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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是明星呀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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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的戏份拍完，顾弘总要找个僻静的地方，一个人待会儿，慢慢地从角色中抽离。
入行多年，出戏、入戏如吃饭喝水般自如。有时候，他甚至不用准备，那些沉淀在骨子里的情绪自然便出来。可他怕的就是这份驾轻就熟到近乎惯性的熟练。一秒流泪，下一秒就出戏，这种技巧在顾弘看来是对角色的亵渎。他不想那么急着提醒自己，全是假的。
影帝的地位不是白来。顾弘很珍惜。
这些年，他在浮躁的娱乐圈内，劳模般兢兢业业。片场里的人看他如看神，远远地观着，一步不敢上前打扰。
这天收工后，他拎了瓶矿泉水，出了片场。小县城南边有片湖，傍晚没什么人，这几天他每天都会去那儿。
夕阳的余光遍洒湖面，一片醉人的橙黄。微风习习，吹起阵阵波澜。空气湿漉漉的，没了白日炎夏的灼热，凉爽宜人。
湖边的浅滩上布满碎石，零星长着几处杂草。不知是谁从附近工地搬了几块红砖，垫出个矮矮的台子。
顾弘就坐在那个砖台上，面着湖，点了根烟。他还穿着戏里的衣服，带着戏里的妆。白T恤上好几个脚印，蓬乱的短发上还沾着沙子，俊朗的脸蒙了一层灰，脸颊上两处青紫，一副刚挨过打的惨样。
“喂。”一个年轻的男声蓦地在身后响起。
谁知道叫谁。顾弘没搭理，接着一个软绵绵的东西搭在了自己脑袋上。
他吓了一跳，伸手一抓。是一条毛巾，朴素的灰格子，还挺干净。
回头一看，一个瘦高的年轻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擦擦吧。”这人说：“你身上全是灰。”
顾弘抓着毛巾站了起来。来人比他年纪小，可能也就二十出头，稚嫩的脸上带了几分桀骜。看这副模样，这个人和他在片子里的身份很像，一个年轻的混混。
顾弘拿毛巾往头上随意擦了擦，琢磨着是不是应该趁没被认出来之前先走。
那人忽然大步上前，伸手在顾弘身上摸了几下。
顾弘大惊失色，猛地把那人往外推。可那人看着年轻，力气却不小，顾弘这种健身房里锻炼出来的肌肉，和实战里练出来的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好在那人没摸几下就松了手，说：“还好。没骨折。就是些外伤。”
原来是在检查他的伤势。
“就是脸上破了皮，得去消毒。万一感染了就麻烦了。”那人很有经验地说，盯着顾弘的脸。
脸上的伤全是化妆师用颜料做的。黄昏的光线不好，否则这么近的距离，早被发现了。顾弘后退了两步。
其实他完全可以离开，没必要在这里应付一个莫名其妙的陌生人。可眼下这个人显然把自己当成了同类，这样一个体验角色的机会，他怎么能轻易放过。
“谢谢。”顾弘说，露出警惕的神色。
“外地来的啊。”那人问：“谁打的你？”
顾弘抿着嘴，没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那人说：“我叫许意。有事可以来找我，这片我熟。”
见顾弘仍用怀疑的神色看着，许意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外地人在这挨欺负很正常，要是没个本地人罩着，他们还会找你麻烦。
“我看你每天都来这儿，一个人，一坐就老半天。我刚出来混也这样，就想帮帮你。”许意摸着脑袋。
顾弘把毛巾塞回许意手里。他说：“我不用人可怜。”
角色里的他，独来独往，因为够狠，得到了帮派大佬的赏识。
“我不是这意思。”许意用手拽住顾弘的胳膊，不让他走：“饿不饿，我带你去吃东西吧。”
顾弘懒得挣扎，反正也挣扎不过，小声说：“我没钱。”
许意乐了：“没钱没关系。我请你。”
顾弘的手揣在兜里，握着手机。如果许意有什么不轨之举，他随时能打电话求助。可直觉告诉他，这年轻人没恶意。虽然暂时没弄明白许意想要什么，也许是爱心泛滥，也许是闲得无聊。
他们去了家面馆。15 块一份的牛肉面，许意点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摆上桌，牛肉味扑鼻而来，顾弘真觉得饿了。
店里人不少，每桌都坐满了人。
