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死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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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厅分为两个区域。左边是会客区，沙发躺了一圈，非常不严肃的布局十分符合某位队长的脾性。右边是作战区，和大部分队伍布置差不多，一块显示屏、一张长桌、四张椅子以及各种制定作战计划可能需要的东西几乎挤满整个空间。
陈旧带着人到了会客区，礼貌地接了杯水递给严寻昼：“严队长来的突然，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谢谢。”严寻昼接过杯子，随手放在桌上，转身对着姗姗来迟的赵晃微笑，“赵队长，有什么事也可以直接问我，不用悄悄拉着我弟弟打听。”
赵晃完全不尴尬，自顾自挑了个顺眼的位置坐下：“瞧你说的，我问问无绣第一次出任务的感受而已，关心一下，队长的责任嘛。哦，严队没小兵，想岔也是正常，对吧？”
听完这一通鬼扯严寻昼不置可否，只瞥了一眼还站着的钱无绣。
钱无绣：“……”
即使分开两年，这一眼的意思他也能轻而易举地分辨。钱无绣安静地走到严寻昼旁边跟着坐下，抬眼的瞬间，面前多了一杯水。
钱无绣偏头去看水的主人。
严寻昼仍目视前方，似乎是余光注意到弟弟的疑惑，低声提醒：“嘴唇太干了。”
钱无绣下意识舔唇，舌尖刮过翘起的干皮，才反应过来严寻昼的意思。
就像是兄弟间最普通的提醒而已。从前严寻昼总会这样照顾他，出于责任，出于身份，出于父亲的期许，他不知道其中有多少真正来自兄长的关爱。又或者最初的最初有过，只是在后来数年的针锋相对中一点点消耗殆尽，破碎在联盟的寒风里。
可现在他们既失去了唯一的父亲，也不再是并肩的兄弟。
“昨天的爆炸不是我。”严寻昼调出一份文件投递到周围人的通讯器上，“这是我的任务录像，可以看见爆炸的一些细节，如果你们需要的话。”
“不是你？”赵晃拧眉，“开什么玩笑？”
任务完成，意味着双方的目标都已被击杀，现在又说自始至终其实没人动过手？
“你的雇主昨天在那里吗？”李苏木拎着车钥匙出现在会客室门口，“或者说，你的雇主死因是爆炸吗？”
严寻昼偏头看向声音来处：“不确定。他昨晚人在哪里，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但我的目标确实死于爆炸，我回现场确认过。”
赵晃暗道一声不好，眼神示意李苏木先进来坐，随后兀自叼了根烟，没点，等着严寻昼接下来的话。
严队长问：“为什么不喝？”
赵晃：“？”
他无语的看着严寻昼：“喂，说正事儿呢。”
严寻昼目光没有离开钱无绣，语调很平静，说的内容却让人匪夷所思：“杯子我没用过。”
李苏木完全在状况之外，尝试理解老大和陈旧哥脸上的表情失败后，努力打圆场：“呃，那个严队，我们无绣，不太喜欢在正厅喝水，对，我们队都不喜欢在正厅喝东西，要不然也不会只能找到白开水来招待你对吧。”
严寻昼沉默片刻，伸手拿回杯子，没拿动。
几根纤细修长的手指正紧紧握着瓷杯，指尖用力到发白。
简直莫名其妙。钱无绣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明明不想喝，现在又抓着不放。
“没事。”他听见严寻昼淡淡说出这两个字。
严寻昼眸色很深，过去直直盯着他时，总会带来蚀骨的凉意，现在却有些不一样，似乎多了一种东西，就藏在那片黑的背后，琢磨不透，分辨不清。
钱无绣下意识松开五指，杯子被拿了回去。盛着的水在一番摇晃后，有几滴落在严寻昼手背，顺着肌肤蜿蜒而下。
他这才注意到严寻昼手上渗血的伤。
严寻昼站起身：“目前我的雇主死因不明，所以想请赵队帮忙调查。”
果然。
赵晃就知道这人说一大堆肯定没好事，他翘着二郎腿，也没说好不好，反问道：“你要知道他咋死的干啥？”
“我们的合作仅限于这次任务范围之内的事。”严寻昼似乎笃定赵晃会帮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苏木率先打破沉默：“哎，他咋把水杯也拿走了？”
