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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那时候亲我,现在还会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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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他在马厩边坐下,工作人员早早就把饮水送来了。
我拧开瓶盖,把水递过去。
“喝点水,别又说你头晕。”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清清淡淡,却像藏着点什么不肯说的东西。
“谢谢哥哥。”他接过水的动作很慢,指尖却没直接碰瓶子,而是轻轻地落在了我握瓶的手背上。
冰凉的指腹贴上来,像是意外,却又带着一点克制不住的刻意。
我本能想松手,他却像没察觉似的,顺着这点小小的接触,将水瓶从我手里接了过去。
然后一边喝水,一边轻描淡写地说:
“哥哥以前也是这样喂我喝水的。”
我一怔。
小时候他体质太差,连水杯都拿不稳,大部分时间都是我一口一口喂他喝下去的,有时候我甚至扮演爸妈,护士,为他量体温,喂药,买药,洗衣服和床单。其实那时候我很烦,我有自己的事要做,要备考、写作业、练琴,结果除了这些,还要时时刻刻照顾顾清玉,不然的话会被爸妈骂,“白眼狼,昧良心和没有同情心。”
“还记得吗?”他抬眼看我,唇边沾了点水光,声音慢吞吞的,“小时候我打针哭,你就抱着我,说,‘乖,喝点水,哥哥在这儿。’”
我脸上的肌肉几乎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没停,又慢慢说:“我那时候真的特别怕打针。只要看到护士拿针过来,我就想躲。医生每次都没办法,只有哥哥来了,我才会伸胳膊。”
他把水瓶捧在手里,轻轻转着瓶身,语气低得像在和风说话。
“你一边喂我水,一边摸我头,说我是最勇敢的小孩。”
我垂下眼,看着他那双握瓶的手,指节柔软,肤色冷白。他指尖缓缓摩挲着瓶身,像是在悄悄重复那段被他藏在心里的过去。
明明已经过去那么多年,可我却清晰地想起,那年他蜷在病床上,眼睛水汪汪的,嘴里还含着青提味的糖,乖乖的靠在我怀里,头靠在我的胸上,努力张开嘴巴等我把水喂进他嘴里。
真是个小可怜。
“……你记得还真清楚。”我低声说。
他看着我,冲我笑了,那笑容软得像溶了的棉糖。
“当然记得啊。”他轻轻抿了一口水,眼神忽然落下,“哥哥还记不记得,那天晚上……你还亲了我一下。”
我猛地抬头,眉头下意识拧紧,对我记得,不过只是作为奖励,
他眼角微弯,像只得了糖的小狐狸,“你说是奖励我不哭。”
我喉咙一紧,别过脸:“那是小时候——”
“可我现在也不哭啊。”他打断我,声音又轻又真诚,“那哥哥,还会亲我吗?”他轻轻把水瓶放下,往我身边靠近,声音低了一些,几乎贴在我耳侧:
“我现在,比那时候更乖。”
我呼吸顿了一拍,猛地转头看他。
“顾清玉,你是不是越来越没分寸了?”
他仍靠在我旁边,眼睛微弯,像在笑,但那笑意没落进眼里,反而带着点锋利的钝感。
“我只是说了实话而已。”
“你把我当什么?”我声音冷下来,“你要是再乱讲,我——”
话还没说完,他忽然反手握住了我的手腕。
那动作并不猛,力气也不大,可却稳得惊人,像是早就预料到我要挣开一样。
“哥哥可以凶我。”他抬起头看我,语气低低的,带着认真得过分的温柔,“但你别不理我。”
我怔住了。
他声音不高,却像一根细线,从我喉咙一路勒到心口:“你以前就是这样。每次生气都不说话、不解释,直接躲开我。哪怕我哭……你也不回头看我一眼。”
“你不觉得那样,比你现在骂我还难受吗?”
我喉咙一紧,指尖不自觉地颤了一下,以前我确实只要不开心就不会理顾清玉,
他语气忽然软了下来,像在低声撒娇,又像在努力压住情绪:
“我可以忍你不喜欢我、讨厌我,甚至生气……但我最怕你——装作我不存在。”
“哥哥。”他轻轻摇了摇我的手腕,像是怕我甩开,“别把我推出去,好不好?”
