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第十七章 ...
-
奚瑶提前来了场地。
左右睡不着，在酒店里待着也是待着，就趁着天还没亮出来透气，顺便还能一睹南湘日出的别样风采，在酒店周围转了几圈之后，奚瑶就直接去了剧组。
有提前来的工作人员和场务在整理道具，一些演员也到了，正在化妆师手下准备妆容。
唯一奇怪的，就是一向很少出现的林鹏这时也破天荒地出现在剧组。
昨晚奚瑶走得很早，她不知道后面这人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林鹏这时候不该在这，而该在回家的飞机上。
人越来越多。
直到方平出现剧组开工，一直蹲在一边毫不起眼的人才重新站起来——可能蹲的时间太长，他晃了晃才站稳身形。
林简就是这时候到场的。
她一眼就看到了林鹏，这人太特殊了，场地里别的人要么扛着或提着道具到处走，要么拿着剧本在和自己的同伴对戏，只有他一个百无聊赖地蹲在那里。
只一眼，林简迅速收回目光——只要林鹏不添乱，剧组也不多他一个大型障碍物。
“姐，”林鹏显然没那么想，见到认识的人，他腿一瘸一瘸地朝这边走，差一点就摔倒提前拜年，“姐，那个你听我解释。”
最后林鹏还是站住了，他拽着林简的手，表情严肃认真，说出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情侣吵架。
林简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蹙眉看着他。
“姐，昨天晚上，”他故意顿了顿，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周围，三三两两好奇的目光正看着他们，他满意了，继续说，“对不起，昨天晚上是我冲动了，你能不能和方导说一声，让我继续留在这工作，可以的话......”
“不行。”林简回的斩钉截铁。
方平赶人走的原因又不是昨天晚上他们的矛盾，只要林鹏心里还认为她是靠不正当关系上位，这人留在剧组就是个定时炸弹。
不，留在哪儿都是个定时炸弹。
现在这炸弹就隐隐有要爆炸的意思了，林鹏反手拽着林简的胳膊，眼白泛着红丝，眼珠一眨不眨地瞪着她：“凭什么？”
“林简你凭什么啊！”他破口大骂，“就因为你跟、跟导演睡——”
——啪！
林简迅速抽手反过来对着他的脸就是一巴掌，清脆声响久久回荡在空旷场地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霎时间全部汇聚在两人身上。
连空气都停顿了几秒。
刚刚林鹏的声音不小，在场不少人都听到了——就算没听到，“坏事传千里”的定律也会让他听到。
那话中得意思很明确。
林简在剧组一直很低调，所有人都只知道她是个小编剧，是个不足挂齿籍籍无名的小人物，根本不会花太多的时间去关注了解这个人，不值得也没必要。
但就算只是个小人物，爱凑热闹也是生而为人的本性——不管那个人是谁。
受不了众人目光，林简抓着对方的手要离开时，被打得有些懵的林鹏却狠狠甩开她的手，咧嘴不怀好意地一笑，转瞬即逝。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委屈：“姐，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怎么说都是靠本事上位。”
“林鹏！”林简厉声呵斥。
“你就跟方导说一声，”林鹏的手还被紧紧攥着，愈演愈烈，他还在说，“你说肯定好使，毕竟都是那种关系了嘛，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你什么意思，”林简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你的意思是，我能在这是因为我和导演睡了？”
林鹏没想到林简竟然直接说了出来。
周围人看着闹剧目瞪口呆，甚至有人还掏出了手机录像，和自己身边的同伴窃窃私语，但更多的震惊之后，还是选择继续干起了自己的事。
“好，”林简松开一直抓着的手，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声音冷到极致，“林鹏，我昨天晚上就说了，你必须走。”
她依旧平静地说：“你问我凭什么，不凭什么，就凭我是剧组的投资商，凭我还是个小编剧——你是什么？”
林鹏被怼得哑口，半晌一句话不说。
他不知道林简在剧组究竟是做什么的，之前林简没说，也没人好意思问，而她一贯给人的印象就是沉默寡言、腼腆娇弱的小女生，说有什么本事，大多没人信。
这又是在娱乐圈，便理所当然地认为她能获得这样的工作是靠不正当手段了。
在林简说出自己是剧组投资商时，林鹏首先觉得脑中轰然一震——开玩笑的吧，这人看着这么小、表情这么欠揍，怎么可能会是投资商？
当然，如果说一向低调的林简什么时候高调了一次，那她大概率不是因为说谎爱面子。
林鹏咽了口唾沫，喉结滑动，他还想说点什么时，方平终于出现，他手里将剧本圈成细长棍状，表情严肃，先是喝退了一众吃瓜群众，又走上前。
看着林鹏：“呵，小子，你不信是吧？”
“不、我、我，”林鹏看着自家姐姐，顿时又羞又脑，恨不得双脚开工瞬间凿洞消失，但他站住了，“那、那个，我不是不信，我......”
