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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长夜漫漫 ...

  •   中午有同事给他送盒饭。
      是他搭班时候关系很不错的一个小姑娘,女孩子比他小三岁,是个omega,名叫叶芊芊,应该是趁午休偷跑过来的,眼泪汪汪地趴在他床头:“小简,你好点了吗?”
      “早没事了,”简晓郁失笑,“其实没太大感觉,我觉得我都能上班了,让你照顾我怪不好意思的。”
      “你现在是病人!不要再把自己当护士了!”芊芊说,“你下午还有两瓶药呢,你想让谁打?”
      “你们谁我都不放心。”
      “行啊,那你就表演一个自己给自己扎吧。”
      “哎哎哎,开玩笑的,你来就行。”
      “哼。”小姑娘娇嗔道。
      “白天那个是你老公啊?怎么看起来凶神恶煞的。”
      老公这个称呼挺新奇,简晓郁噎了一下:“没有,他心情不好。”

      老公。
      他反复在心里念着两个字,樊朔是他的……老公吗。哎,不行不行,太奇怪了。
      “抱歉啊,我不该提的。”叶芊芊安慰道,“没事的小简哥,你们这么年轻,再怀一个就是了。”
      简晓郁抬起头,他们的第一次是场意外,以后应该没有那种机会了。
      “借你吉言。”简晓郁违心地答。

      樊朔说下午来,应该是下班来吧?简晓郁吃完午饭尝试着下了床,像个视察的在楼层中转了转,毕竟等下开始输液他就没法乱走了,他顺手还职业病发作帮一个老大爷拔了针,又到护士台看了看患者信息。
      自己的名字写在患者那一栏可真少见,一般都在值班护士那一栏。
      “自然流产、终止妊娠”,病情描述后跟着的这几个字还是刺痛了他。
      看完后他也没心情再找人说话了,灰溜溜回病床输液。

      意外的是樊朔三点竟然就来了,离下班时间还有很久,不知道他是请假了还是怎么弄的。
      “怎么又在吊水?”樊朔一进门就问。
      “最后一瓶了。”简晓郁说,“要是帮我把手机带过来就好了,我无聊死了。”
      樊朔摸了下简晓郁的小臂,比他冷多了,也难怪,流进血液里的药水也是冰凉的,他把手垫在简晓郁的手心底下,边问:“痛吗?”
      简晓郁摇头:“技术好不会痛的,我给别人输液别人都说不痛。”

      吊完针,两人回家。这还是他第一次坐樊朔的车,樊朔开车很稳,狭小的空间里满是他常用香水的好闻气味。
      像一场梦到了快醒的时候,四周的一切都变得无比温馨了起来,简晓郁想多记住些这个场景,可是他好困。
      醒来的时候,车熄火了,外面黑漆漆的,在地下停车场,樊朔在看手机,亮度调得很低。
      “醒了?走吧。”
      他叫了饭店送了些饭菜过来。
      简晓郁先回房,他打开灯就立在门口,床单上深红色的血迹刺进他的双眼,疼痛和害怕一瞬间同时涌了上来。
      先前他一直以为只是睡了一觉孩子就没有了,但现在这个场景清晰地再度提醒着他发生了什么。
      樊朔跟过来,他先前没回过家,现在也受到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你别碰了。”樊朔说,“洗个澡先去我房间睡。”
      他主动走进去把床单叠起来,给干洗店打电话。
      “诶!”简晓郁眼睁睁看着樊朔从被子中翻出一件皱巴巴的睡衣。
      幸好衣服没弄脏,不然简晓郁真的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樊朔心里发堵,尤其是当他联想到简晓郁偷拿他衣服的理由实际上是缺少信息素后,他心中更是不好受,他把衣服递给简晓郁:“……”
      简晓郁满脸通红,编了一万个理由都没法解释他这个行为。
      “这件洗掉吧,如果你想要的话到我衣柜里拿新的。”
      简晓郁快速抢过睡衣,逃也似的钻进浴室。

