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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怪圈 ...

  •   纪瞻微红着一双眼睛,回到临时租住的酒店。

      “我又碰到那个男人了,他骂我灾星,却不知道他马上就要大祸临头。”

      他给陈终绪发完消息,在镜子前面看着自己。半晌,低下头,打开水龙头,用冰凉的水冲洗着脸。

      过去从来不会过去。

      那是被深埋的,凝结在骨子里的,洒满鲜血的疤痕。

      在某一刻被窥探,在某一刻撕裂开。

      陈终绪直接打来了电话。

      “他有伤到你吗?”

      纪瞻微沉默片刻,擦擦脸上的水,声音里还带着闷闷的鼻音,“如果我说,有呢?”

      “我的骑士已经足够勇敢了。”陈终绪的声音很稳,带着抚慰的效果,“我可以成为你的盾,也可以是你的剑。需要我的时候,不要犹豫。”

      “我需要你。”

      “需要我去见你吗?”

      “我会回去——你今天是白班?”

      “白班,一切顺利。米小嫚没来。”

      “那,晚上见。”

      “直接去家里,你也有钥匙。”

      “谢谢,陈先生。”

      镜中的人仍旧有些憔悴,水珠打湿了他的头发,冰冷的,凌乱的。

      但他的心终究是安稳下来,他知道他有处可去,知道那条路,是归途。

      那里有陈终绪,一个他爱的,也爱他的人,一个彼此保护,彼此依偎,彼此相信,彼此展现伤疤的人。

      他坐上回去的高铁,对这座城市没有留恋。

      陈终绪的家里还是老样子,只是出门前用过的咖啡杯还放在桌子上,已经洗干净,但旁边的速溶咖啡包装没来得及扔。

      卧室,卧室……他不太敢进去。他就在沙发上等他回来。

      蜷缩在沙发上,周围很安静,靠垫很软乎。忽然间便有些困了。

      身上被披了软绵绵的薄毯子,隐约带着薄荷的香气,像是陈终绪轻轻拢住他的腰,在他的颈间呼吸。

      “醒了?”

      “陈先生回来了?”纪瞻微迷茫地半睁着眼,眼睛略微肿胀,有点睁不开。

      “回来了,想吃点什么?我给你拿个冰袋,敷一下眼睛。”

      “吃什么都好。确实……有点饿。”

      陈终绪的手在他的额头拂过,递上来用毛巾包裹着的冰袋,“你可以再躺会儿,我去煮点饺子。”

      纪瞻微闭上眼,眼皮透过丝丝凉意。即使一片漆黑,仍然能感觉到满屋子的光,还有在灶台前忙碌的人似的。

      在这里会格外安心,不用担心会被突然袭击。

      饺子是热乎乎的。

      陈终绪坐在他身边,轻轻靠在他肩膀上,抱着他的另一只手仔细检查。

      肉眼可见的范围没有外伤。

      “是内伤吗?那个人说了过分的话,对吧?”

      “在他眼里,我妈,星河,还有我,那都不是人。我突然又回想起那时落在身上的拳脚,火辣辣的疼。”

      陈终绪仰起头,亲吻他的脸颊。

      “不会再有了。往后的日子,不会再有这样的人能闯进来。”

      “但我希望在最后的对质中,陈先生,你让我独自面对他。”

      “如果你一定坚持,我会考虑。但他如果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我不可能袖手旁观。”

      “足够了。”纪瞻微叹口气,稍微坐直身子,“美食,不可辜负。”

      两个人吃着,纪瞻微忽然想起什么,给人发了个消息。

      “今天我去逛旁边的古董店,怀疑那个人和近期的盗墓案有关。我买了个玉握回来当证据,你别嫌晦气。”

      陈终绪微微有些讶异,“和生死打交道的人,怎么会嫌晦气。不过……没想到你还懂这些。”

      “也不懂,只是有些同事……他们对历史文物比较有了解,跟着看过一些东西。想起来,我明天给他寄过去鉴定。”纪瞻微撇撇嘴,“只是去问那个男人的事,意外所得。”

      “其实我不太相信玄学,但听说他买了煞气很重的东西,估计着是想要克我妈,心里还是难过。”

      “他终究会害了他自己。”陈终绪淡淡说着,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冰冷。

      “陈大夫,马上要春节了,你会去值班吗?”

      “正常来说,是的。不过大多数病人都会回家,我们会有义工,和大家一起过年。”

      “嗯,到时候我也去。希望节前能把第一步结束。”

      饺子仍然热乎乎的,暖了口舌,暖了肠胃。

      等到再吃饺子,差不多就是年三十。

      .

      局长找的律师非常给力,很快提交了举报,并催促工作人员尽快查办。

      终于,在春节前那周,老小区里涌进几辆公家的车,下来好几个公职人员,他们直奔某个人的家。

      “咦?难道是去找老纪的?”老头老太太们议论纷纷,想着他们家又办了什么坏事。

      法律在上,这个全身上下只有嘴最硬的男人也作不了妖。

      人群耸动,喧闹不止,过了一会儿,警车也抵达现场。

      纪瞻微躲在暗处,戴着口罩,亲眼目睹了那个男人被套着脑袋押走的一幕。

      几名警察出来的时候脸上还带了伤。

      能好好过个节了。

      纪瞻微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心中却并未开怀,只觉得,这一刻还是来得太晚。

      那颗脑袋忽然转向了他,发出咆哮。

      “是有人在报复我!你们别被他骗了!”