他顿时软下来，和刚刚的嚣张模样模样判若两人。
“你回家吧，”方平拍拍他的肩膀，大度地原谅了这人疑似脑子进水的行为，对他摆摆手，“要不是看在你是林编的弟弟，之前损失的道具就够你赔的了。”
.
林鹏灰溜溜地离开后。
“抱歉，给您添麻烦了，”林简跟方平道歉，“早知道就不该把他带过来。”
“害，主要是这事，”方平叉着腰，眉头紧皱，“你弟到底是无知还是有意，你都该注意点，剧组里人这么多，闲言碎语肯定有，你不怕就行。”
林简眨眼：“这边拍摄不是快结束了？我的事也差不多完成，打算回去。”
剧组在南湘的拍摄确实已近尾声，闻言方平不置可否，想着人家金主背后企业那么大，肯定日理万机——就算不日理万机，别人的事也不是他该管的。
“那行，剧组这边我估计帮不了你，但舆论嘛你也知道。”
林简说到底不是这圈子里的人，就算是浑身染腥传言四起，只要她不实锤，传言也不过只是传言，再说，她也确实是投资商。
她点点头，长舒一口气。
正要离开时，一道身影挡在她面前。
林简看着面前深红古风装扮的人，对方一双眼眸因为妆容需要被画的又细又长，红唇轻抿，正定定地看着她。
半晌她终于开口：“你要走？”
之前林简和林鹏的争吵她也是围观者之一——准确说，她是想上去帮忙的，但还没等她想好对策，林简就已经靠自己结束了闹剧。
这时候看着她，奚瑶心里说不上的失落，她其实也庆幸，如果没有这次机会，她和林简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在当初目睹了她被催婚被赶出来后，就再不会见面。
“有事？”林简停下脚步，她低头看了眼时间，眉心的不耐又被扯出的笑盖住，“以后应该还有再见的机会，你有我的号，随时可以打电话。”
“就这样，我先走了。”
林简转了身，没回头，故作潇洒，她不知道奚瑶单独跑出来问她还有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想知道——她看出奚瑶不想说，再问就是自讨没趣了。
深吸一口气。
就好像好容易在茫茫人海里找回了失踪多年的温暖，又迫不得已要逼着自己去承认，这温暖最后到底不是属于她的。
林简想，她不能这么自私，奚瑶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梦想，她不可能一直都在。
现在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她订的航班时间是次日下午，林简先是提前跟方平交代了奚瑶的事，让他记得回去的时候替她买商务舱的机票，才顾得上安排自己的返程。
其间收到了几条信息，有林母锲而不舍的质问和林父的询问关心，还有一条是奚瑶的道别。
规矩地反常，还祝她前程似锦。
和从前无数合作方给她的祝福一个样，好像就是网上批量转发的模版，发信者不过是个搬运工而已，毫无感情。
思索片刻，林简还是将那条放掉就会泯然于众的短信保留下来。
.