      都睡一张床了,还要衣服干什么。
      简晓郁穿了套浅绿色的睡衣,抱着腿坐在樊朔的床上,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房间的一切,床单是深蓝的短绒面料,窗帘则是灰色的,桌子散着几张A4大小的白纸,写满了数据。
      没什么好看的,也没有相册、挂画这种增加生活感的东西,比极简风还极简的酒店风。
      枕头软绵绵的,很舒服,但只要一安静下来,简晓郁眼前又会不断浮现出刚刚的血腥画面,只不过他再也没有孕反了,简晓郁把手掌放在平坦的腹部,那处什么变化都没有,他还没来得及显怀。

      樊朔把外面的灯都关掉,回到房间。
      简晓郁靠在床的另一边,紧紧贴着床边,背对着他侧睡着,一米八的大床中间空得还能躺下两个人,像生怕打扰到他。
      简晓郁没有睡着,他感觉到床陷下去,樊朔上了床,靠在床头用了一会儿平板,然后才把灯关掉,躺下来。
      黑暗中,简晓郁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叹息。
      “过来点,再躲掉下去了。”
      樊朔像有超能力,识破了简晓郁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装睡,男人从后背贴上来,伸手搂住了beta的腰,把他往中间带了带。

      简晓郁随着他的动作,转过身来,仰起脸看了他一眼。
      房间里没有开夜灯,一点点光从窗帘边缘的缝隙漏进来的,只够看他清alpha的五官和轮廓,却够樊朔看清身边人眼神中的脆弱和委屈。
      樊朔被这个眼神看得哽咽,把简晓郁抱得离自己更近了点。
      “睡吧。”
      简晓郁没有说话,顺着动作听话地靠在他的胸口,他曾经多么渴望这个场景,为什么现在真正发生了,他却感觉这么难过。
      爱人的心跳声沉稳有力,能否成为这个长夜的安全感来源。

      而这种感觉对樊朔来说也很陌生,他分不清现在让他胸口酸胀的是愧疚还是别的感情,那些排除在理性之外的情绪波澜,他没办法给它们找到一个很好的命名。
      樊朔不知道怎么去处理一段亲密关系,就像他明知道自己错了,但道歉的话和安慰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很别扭,心脏也很沉,像装满液体的气球不断坠落下去,只要撞着任何尖锐,就会涌出些什么,然后那里竟然真的湿润了,而后他才反应过来,这股潮意并不来自他。

      简晓郁没想过自己会哭,他应该幸福才是,但他就是很难过,不受控制地很难过。他在医院表现不是很好吗,一直装得很轻松,若无其事。但是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他多想留住这个孩子。
      简晓郁的心好像忽然就空了,什么东西被强硬地抽走了,抽得干干净净,什么都没给他留。
      他失去了一个还没拥有的宝物。
      或许是黑暗太黑太长,摧人心肺,被人拥在怀里的感觉让他以为自己也有了可以流泪的权利。

      简晓郁最开始的哭泣是没有声音的,慢慢地才开始发抖,而后是呜咽。
      他攥紧了樊朔的衣服,黑暗中,他的alpha接住了他。
      樊朔从后面一下下摸着简晓郁的后脑勺,像安慰噩梦醒来的小孩。
      他想说点什么,那些逢迎做戏时的巧舌如簧的人好像都不是他,真正的他是一个木然的哑巴,此刻说什么都虚伪。

      良久,樊朔感觉简晓郁松开了他,哭声也变得平静。
      “这是一场意外。”他说,“他的到来和离开都是一场意外。”
      “我们要接受。”
      “嗯。”简晓郁闷应了一声,还带着哭腔,声线不稳,埋在他胸前不住地点头。
      樊朔低声问:“你很想要一个孩子对吗?”
      简晓郁调整了一下状态,才极小声地说:“嗯。”
      他怎么会不想要。
      樊朔突然说了一句和白天那个小护士如出一辙的话:“那再怀一个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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