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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动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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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如此，卫枫还是想不通。
就算他的枕边人是个时刻想要重回血狮、获得权力的野心家，他也没有必要杀死自己。
他卫枫根本不在乎他是陆为式还是朱利安·布拉德莱恩，因为他爱的是这个人，而不是这个人的身份。
更何况即使陆为式回归家族，有了继承人的身份，他卫枫也不是配不……
好像真的配不上了。
如果他还是那个板上钉钉能解放第五段真名的天才向导，当然配得上。
不仅配得上，到那时血狮大公恐怕会为了拉拢卫枫，迫不及待地让陆为式回归血狮。
毕竟，拥有五段真名的向导非常罕见，比同级别的哨兵罕见得多。全世界范围内，连当年的卫枫都算上，总共也只有28位向导解放了第五段真名。
然而五年前，他在条件尚不成熟时强行解放第五段真名，致使精神海破碎，就算活下来也无法再成为向导。
这样的人，自然配不上高贵的血狮。
不仅配不上，甚至还应该被抹杀，因为待陆为式回归家族后，卫枫就成了他不光彩身份的证明。
如果朱利安·布拉德莱恩的身后跟着一个叫卫枫的人，那世人早晚都会知道，他原本是个人人鄙视的私生子，陆为式。
卫枫双目怒睁，直勾勾地盯着屏幕上的朱利安，握着终端的手印太过用力，捏白了指节。
这就是你杀死我的原因吗？
难道我们的感情就比不上血狮家族的地位与权力？
难道我们厮守一生的诺言背后满是不可言说的算计？
难道我们过去幸福的生活只是一出精心安排的戏剧？
这一瞬间，他真想冲到朱利安面前，撕下他的假面。
那时候陆为式会怎么做呢？
把自己当成疯子拖出去？
或者……
再次取走自己的性命？
答案不言自明。
卫枫把终端扔到一边，在黑暗中闭上双眼，眼泪争先恐后地流了出来。
他艰难地用手擦掉泪水，可泪水实在是太多了，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自己真的不争气，竟然为了杀死自己的人哭泣。
可他真忍不住呀。
他们俩认识10年，自己死前才26岁，去掉没有记忆的幼儿期，他的半辈子都和陆为式在一起，浓重的感情早就融进灵魂和骨血里。
该如何才能将其从灵魂和血肉中剥离？
一定要剥离。
即使再痛，也要剥离。
这多出来的人生里，决不能再和他产生联系。
眼泪还在流，根本没有停下的迹象。
卫枫尽量压抑自己的哭声，断续的声音持续了接近半个小时。
“哭成这样，还真是没用啊。”
病房里突然出现的一个油滑的声音。
卫枫立刻打开床边的开关，同时止住哭泣。
他的正上方盘踞着一条青金色的龙，龙身上还有一对巨大的羽翼，垂在他病床两侧。
“我猜你一定想问你为什么没发现我？”
“因为老龙我是风属性，最擅长隐形。”
“我猜你还想问我为什么会说话？”
“老龙我偏偏就不告诉你！”
病房门口传来一声响，东方白推门进来。
“别吓他！”他来到病床边坐下，微笑说，“这是我的精神体，应龙。”
应龙逐渐缩小身形，直到长度为一米左右，落在卫枫的肚子上。
卫枫狐疑地问道：“你的精神体怎么会说话？”
会说话的精神体，哪怕是卫枫，也闻所未闻。
“我也不知道，有一天他突然就会说话了。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我有个会说话的精神体，这是我们俩的秘密。”
卫枫继续问：“他刚才一直在我病房里？”
“没错，我让他留下观察情况，我总不能真的把你一个人扔在病房里。”东方白抽出纸巾，帮卫枫擦眼泪，“我自己就在外面不远的大厅里，我也很担心你。”
卫枫的心突然一沉，应龙一直在，岂不是意味着刚才自己的行为全被看到了。他该如何解释，他这么一个失忆的人因为一个报道而痛哭不已。
但是东方白什么都没说。
“你可不知道这五年我是怎么过的，主人他根本就不和我说话，都快憋死我了。”
“除了卫枫，谁愿意天天和你这个话唠聊天！”东方白轻笑一声，对卫枫说，“知道应龙会说话的人只有你和我，连你姐都不知道，你昏迷这些年，没人陪他说话，确实快要把他憋坏了。”
应龙伸出翅膀，捧住卫枫的脸：“连这都记不得，看来是真失忆了。失忆好啊！这样我就能把以前和你说过的话从头开始再说一遍。”
这话把卫枫逗笑了，东方白拨开应龙的翅膀，也笑着说：“你可饶了我们吧。”
“抱歉啊，刚才我就听见你哭来着。但是我不知道对现在的你来说，是进来安慰你比较好，让你哭一哭发泄一下比较好。”
