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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沙发不舒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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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那样看着我,像是在等我宣判什么。
我站在原地,连肩膀都绷着不敢动。
他的眼神不带威胁,却比所有强硬的逼迫都更令人窒息。
我知道他什么都没说,但他在等我点头。
只要我开口,他就会顺理成章地留在这间房,留在我身边甚至,留在我夜晚每一个梦里。
“顾清玉,”我咬着牙,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有多危险。”
他却笑了一下,眼神温顺得过分:“那哥哥怕吗?”
我闭了闭眼。
怕,怎么会不怕。
可更怕的,是他转身走了,再也不回来。
我喉咙像被灌了铅,终于低声说出那句:
“……沙发上有毯子,别冻着。”
他眼神瞬间亮了,却没有扑过来,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我。
“谢谢哥哥。”
他笑着说,语气很轻,却让我整个人都颤了一下。
我转身要走,脚步却像灌了水泥般沉。
背后传来他细微的脚步声,走进客厅,没再靠近我。
我走进卧室,门刚合上一半,手却停住了。
我终究没锁门。
我知道他会留意到,就像他知道,我从没真正想他走。
夜已经很深了。
客厅那盏小灯没关,暖黄色的光透过门缝洒进卧室,在地板上映出一道模糊的影子。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一动不动。
睡不着。
不是身体睡不着,是心根本不肯停下来。
脑子里还在重播他靠近的那一瞬——
他亲我手背的温度,他额头贴上来的力道,还有那句几乎像呢喃的:
“哥哥,我以为我们已经是一对了。”
我闭上眼,想把那些画面压下去。
可耳边忽然传来一点动静。
“咔哒。”
像是杯子放在茶几上的声音,又像是……
我皱眉,下了床,悄悄推开门。
客厅里,他蜷在沙发上,身上裹着那条毛毯,头发有些乱,睫毛落得很低。
像是刚坐起身,又像是一直没睡。
“顾清玉。”我声音低下来,“你还没睡?”
他抬起眼看我,脸上有点倦意,但笑得很乖。
“醒了。”
我走过去,看到他眼尾泛红。
“哪里不舒服?”
他摇头,像个不肯说实话的孩子,抿着唇不吭声。
半晌,他才轻声说:“我……梦见小时候了。”
我一顿。
他把毛毯拉紧了点,慢慢说:“那年冬天,我发烧,在家里睡了一整天,你从外面回来,整个人都冷透了……我抓着你袖子不放,非要你躺我旁边。”
他轻轻笑了一下,眼神却没看我:“那时候你也像现在这样,说‘别闹’,可最后还是躺下来,哄我睡觉。”
我没接话,喉咙像堵住了一样。
他转头看我,眼神像浸了水:“你知道吗,我其实什么都记得。”
“你那时候比现在还温柔。”
我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些。
“我知道你不想让我留下,”他声音低得像要碎,“但……我真的很想,回到小时候,哪怕一晚也好。”
“哥哥,”他微微前倾,语气像梦话一样,“你抱抱我好不好?”
我心跳漏了一拍,整个人像被冻在了原地。
他从沙发上慢慢坐起身,毯子滑落一角,露出他锁骨上的那道浅痕那是以前小时候扑过来护我的时候,擦到的伤口,现在也留下了浅浅的疤痕。
我盯着他,不知为什么,竟真的走了过去。
他伸出手,像小时候发烧时一样,小声唤我:“哥……”
我终究没忍住。
伸手抱住了他。
他的身体冰冷,但贴过来的时候,我却感觉到自己更冷,冷得像这些年,我们所有没说出口的东西,全都藏在这拥抱里。
我低声道:“别怕。”
他在我耳边轻轻笑了一声,像得了奖赏的小孩。
“我就知道,你还是会抱我。”
抱了一会,感觉到顾清玉动了动,我低头问他:
“怎么了?”
他没出声,只是往我怀里又靠了靠,像是要把自己整个贴进我胸口。
我正要再问,耳边忽然听见他很轻的一声叹气。
“哥,你身上还是……和以前一样。”
我一愣:“什么?”
“就是……很安稳,很暖。”他把脸埋在我颈窝里,说话时气息一下一下拂过我皮肤,像在有意试探。
“每次我乱七八糟地做梦,醒来都觉得特别烦。可是现在,就这样躺着,就什么都不怕了。”
我没说话。
心跳却慢了一拍,又快了两拍。
他又动了动,忽然抬起头看我,声音带着点刻意压低的天真:
“哥哥以前也会这样抱我,对吧?”
“那时候我每晚都蹭到你被窝里,你嘴上骂我,手却从来没松过。”
“你那时候……也喜欢我吧?”
他问得太轻,像是诱哄,又像是设下一个陷阱,只等我承认。
我眼皮一跳,刚想推开他,他却已经先一步低头,额头贴住我的锁骨,声音发软:“我记得你梦里会喊我。”
“哥,你骗不了我。”
“你从以前,就没拒绝过我一次。”
我没回答,只是轻轻松了手臂,准备抽身离开。
可他却不放。
指尖慢慢收紧,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死死扒着唯一的热源。
我停了动作,垂眸看他。他也抬起眼看我,眼底亮得不像在撒谎。
“顾清玉。”
我喊他名字,想吓退他一点。
可他只是笑了一下,语气比刚才还低,还软:“我以为你会赶我走。”
“你知道你不能——”
“我知道。”他打断我,语气温和到近乎残忍,“可你不是留下我了吗?”
我喉结动了动,忽然什么都说不出口。
沉默拉长到快要崩断的那一刻,我转过身:“去卧室。”
他一怔。
我没回头,走在前面,低声丢下一句:“沙发不舒服。”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他没说话,只是跟得很近,近到我能感觉到他呼吸一下一下扑在我背后,像火,又像钩子。
到了房门前,我拉开门,先进去,把灯调暗成最弱那一档。
他停在门口几秒,像在确认我不会后悔,才一步步走进来。
我坐在床边,脱了拖鞋,侧身靠进被子里,把背对向他。
他说不出话来,我也不想出声。
屋子一片静,只有他轻微脱衣、上床的声音。
床垫塌陷的那一刻,我身体一僵。
他没碰我,只安静地躺下,和我隔着一点距离。
半晌,他低低地说:“我不会动你,哥。”
我闭着眼,喉咙发涩。
“……你别怕我。”他说,“我知道你还信我。”
我没有回应,只是听见他呼吸慢慢沉下去。
可我知道他没睡。
就像我也没睡。
我们之间隔着一小段距离,可空气已经紧到无法再靠近一步。
我盯着眼前的黑暗,忽然想起很久以前那个夏天,他偷偷跑来我房间,蹭进我怀里,说梦见有人要带走我。
那天我也是这样,用手环住他肩膀,告诉他别怕。
可现在,怕的人好像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