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你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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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天做过噩梦后，潜藏在深处的记忆便逐渐复苏。
大量未知的信息涌入脑中，解宬几乎每晚都在失眠。不过，挖掘故事的过程十分有趣。
值得一提的是，有两件事让他意外。
可以说，从一开始，这一世的“解宬”就是他本人。自出生起，这副躯壳装着的，便是已经活过一次的灵魂。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他身边亲近的人，甚至连父母都未觉得异样。因为从头到尾，内芯没有改变。
至于发烧导致失忆什么的，说起来也玄乎。解宬扶额。还是藏在心底好了。
真正让他在意的，是林翊飏。这个上辈子与他毫无交集、这辈子却成为自己幼时玩伴的人。
是真的忘记了，还是装作不认识自己？
作为重生者，解宬对这种事分外敏感。
譬如现在。
林翊飏和他面对面坐着，正在核对答案。解宬把物理书翻出来，假装自己在学习，实则偷偷瞄对方。
欲盖弥彰。
林翊飏面上不显，依旧认真批改，心里却在腹诽。解宬好像不知道自己的目光有多灼热。难道有话和他讲？
“错了两个，还是最后两题。”
他把练习册还给解宬，指了指错误的地方。“思路不对，你在乱套公式。”
“唉。”解宬把头重重地磕向桌子，被林翊飏拦下。
额头被温柔地托住，他听见对方安慰道：“没关系，把自己能拿到手的分保住，已经很了不起了。”
这是实话，不止为了安慰。
林翊飏起身坐到解宬旁边，开始讲题。授课老师的教授非常流畅，就是学生偶尔跟不上思路，进度被迫拉慢。
“你说说，接下来怎么走？”
“……”
长久的沉默。
“要不，我们还是实际一点，换中档题？”解宬试探着问。
林翊飏严肃起来的时候，真有几分老师的风范。神色庄重，眼神锐利，仿佛能看穿人的局促。
“可以，一道压轴题换两道中档题。”
知道解宬不会善罢甘休，林翊飏马上补充:“不许讨价还价。学习和私交分离，你自己说的。”
究竟该讲他好说话还是不好说话呢？
“我没想讨价还价，这不是在找题嘛。”
连这种话都记得，那肯定是假装不认识他。
解宬把书从林翊飏手中夺回，开始翻资料。纸张在他的手中快速飞舞，发出“唰唰”的响声。任谁听了都知道，主人正在发泄满腔怒火。
不对，是他自己想提升成绩，林翊飏出于好心帮忙，自己有什么资格闹情绪？
瞬间平静。
但解宬知道，他不是因为这个生气。
他气的是林翊飏跟他玩熟悉的陌生人这种戏码。
他之前因为失忆没能认出对方。可是，那个信誓旦旦说“永远不会忘记，不管走到哪里都能认出你”的人，竟然也一副初见的样子。
在他的记忆里，两人不曾有过任何嫌隙，所以不存在闹掰的情况。
解宬不相信林翊飏的记忆力那么差。
就算外貌变化很大，在知道他的名字之后，为什么没有多问问。
所以，是真的忘记，还是故意的？
解宬又绕了回来。
但不管剧情如何发展，他只管奉陪到底。现在，他还不想捅破这层窗户纸。
解宬一使劲，笔尖把草稿纸捅穿，撕裂声显得格外突兀。他面不改色地重新翻了一页，开始写题。
林翊飏莫名感到一阵寒意窜上脊背。正好外卖送到，他便起身去拿喝的。把吸管插好后，他小心地将杯子放到解宬左手边，没惊动对方。
解宬给他点的是玫瑰青提。隔着层磨砂，浅绿色在光照下更为清透，又染上蒙蒙的雾色。玫瑰花瓣悬浮在水里，增添暖意。
趁对方不注意，林翊飏悄悄拿起手机拍照。
照片的主体是果茶，如果不仔细看，就会忽略玻璃上映出的两道身影。出于私心，他把手机往左偏，让解宬埋头学习的样子完全入画。
对方写了多久题，林翊飏就盯着玻璃看了多久。
这才是偷看的终极奥义。
“你发什么呆呢？”解宬收好东西，探头往窗外看。
“没什么。对了，你怎么回去？”林翊飏问他。解宬喝了一大口柚子茶，把手机推到对方跟前。
心下了然，林翊飏回道：“我也是，我妈可能快到了。”
“那出去等吧？”
十月底的风已有蚀骨的征兆。站在门外，两人同步裹紧衣服。“嘶——”林翊飏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解宬抬脚换了个位置，不着痕迹地挡住风口，嘴上喊道：“妈——我在这儿！”
他抬手朝宋萍挥了挥。林翊飏已经做好打招呼的准备。只是当人越走越近，他面上露出几分错愕。
“妈？”