赵晃极度郁闷，冷笑道：“家里缺杯子吧。”
钱无绣有些尴尬，不想再聊水杯：“队长，你要答应合作吗？”
赵晃幽幽地看着他：“我是已经被逼上贼船，不得不帮了。”
就在上个月，总署律章新增条例，联盟成员执行任务完毕归档必须符合一切事实，严禁随意记录，一经核察发现异常，根据情况记有处罚。
在这之前，大家归档都很敷衍，要么是随便写写简化情况，要么是编造执行过程以美化某些残忍手段，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这种后续的麻烦事儿怎么处理联盟里心照不宣。
可能新的联盟长正好是严寻昼这类变态，看不惯多数联盟成员的作风，居然加了这条律例。赵晃显然还没改过来习惯，昨晚爆炸的发生和任务完成的提示一前一后，中间不超过三十秒，让他下意识以为目标人物就是被炸死的，顺手填了档案今早交了。
结果杀出来个严寻昼，他的目标被确认是死于爆炸，那么有违反总署律章危险的就只有赵晃的队伍了。
去调查严寻昼的雇主，也就是他们队的任务目标究竟怎么死的，目前是赵晃必须要做的。
“仗着身高腿长还站在那威胁我，”赵晃咬牙，“把我光都挡完了，专门给会客区留的落地窗就是为了看外面的花鸟树云，谁想看他？”
听完赵晃一通解释加抱怨，钱无绣终于明白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脑子里一会儿是严寻昼手上的伤，一会儿是那冷漠的眼神，莫名烦躁。李苏木则被陈旧科普完钱无绣以前姓严的事震惊得还没缓过来。两个人彼此怀揣着心事，目送赵晃踹门离开去加班。
陈旧看了眼手机叹气：“先吃早饭吧，订的餐到了，我去门口拿。”
“我先去洗个手。”钱无绣向李苏木笑笑，转身去了卫生间。
凉水泼在脸上，混沌的大脑终于清醒过来，钱无绣静静地和镜中的自己对视。
这张脸明明和严寻昼毫无相似之处，但每次面对镜子他都无可避免地想到那个人，想到过去熟悉的发旋、眉骨、眼睫、鼻梁、唇峰……如果他们能有一点相似，如果他们血管真的相连，是不是就会像别人说的那样拥有所谓“心灵感应”，每每他不可自抑地在脑海中描摹那张面容时，都如同亲手抚摸，让他亲爱的兄长也感受到毛骨悚然的冷意。
“哥哥。”
水流声盖过了这一句轻语，钱无绣慢条斯理地清洗双手，来回揉搓，像是沾染了看不见的血腥。
“要一直讨厌我。”
鸭嘴龙头被拨正，哗啦的水流声戛然而止，钱无绣抽取旁边的纸巾擦拭双手，倏地动作一顿。
左手拇指根部，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枚黑色小点，不大不小，摸上去也没什么感觉，就像新长的痣，安静地从骨血里钻出头来。
*
“你怎么不明年再来呢？”
严寻昼不理会孙熙的逗趣，在智能屏上点了几下，盯着屏幕上静止的红点出神。
孙熙继续给他包扎手臂，把伤口里的玻璃渣一个个挑出来，又消毒上药：“看什么呢连动都不动？没触觉啊。”
他瞟了一眼，看见一片灰灰白白，像是水苑的小地图。
严寻昼熄屏，把手机装回口袋，自己拿过纱布开始包扎：“没什么。”
不止手，往上看去，一道道伤口缠着手臂，成为毫无美感的纹身。
孙熙不再插手或者搭话，返回工作台继续按订单配药。秒针一步一响，配合着烧杯内沸腾的液体，透出一股诡异的吵闹。
不是每个队伍都像赵晃的知更鸟一样还能有队医的，像严寻昼这种联盟成员，任务中受伤要么自行处理，要么来水苑旁边的禾土院找医生治疗。
严寻昼每次来，碰见的值班医生都是孙熙，一来二去两个人也熟悉了，今晚是孙熙第一次接收到严寻昼无声的警告。
他抬头，看着严寻昼推门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是因为刚刚手机上的定位？”
应该是重要的目标吧。
严寻昼独自回了居所。房间所有窗帘都拉着，一片昏黑，他进门也不开灯，就这样穿过客厅，打开了阳台的玻璃门。
从赵晃那里拿走的水通通被倒进一个光秃秃的花盆，没有植株，看不见种子，只有濡湿的土壤舒展开来感谢主人的恩赐。
严寻昼垂眸看着，随手敲了敲花盆：“别发芽。”
不听话的小孩还没有学乖，一切还只是开始，他也还不能兑现当年的约定。
他不想做出尔反尔的哥哥，所以别发芽。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