油！】
……
沈牧城无意识攥紧手机，手心的伤口再次渗血，他将手机放在支架上，然后按了一下办公桌上的呼叫键，不到10秒，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士走了进来，是沈牧城的一助，苏婉。
“沈总，有什么吩咐。”
“苏助理，你过来帮我看看，这个怎么送礼物。”
苏婉走到沈牧城的身后，看到了她家妹妹最近在追的悦音直播平台的一个团播，有点出乎意料，虽然很疑惑，但她没有多问，马上拿着备用机，替他注册账号，并征求意见，把名字改成“J.X”。
“沈总，这个直播平台，是我们公司去年开发的一个新平台，目前做的很不错，除了平时可以刷短视频，现在最火的就是直播，您看这个，是想了解这个项目吗？我可以把负责人叫过来。”苏婉为自己的疑惑找了一个合理的理由。
“不用，我随便看看。”沈牧城摆摆手，然后把手机拿起来，示意苏婉过来看看，“我现在要给这位送礼物，你帮我操作，送10个最贵的礼物。”
苏婉眼里的震惊更甚，她实在找不到老板这样做的理由，不过还是收起自己的好奇，熟练的操作着。
还好平时他经常陪妹妹看直播，不然这项任务对她来说还真有点难度，苏婉有些庆幸地操作着，然后送出了10个星云物语，才把手机递给了沈牧城。
只见手机屏幕里，瞬间被浮夸的礼物特效霸屏，淹没了评论，也把那粉色的头发淹没其中。
“哇哇哇，JX老板，为星河送上了10个星云物语，现在已经来到了第一的位置。”主持人的声音仿佛从屏幕里跑了出来。
林靳轩拿着话筒的时候，就已经放弃比赛，评论区里，「星河的老公」一直刷屏，叫声老公，就救救他，可是他一点也不想要，如果不是因为工作，他真的很想直接骂人。
就在倒计时即将结束的时候，满屏的特效，像从沉寂已久的遥远星河，踏着光而来。
J.X？怎么和他常用的落款拼音简写一样，林靳轩签名有个别人都不知道的小习惯，他会在签名右下角写上这两个拼音，并且画上一只小猫咪，因为是他本人自己设计，所以如果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后边的一切就像一场梦，林靳轩在满屏的呼喊中，夺得了沉淀这么久以来，第一次MVP。
直到下播，他人依旧是恍惚的。接下来还有两场直播，分别是18点和21点，这样日夜颠倒的生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去年？还是……他甚至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做主播，在人前表现不符合自己的一面。
林靳轩坐在休息室，拿出手机，有很多私信，他一一略过，停留在最新的一条和一个新的关注上。
消息是「星河的老公」发的，内容依旧是那么的不堪入目。
【小星河，今天有了新的哥哥，就不理老公了，你也太坏了，不过老公喜欢。】
【老公给你送了那么多礼物，你总是要还的，至于怎么还，你懂的。】
林靳轩指尖微顿，退出了对话框。屏幕跳转至「最新关注」界面，公司的明文规定像一根刺扎进他的手心——凡有粉丝赠送礼物，主播须即刻回关并自主维系互动。
他喉结轻滚，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框，视线定格在新的粉丝列表，里边最新关注有一位叫「J.X」的，指尖犹豫地在回关上边摇摆不定。他想到了ID「星河的老公」，这个ID像一块黏人的口香糖，黏在了身上，怎么也洗不干净。
起初不过是礼貌寒暄，连晚安问候都带着恰到好处的分寸。可不知道从哪次单播连麦开始，所有的话语以及对话框的文字都开始超出边界，暧昧的话语裹挟着露骨的暗示倾巢而来。
最荒诞的是，某天清晨，一个名为「星河的老公」的ID出现在聊天列表，赤裸裸的挑衅，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也曾经直言，自己没有那方面的意思，自己可以退款给他，对方并不同意，最后只能把人拉黑。
可是被黏糊糊的口香糖黏上了，怎么才能完全清理干净呢？当然不行的，那人注册新的号，ID如旧，甚至变本加厉。
一开始，林靳轩还想靠公司的力量摆脱这样的纠缠，那场对话，他至今记忆犹新。
宽敞的办公桌，主管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坐在沙发上，林靳轩站在一旁。
“星河，你来公司多久了？”
“5个多月。”
“你知道为什么之前业绩不好吗？”
林靳轩顿了顿，没有说话，他似乎预感到主管要说什么，嘴角抽了一下。
“做我们这行的，端着是没用的，没有大哥大姐，你就是一坨屎，你以为你是谁。老板愿意宠着你，你就是宝；哪天市场风向变了，观众看腻了，老板一松手，摔下来连骨头渣子都找不到！如果你还一直这样端着，我也给你透个底，业绩不能稳定前三，你就去下边的新团磨炼磨炼吧！
当然，你要是能吸引更多的老板，让你每天都巅峰，别说老板，我都宠你，你好好掂量掂量吧！”
主管的话如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了他的心上。林靳轩不能没有这份工作，也不是不能做其他工作，但他大学没毕业，很多企业连门槛都过不了，这份工作虽然违背了他的初衷，但确实是保持体面来说赚钱最快的途径。
他需要钱，否则哥哥……
林靳轩想到这里，叹了口气，指尖无意识的放松，触碰到了屏幕上的回关，想要取消已经来不及了。
很快「J.X」出现在聊天列表，林靳轩犹豫地点开聊天框，按照惯例，说了一句谢谢，他想看对方会说什么，如果越界了，立马退钱且拉黑对方。
可是直到第三场直播下播，他再也没有收到消息，「J.X」也没有出现在直播间，就如昙花一现。
夜很沉，凌晨的R市，路灯还亮着，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纱，街道两旁的樱花树，经过春雨的洗礼，香甜中裹挟着属于春四月的气息。地上是环卫工人扫在一起的已经残败的樱花花瓣。
林靳轩走得很慢，每天深夜回家的路上，是他难得的宁静。其实现在的他已经不喜欢热闹了，直播间太热闹了，他虽然身处人声鼎沸中，却感觉离这场热闹越来越远。
深夜的风，有点凉，穿过空旷的街道，再吻过樱花树，顺手带走一些离家的花瓣从他眼前飘过。
林靳轩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一片花瓣，呢喃道：“别怕，我带你回家。”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樱花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