顾弘学着旁边的人，大口地吃着面。他这角色身份不允许他体面地细嚼慢咽。
“你先吃着，我出去会儿。”许意转身掀了门帘出去，那碗面一口没动。
顾弘的面吃了大半，许意才回来，把一个塑料袋放在桌上。
顾弘看见里面装着酒精、棉签和创可贴。
两人沉默地把面吃完了。许意比他吃得还要快，大概面汤这会儿没那么烫了。
吃完了，许意就拿了棉签，想帮顾弘处理伤口。
顾弘按住许意的手：“我自己来吧。”
“你自己哪看得见。”
“我回去，对着镜子自己弄。”顾弘说。
许意只好收回手。
两人从面馆出来，天色全黑了。几盏路灯在夜里发出暖黄色的光。
“我走了。”顾弘说。“谢谢你的药。怎么还钱给你？”
许意说：“明天你来湖边的时候给我吧。”
似乎默认了明天他还回来。
顾弘点点头，拎着小塑料袋回了宾馆。
今天比平时回的晚，不过没人敢打扰顾弘的私生活。剧组包下了这个不大的宾馆，一进大门，好几个同组的工作人员正下楼，见他便连声问好，一声声顾老师，叫的他自己都觉得老了好几岁。
助理把晚餐放在房间的桌子上。他住的是最好的房间，其实也就是比普通标间大一倍，跟星级酒店没得比。冰箱、微波炉都齐全，热热就能吃。
他在控制饮食，晚上这顿本来就吃些鸡胸肉、生菜。今晚那大碗牛肉面，顾弘吃的倒是很开心，这会儿却头疼不已，把脸上的妆洗掉，换了身衣服就往健身房跑。
运动过后，整个人都精神起来。顾弘回房间洗了澡，早早上了床，把第二天的剧本拿出来温习。台词早背过一遍，这会儿看两眼就全记起来。看时间还不到十点，可似乎没什么事可做。
在小地方拍戏，最难受的便是无处打发的时间。剧组里不少人约着去唱歌，顾弘不爱热闹，而且，演戏期间他不让自己喝酒。拒绝的次数多了，没人再敢叫他。像今天这种一个人呆着的情况，显然要延续到接下来两个月的拍摄期。
他找了部电影，用笔记本电脑播放着，看了一半来了睡意，合上电脑，关灯睡觉。
今天的戏是文戏。收工时，顾弘穿着那件还算干净的白T恤和休闲短裤，如约去了湖边。
黄昏时分，一轮夕阳半边没入远方的群山。湖面泛着粼粼波光。
许意坐在砖台上抽烟，远远地瞧见了顾弘，灭了烟，站起来往前走去。
“来啦。”许意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
顾弘从兜里掏出钱，递过去。皱巴巴的一张五十块，蜷在顾弘干净白皙的手掌中。
许意像是不大高兴，接过钱，看也不看就往兜里一塞。
钱也还了，两个陌生人似乎没了继续待下去的理由。可许意不走，杵在那里，面对面看着顾弘。
顾弘叹口气，说：“你饿不饿，我请你吃面吧。”
“真的？”许意眼睛立刻亮起来。
“嗯。”顾弘说完就转身往记忆中的面馆走，许意跟上来。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踏着沥青路面，许意边走边问。
“张弘。”顾弘随便编了个名字。
“你家住哪？在哪打工？”
一旦开了头，许意便问个没完。
顾弘发挥了下自己的本行能力，临场给自己编了个外地打工者的身份，孤身来这里投奔亲戚，可人搬走了，现在正四处找工作，住在小宾馆里。
许意立刻把那50 块钱掏出来，塞回给他：“等你有钱了再还我。”
“我有积蓄。”顾弘不肯收。
“得了吧。你看你这几天连衣服都没换，哪来什么钱。”许意强行把钱塞进他裤兜。
顾弘无奈收下。这 T恤剧组给他买了50 件，就是为了串戏不露馅。但没想到这个许意观察得很仔细，连几天穿得同一套衣服都能看出来。他回忆了下，发现自己压根不记得许意昨天穿了什么。
那顿牛肉面，许意自然也没肯让顾弘请客。
两人打着饱嗝往外走。兴许是吃人嘴短，顾弘没好意思立刻提出分开。
“我带你逛逛吧。”许意提议，“你来这么些天，还没出来玩过吧。”
“没什么好玩的。”顾弘看着这个偏远的小县城。导演选景时，就是看中了这里与都市格格不入的凋敝和萧条。
许意不服气：“那是你不知道去哪玩。今天带你长长见识。”
许意想说“哥”，可顾弘明显年纪要比许意大，这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顾弘看出来了，忍不住露出笑容。
许意见他笑，一时有些呆住，愣愣看着顾弘：“你真好看。”
顾弘脸腾地红了。今天的妆比较淡，虽然刻意用深一号的粉底压住了他过分白皙的皮肤，可精致的五官和深邃的眼睛是无法隐藏的。这么一身破衣服，他那过人的外表还是显露出来。
他撇过脸，装作生气，其实是不好意思。
许意回过神，没再继续那个令人尴尬的话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