风从马场边吹来,卷过树梢,带起一阵沙沙轻响。我低头看他,脑海却像被谁猛地拨了一下。
那一幕重现得太清晰了,小时候,我生他气不理他,他就一个人躺在病床上,紧紧地抱着枕头哭,哽咽着喊我名字,哭到喘不上气。
他是真的怕我不理他。
我咬了咬牙,低声说:“我没有不理你。”
“那你现在看着我。”他立刻接话,眼神倔得像藏着风,“你说你没不理我,那就看我。”
我犹豫了两秒,还是抬起眼,和他对视。
那一瞬,他轻轻笑了,眼角微红,像是藏着一点潮意,又带着得逞的柔光。
“哥哥现在的样子,也好像小时候。”
“你还说。”我低声咬牙。
“我只是太高兴了。”他贴得更近了一些,声音像糖浆一样一寸一寸地往我心里流,“哥哥凶我的时候……我也觉得好甜。”
“好了。”我想快点结束这场危险的对话,咬牙盯着他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顾青云不会不理顾清玉。”
终于,他换上满意的笑容。
我起身准备走。
情绪像一团灼热的火被硬塞在心口,烧得发闷。我不想再被他牵着情绪跑了,再说下去,我不知道我会对他说出什么话,或者……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
可我刚迈出一步,外套下摆就被人从背后轻轻扯住了。
没有用力,但精准得像是早有预谋。
我低头看他:“又干嘛?”
他仰头看着我,眼神里藏了一点不安,又很快被他自己藏了起来,装作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哥哥刚才那么帅……我还没看够。”
“别胡说八道。”
“不是胡说。”他依旧握着我衣角不放,像个赖着不走的小孩,嘴角笑着,语气却像撒娇,“哥哥凶我的时候,也很好看。”
我没接他的话,转身打算继续往前走,可就在我刚转过去的那一刻
身后传来一阵极轻的动静。
下一秒,一道温热的气息悄无声息地贴了上来。
是他的额头,轻轻靠在我后背。
然后,我感觉到他轻轻地吻了我一下。
那不是一个真正的吻,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像是风从我身后拂过,像羽毛落在肌肤上的一瞬。
偏偏落在了后颈与衣领之间,那一点皮肤。
我整个人猛地僵住,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回头:“你——!”
他却已经后退半步,站得很稳,表情干净得像没事人一样。
“怎么了吗?”他语气无辜得可怕。
我盯着他,呼吸乱了,喉咙发紧,想说话却卡在胸腔里。
“你刚才在干什么。”
“我?”他歪了歪头,睫毛垂下来,语气像水一样轻,“我只是……不小心靠太近了吧。”
他抬起眼,一瞬不瞬地看着我,目光像带着温度的刀锋,一点点拆穿我此刻的情绪。
“哥哥。”他忽然轻声说,温柔得像要把人困住,“我真的没想做什么。”
“只是忍不住。”
“你离我太近了,我就想……碰你一下。”
我看着他。
那一瞬间,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如果我现在不走,那他下一秒就真的会亲下来,不是偷亲、不是轻碰,而是……彻底的越界。
我别开视线,嗓子哑了一瞬:“……别闹了。”
他轻轻笑了,像月亮底下的狐狸,眯着眼,心满意足。
“那哥哥不许躲我。”
“我不躲你。”我低低地说,声音压得极低,“我怕我……忍不住打你。”
“那你先忍着。”他说,笑得像什么都不怕。
“因为我,还想再亲你一次。”
我:“……”
轰的一下,心跳炸得天翻地覆。
什么?!
疯了吧。
我心跳得太快了,快到连呼吸都开始卡壳,脚底像被点燃一样发热。
我明知道他刚才亲了我就落在我后颈。那一口气的温度还没散掉,像被他用指腹按在我神经上,一点点碾着,直到我绷不住。
他还在说。
他说他还想再亲一次。
他说得轻,说得认真,说得像是在请求许可,却又像是在撕开我最后一点克制。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能再待下去了,我拔腿就跑。
大步冲向马厩,像是逃命一样。
“哥哥?”他在我身后喊我,声音里带着点意外,还有止不住的笑意,“你跑什么呀?”
我没回头,越走越快。
“你是害羞了吗?”他在后面笑得一塌糊涂,笑声清清浅浅地一路撩在我背后,“我又没说现在亲——哥哥你等等我嘛!”
我差点绊到地上。
但我还是飞快地跑着,像是只有冲进马厩、关上门,才能阻止心跳继续乱下去。
不是我不想回应,是我说不出口,后颈那点温度还在发热,像火星,像被针尖扎了一下的酥麻,一直延伸到胸口,再蔓延到呼吸的每一寸。
我从来没被人亲过那里。
更别说是他顾清玉,我的弟弟。
我跑回马厩,一把拉开门,关上,背靠着门板,猛地捂住脸。
疯了。
我一定是疯了。
他怎么敢?
我怎么没推开他?
他怎么知道我会被他一句“还想再亲一次”吓得跑掉?
……更疯的是。
我居然,一点都不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