林希和宋萍手挽手走到两人面前。“怎么站外面等，怪冷的，冻感冒怎么办？”
宋萍忍不住唠叨起来。“儿子，这是林阿姨，你还记得吗？你还小那会儿，住我们家楼下。”
解宬点头，扬起笑容：“当然记得，怎么会忘呢？每次和林翊飏玩到很晚，都是林姨家飘出来的饭菜香把我勾回去。”
林翊飏的脑子还没转过弯。眼前这幕是什么情况？
他的直觉告诉他，解宬肯定隐瞒了什么。
灵光乍现。是了，他什么时候恢复的记忆？
林翊飏不可置信地看向解宬，恰好与转过身的失忆当事人对上眼。
解宬的嘴唇动了几下，林翊飏没能读懂意思。好在他很快调整状态，也对宋萍打招呼:“宋姨好！”
“好好好！”宋萍欢喜应道，“诶哟，长得和你真像。不愧是大美女的儿子，长得一表人才。”
林希佯装生气道:“再拍马屁，我可不理你了。”
“我这人就爱说大实话，你是知道的。”
宋萍看向林翊飏的眼神里满是赞许。“小林长得真快。想当初，你们两个总爱争谁更高。”
瞧瞧，多阳光，多帅气，多板正。她真是越看越喜欢，小林同学还和小时候一样讨喜。
宋萍回忆起两个糯米团子，心都快融化了。
她们聊得热火朝天，与小年轻的氛围完全不同。一个在赤道，一个在极圈。
解宬意味不明地笑出声，林翊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真冷。他默默喝了口果茶。
“周明逸。不对，现在应该叫你林翊飏。”
“你没有什么话和我说吗？”
按照初步计划，解宬不应该这么早就把话说开。但谁让老天都在帮他，妈妈们竟然在路上遇见。
这可就不怪他了。
提前掌握情报的解宬决定将计就计，利用好这次机会。
做贼心虚的人喝着解宬点的东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解宬欣赏着他精彩的表情，颇为体贴地说:“没关系，我等你，我一定不会忘记的。是吧？”
人在尴尬的时候会很忙。
林翊飏先是十分潇洒地抓了下发型，然后抚了抚额角，擦去并不存在的汗珠。
妈妈们把儿子晾在一旁聊了很久，等到愉快地约上饭，才招呼着自己儿子回家。
等红绿灯时，林希感慨：“之前听你们说，我还以为是同名呢，结果真是同一个人。”
当时搬家的决定来得突然，她们一家走得匆忙，只留下一份乔迁礼，也没能正式道别。现在想来，都是八九年前的事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不过，你也没认出来吧？那孩子变化挺大的。”
林翊飏闷着头，一言不发。“这么吃惊？”林希调侃。
何止吃惊，简直是惊吓。
被惊到的当事人正在积极寻找补救措施。这下真的完蛋了，他还没计划到这步。
林翊飏的灵魂安然出走。他该怎么狡辩……
“唉——”他痛苦地抱住脑袋。
“已经约好了。等下次开完家长会，我们就一起去吃个饭，权当庆祝重逢。”
林翊飏闭眼。既然走到这个份上，那他只能使出必杀技了。
“明日，我市将迎来首轮强冷空气袭击，预计气温将下降至4℃~7℃。请广大市民注意防寒保暖，及时增添衣物。”
按理说，平川市属于亚热带季风气候区，尽管到了十一月，也不应该这么冷。但是，和其他城市平稳的降温速度不同，平川的气温总是骤升骤降。或许，这是这座城市为数不多的缺点之一了。
解宬坐在沙发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他拿起茶几上的杯子，喝下几口热水，一不留神又被呛着。
“咳咳咳！”
咳嗽几下，又唤起喉间的痒意。于是解宬咳得愈发厉害，几乎要干呕出来。
宋萍被吓了一跳，连忙过来给解宬顺气：“忍一下，忍过就好了。”
解宬咳得双眼通红，眼泪挂在睫毛上。他说不出话，只能抓住宋萍，摇头的同时内心喊道：妈，我知道，但我忍不住。
后来，宋萍给他灌了些蜂蜜水，解宬才觉得喉咙舒服不少。宋萍拿出手机找付婉钰的账号：“要不然你明天别去学校了，请个假吧。”
解宬连忙制止：“别别别，我已经退烧了，睡一觉起来肯定好一大半。要是请假，我肯定会落下进度的。”
宋萍劝道：“就一天而已，不用担心，妈妈相信你赶得上。”
然后，她就看见自家儿子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真是……儿大不由母啊。宋萍感叹。
最后，她还是妥协了，替解宬掖掖被子：“行吧，要是明天回来病又加重的话，后天你就别想去上课了，老老实实呆在家里。”
解宬点头如捣蒜，就差把脑袋晃下来：“放心，妈，你儿子没那么弱。”
于是，解宬同学在学校度过一天后，成功地让病情更加严重。
真是事与愿违。他迷迷糊糊地想。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