      纪瞻微往旁边躲了躲。

      那个男人永远不会承认自己的问题,所有的公正都是对他的恶意。

      不可能让他悔改,不可能让他认错,所有打回去的,通通泥牛入海,一无所获。

      纪瞻微忽然觉得,自己这么做……当真值得?

      悲哀,无力,让他感到迷茫。

      可这是那个男人应该受的,为他的行为负责,为他的行为赔罪。

      接受法律的惩罚,还要接受背叛的惩罚。

      他深吸口气,等几辆车离开后摘下口罩,走向议论纷纷的老人们。

      “叔叔阿姨,这是怎么了啊?”他奇怪地问着。

      “怎么了?嘿,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那老纪一天天不干正事,我听见了,他是卖假药害人那!”

      “好像还是搞什么直播!咱也不懂,不就是销售么,骗了不少中老年人……呀,是不是上次小伙子你说的?没想到居然是老纪干的!”

      纪瞻微的唇角似笑非笑,“原来是这样!那以后大家可要离他远一点!说什么都不能信了。”

      “是啊,那不就是狼来了嘛。他敢骗别人,说不定就骗亲人……哎哟,那小模特要是回来了还得提醒她,老纪被抓走了!”

      “别!和她说话,准保被骂!”

      和老人们聊了一会儿,纪瞻微稍稍放松了些,挤了趟火车回到津城。

      时近春节,路边的超市店铺都放起了《恭喜发财》《好运来》,热热闹闹的,人好像也比往常多了。

      热闹的世界只属于他们。

      纪瞻微走着,看路上的孩子拿着糖葫芦和家长撒娇,看小孩子笑着闹着被甩在身后,他想起了星河,想起了母亲。

      如果说原来一个人过节,最起码记忆中尚有温度的一面还有活生生的存在,而现在……记忆只是记忆,逐渐地褪色、剥落,在脑海中越发平面。

      闪闪发亮的钻石被骸骨的灰烬拥抱,温暖地投射着光,在玻璃瓶子里无比宁静。

      好像只有在选择复仇的时候才能想起,曾经他们会哭,会笑,会和自己拥抱。

      但他们飞走了,不在了,再也回不来,也看不到这人间了。

      也看不到那个男人……

      不要去看,不要去看,让在世的人吞下尚存的苦水,让在世的人和他决斗,让他坠入深渊,不能翻身。

      以自己为五指山,以自己为符咒,永远压制住他。

      让这个混账尝尽苦头。

      哪怕……一起沦陷。

      可是,要这样吗?

      他不自觉地走到津城二院。

      一位老人家裹着厚厚的被子,看不见脸,被推进了救护车。

      呜哇呜哇的警笛渐行渐远,病人们的喧嚣也从未停止。说话、脚步、咳嗽、碰撞……

      这些声音刮擦着鼓膜,让他头脑发胀,走在瓷砖上的每一步都在加重这种异样的感觉。

      安宁疗护科。

      “陈大夫,陈大夫!”

      纪瞻微的眼皮猛然一抬。

      周围似乎安静了一瞬,他看见白大褂在门口晃动,伸出一只血红的手。

      “阿姨不愿意用胃管,只能静脉止血。”

      白大褂和护士匆匆返回屋里,但刚刚的红色无比刺眼,仍然停留在视网膜上似的。

      他冷静片刻,坐在旁边加了柔软坐垫的长椅上,闭上眼睛。

      在这里的生离死别,却像是在抚慰他的良药,真是奇怪。

      生死有命,无论是他,还是那个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忽然有什么挡在他身前。直觉。

      “纪先生要来,怎么没提前说一声?”

      陈终绪却不是站在他面前的,而是蹲下身子,仰视着他,身上换了新的白大褂,手掌是干净的。

      “那个男人被带走了……但我觉得……并不快乐。”

      “你选择了一条艰难的路,我明白。”陈终绪握着他的手,“你可以有任何情感,没有人要你选择快乐,我也会陪着你消化所有的感受。”

      纪瞻微的喉结微微起伏。

      无尽的空荡中好像忽然卷起一股干热的风,吹得眼睛发酸,不住地想要溢出更多的泪液。

      “我知道,你没有后悔,你只是想歇一歇,陪陪重要的人。”

      “我现在最重要的人……就是你啊。”

      纪瞻微深深吸了一口气,“那边……还顺利吗?”

      “嗯,晚期癌症引发的消化道大出血暂时止住了,家属和患者都做好了心理预期,目前都没事了。再等我二十分钟,我陪你回去。”

      陈终绪站起身,高大、从容、专业、冷静。不会被任何事情影响,更遑论“击倒”。

      纪瞻微点点头,没再说话。

      他是“陈大夫”,却让人不住地想起“陈先生。”

      想要一起走完这段路的陈先生。

      ——分明是片叶不沾身,一尘不染,如此宝贵的陈先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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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预计1月完结。互攻,冷门主题正剧向复仇,感兴趣的可以先收了养肥,免费,觉得剧情难过可以跳着看,两个人拉扯起来还是挺带感的嘶~同期欢乐互攻《文明观鸟人人有责》已开,欢迎去有好多树的专栏关注~【递可爱小鸟】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