“所以我选择全都要，先让你哭一会，然后进来安慰你。”说着，他把卫枫抱起来，放在窗台上，打开窗子，“应龙，你先出去。”
应龙飞出窗外，露出十七米长的本体。东方白先跳了出去，然后在窗外，把卫枫抱到应龙身上。
卫枫这才明白东方白口中的安慰是什么，原来是在应龙身上去兜风，他有点担心：“不会被发现吗？”
“应龙刚才都告诉你了，他最擅长隐形，只要不触碰到源能壁障，就不会被发现。”
“坐稳，要出发了。”
应龙带着二人呼啸地飞了出去。
飞出去的一瞬间，卫枫单薄的衣衫就被维格利德的凛风穿透，零下十几度的风像刀子一样割在他身上。
可他却只觉得痛快。
“东方大哥，你这是要带我去哪？”
“我们要飞到月亮上。”
应龙越升越高，把一栋栋高耸的建筑抛在身后，直到接近内城源能壁障的极限，才停了下来。
两人在维格利德的最高处，连高高在上的月亮都仿佛只要伸手就能抓到。
“去年，我执行任务的时候，在旧时代城市的废墟里，发现一本旧时代的课本，里面有一首诗，我很喜欢，我背给你听。”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悲伤，不要心急。”
“忧郁的日子里需要镇静，”
“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
“可惜只有四句，那一页的下一半被毁……你笑什么？”
“噗——”卫枫终究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东方大哥，有没有一种可能，这首诗根本没失传。”
“真的？”
“不仅没失传，我们在高塔里还会学，甚至还要求背诵。”
“好尴尬，好不容易掉书袋一次，还失败了。”
“这也不能怪我，高塔里的通识课，我都是抄你作业才过关的，你要为我的无知负责。”
卫枫笑声渐歇。
东方白凝望着卫枫：“当年我觉醒应龙精神体的时候，和你承诺过一件事情，现在我向你再承诺一次。”
“我是风的化身，不论何时何地，只要你对风呼唤我的名字，天空中会传来我的回音。”
听到他的话，卫枫也无法再逃避那灼灼的目光。
这是他醒来后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男人，他发现这个男人实际上颇为英俊，相貌轮廓充满东方的古典风雅。
可惜，这个人和这个人的感情都不属于他，他无法给出东方白想要的回应，只好移开视线，给出最保守也是最不出错的回答：
“东方大哥，谢谢你。”
同一时刻，一身黑衣的朱利安·布拉德莱恩在内城街道上只身疾行，一只威风凛凛的雄狮突兀地浮现在他身后。
他停下脚步，朱利安自己的精神体，神色冷峻而淡漠。
他并没有完全掌握血狮的力量，精神体偶尔会不经召唤主动离开精神图景到现实世界。每当这时，他都会异常恼火。
雄狮出奇地安静，只是高昂起头，看向天上的月亮。
他顺着狮子的目光看去，那里只有一轮金色的满月，并无其他异常。
朱利安收回目光，神情如寒冰般冷峻：“回来。”
雄狮一动不动。
他的神色忽然柔和下来：“还有几分钟他就要来了，我们要快点找个安全的地方。”
雄狮化作一片火光消散，回到朱利安的精神图景。
朱利安的神情重新变得冷峻，他抬头又看了一眼月亮，然后走进维格利德城的夜幕中。
卫枫二人回到病房，他们离开的时间实际上很短，也就五分钟。
仅是五分钟，维格利德的低温已经快把他冻僵了。
东方白帮卫枫盖好被子，又调整了屋子里的温度：“希望你明天不会生病。”
“我没那么脆弱。”
“那就好，我先走了。”
可他的神情明明是希望留下来，卫枫只好装作看不出：“东方大哥，明天见。”
“我还以为你会留下我。”东方白的语气还有点委屈，“我不留下也行，但是你要答应我，晚上不能再哭了。”
“放心，不会再哭了。”
等到东方白离开后，他在终端上调出那首诗的后四句：
心儿永远向往着未来；
现在却常是忧郁。
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将会过去；
而那过去了的，就会成为亲切的怀恋。
他思念着往昔的一切，但那一切终究会过去，变成永久的怀念。
现在的他依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新的人生，他是“这个卫枫的灵魂”与“那个卫枫的身体”共同组成的生命，他不能让两个组成部分否定对方，那样他自己也将不复存在。
但是他已经不再害怕。
他卫枫最擅长的是什么？
是在无路可走的时候，披荆斩棘，也要闯出一条新路。
就让他给自己的新人生也闯出一条路吧。
至于那个男人，永生永世，不再相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