奚瑶一直看着林简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才依依不舍地回到镜头前，见她回来，本来凑在一起说些什么的人自觉散去。
无声的态度好像默认了两人之间微妙的关系。
意识到这一点，奚瑶心里又乐开了花，同时也在叹息，极度反差的情绪像一双朝反方向用力的手，拉着她如弹簧一般紧张的心，心却缩着，不敢放松一刻。
奚瑶知道她们或许再不会相见——她确定，她们不会再见了。
一周后。
南湘的拍摄取景工作基本结束，奚瑶角色的戏份也圆满杀青，她坐着提前安排好的航班重新飞回了平海。
下飞机双脚落地的那一刻，奚瑶看着自己自大学离家后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城市的熟悉景象，不禁深深感叹——短暂的离开美好得像一场装在彩色泡泡里的梦。
而现在，梦又被尖锐的现实毫不留情地戳破。
散开的无色水雾被偶尔吹来的风打在脸上，凉丝丝的，意外地提神醒脑。
“奚瑶，”刘欣赶上她的脚步，将行李箱递给她，“公司那边暂时没工作，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去找剧组？”
奚瑶摇头。
她是个十八线小明星，在经历了一次短暂的忙碌之后，依旧是十八线小明星，不会有任何改变。
放轻松拍了拍刘欣的肩膀，奚瑶开口安慰：“不过是又回到了从前，别担心。”
不过是又回到了从前。
奚瑶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笑，看上去有些苦涩，又藏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她知道自己这种情绪来自何处，也知道为什么会生出——她安静地允许自己沉溺。
不知道林简怎么样？
坐上回公司的车，透视透过防窥膜看向街道车水马龙，奚瑶难以避免地想到那个在她最不堪回首的学生时代里最特殊的人。
像心里猛然融进了一股暖流。
奚瑶想起林简曾在碎星铺满的深蓝夜空下的河岸边一处隐秘角落里，用力地拥抱着自己，那是恨不得将所有力气全部倾注于双手、一个称不上温柔礼貌的拥抱。
她说：真的很冷。
强调的语气让人很难在听到这样的话后简单揭过，奚瑶想，本来她以为林简那样说不过是为了安慰她——或许林简当时确实是这样想的。
在河岸边听她说完自己所有的秘密、说完自己那个泥潭般黑暗的家。
又在被对方利用被经历打磨得至臻的情绪之后、在她心理红线被不经意跨过后，用一束老土的玫瑰花道歉，又说了些无关痛痒的安慰的话。
当时被各种悲伤盖过的细节，这时候再想起，也渐渐浮出。
——奚瑶发现，林简好像在有意无意地维持着和她之间一种不远不近的关系，她知道再次重逢后林简确实变了很多，比如不再高高在上，不在拒人千里，偶尔也会小小生气多了许多人味。
但接下来，她又不可避免地想，或许林简也没意识到自己过了界呢？
她突然看到路边熟悉的广告牌。
——早在很早之前，在被林简情绪失控赶出她家那张吵闹的防盗铁门时，奚瑶曾见的广告牌。
“停车！”话音未落，奚瑶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出租车里，她不好意思地道了歉，并向司机请求在路边把她放下，“对，就是旁边的小区门口。”
她记得林简就住这个小区。
“奚瑶？”刘欣疑惑。
“我一个朋友住在这，”她简单解释，“我之前答应人家要去拜访，一直没机会，这次正好顺路......不用管我，就坐一个小时。”
哎......
看着某人急匆匆恨不得去投胎的模样，刘欣也没办法，只好将未说出口的话老实咽回去，交代司机要去的地方。
.
刘欣一直说奚瑶性子急，做什么事总是太冲动。
其实不然。
奚瑶一向是个理智的人——准确说，她从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以及这么做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她从来都是知道的。
就像现在，她知道自己半路下车的目的不是一时脑热冲动，也不是愤怒或者其他难以控制的情绪。
她只是想确认一个问题的答案。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