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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恶有恶报 ...

  •   一盏低瓦数的白炽灯泡悬在低矮天花板上,光线昏黄粘稠,勉强照亮这间不足十平米的逼仄空间。

      林颂朝蜷缩在床脚,本就瘦削的身体裹在宽大的病号服里,更显嶙峋。

      他脸色苍白,眼下乌青浓重,推搡着床上昏迷的男人,声音带着哭腔:“爸……爸!醒醒!”

      林世勋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浑浊的眼珠茫然地转动,适应着昏暗的光线,后脑勺传来阵阵钝痛。

      “颂朝?”他声音嘶哑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你……你怎么在这里?”

      “是许鹤川!”林颂朝猛地扑到床边,声音因恐惧而尖利,“是他!是他把我从那个鬼地方弄出来,然后……然后就把我们关在这里了!”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父亲,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又像是控诉,“爸!你为什么要关我?为什么一次都不来看我?我真的……真的好害怕!那里的人……他们都疯了!”

      林世勋根本没心思听儿子的哭诉。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许鹤川!那个孽种!

      他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动作因肥胖和后脑的剧痛而踉跄了一下,像一头受惊的困兽,跌跌撞撞扑向房间唯一的出口——一扇厚重的、布满铁锈的金属门。

      “开门!放我出去!听见没有!放我出去!”他抡起拳头,用尽全身力气砸向冰冷的铁门。

      沉闷的撞击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震得人耳膜发麻。

      “爸!没用的!”林颂朝带着哭腔喊道,声音绝望,“我试过了!这门……这门是焊死的!只有那个……”

      他指了指门下方一个仅能塞进餐盘的方形小口,“只有那个送饭口!”

      林世勋停止了徒劳的捶打,他猛地转身,冲着空荡荡的、只有灯泡嘶嘶作响的房间嘶吼起来,声音因极度的恐慌而变调:“来人!救命!放我出去!我是林世勋!我有钱!要多少都行!放我出去!”

      就在这时,天花板的角落,一个不起眼的黑色监控探头,红色的指示灯无声地亮起。

      紧接着,一个经过毫无感情的电子音,通过隐藏在墙壁里的喇叭响了起来,在死寂的地下室里格外清晰,像毒蛇爬过耳膜:

      “林董事长,醒了?感觉如何?”

      林世勋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那个转动的探头,仿佛要透过镜头剜出后面的人。

      他肥胖的身体因激动而颤抖,声音却带上了一丝哀求的谄媚:“鹤川!是你吗?儿子!爸爸错了!爸爸以前对不起你!放我出去!只要你放我出去,我把所有的财产都给你!银河娱乐!房子!股票!现金!都给你!都是你的!”

      喇叭里传来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钱?”那声音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凿在林世勋的心上,“我要钱做什么?林董事长,你欠我的,是两条命。我母亲的命,和我弟弟裴夏的命。你拿什么还?”

      林颂朝被这对话惊呆了,他惊恐地看着父亲,又看看探头:“爸……他……他是谁?他为什么说……说弟弟……”

      “我是谁?”那冰冷的声音接过了话头,带着一种残忍的玩味,“林颂朝,你不是一直很‘想念’你的父亲吗?现在,我让你们父子团聚了。”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寒流席卷,“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时光吧。珍惜点,因为……”

      “你们两个人之中,”声音顿了顿,“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这扇门。”

      时间在压抑中缓慢爬行,饥饿感开始像虫子一样噬咬他们的胃。

      不知过了多久,“哐当”一声轻响,门下的送餐口被推开。

      一个廉价的塑料餐盘被推了进来。盘子里,只有一小碗浑浊的白粥。旁边,放着一把闪着寒光的、普通的水果刀。

      一人份的食物,一把刀。

      他想要两人自相残杀!

      林颂朝看着那碗粥,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他强忍着饥饿,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一种近乎讨好的卑微,看向林世勋:“爸……您……您吃吧。我……我不饿。”

      他努力想挤出一点笑,却比哭还难看。

      林世勋没有推辞,甚至没有一句安慰,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端起那碗粥,狼吞虎咽起来。

      粘稠的粥顺着他的嘴角流下,他也毫不在意,发出粗鲁的吞咽声。

      很快,碗底空了。

      林颂朝看着父亲空空如也的碗,和自己空空如也的胃,眼神一点点暗了下去。

      第二天傍晚,送餐口再次打开,依旧是一小碗粥。

      林颂朝抢先一步扑过去,端起碗,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粥分成明显不均等的两份,将略多的一份推到自己面前,埋头快速吃起来。

      林世勋看着儿子碗里明显多出的部分,眼中闪过一丝愠怒,但没说什么,只是沉默地吃掉了自己那份。

      第三天,两人饿得前胸贴后背,当那碗比前两日更稀薄的粥再次被推进来时,父子间几乎是同时都抓向了餐盘!

      “我的!”

      “放手!”

      推搡,拉扯!浑浊的粥在激烈的争抢中泼洒出来,溅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形成一小片粘稠肮脏的污迹。

      “废物!”林世勋暴怒地冲着儿子嘶吼。

      “是你!是你先抢的!”林颂朝眼睛赤红,像被逼到绝境的小兽,呛声反驳。

      深夜,地下室的灯泡发出昏黄微弱的光,将父子俩的身影扭曲地投射在粗糙的水泥墙上。

      林颂朝蜷缩在床的另一头,背对着父亲,身体微微起伏,似乎陷入了沉睡。

      林世勋躺在冰冷的床上,胃袋因饥饿而灼痛,更让他无法入眠的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不能再等了,必须先下手为强。

      他悄无声息地坐起身,动作因肥胖而显得笨拙,但眼神却异常狠厉。

      他屏住呼吸,轻轻呼唤:“颂朝……颂朝?”

      林颂朝的身体没有动,呼吸似乎依旧平稳。

      林世勋眼中凶光一闪。他手指颤抖着,却异常坚定地解下了自己那条鳄鱼皮皮带。冰冷的皮革握在掌心,他悄无声息地挪到林颂朝身后。

      下一秒!

      他猛地扑了上去!用全身的重量死死压住林颂朝!同时,那条皮带瞬间勒紧了林颂朝脆弱的脖颈!

      “呃——!”林颂朝骤然惊醒!剧烈的窒息感让他眼球暴突!他双手本能地疯狂抓挠着勒在脖子上的皮带,双腿在冰冷的床板上绝望地蹬踹!

      “爸……爸!放……放手……”他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求饶,脸色迅速由白转青。

      “别怪我……颂朝……”林世勋的脸因用力而狰狞扭曲,汗水从他额头滑落,滴在林颂朝的脸上,“你的命……是我给的……现在……就当是还给我了!”

      就在林颂朝的意识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瞬间,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混合着被彻底背叛的滔天恨意,如同火山般爆发!

      他不再挣扎求饶,那只在黑暗中摸索的手,猛地抓住了餐盘上那把冰冷的水果刀!

      “噗嗤——!”

      一声利刃刺入皮肉的闷响!

      林世勋身体猛地一僵!勒紧皮带的力道骤然松懈!

      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腹部多出来的、闪着寒光的刀柄,以及迅速晕染开来的、深色的血迹。

      林颂朝趁机挣脱了束缚,翻身滚下床。他剧烈地咳嗽着,大口呼吸着带着血腥味的空气,赤红的眼睛里燃烧着疯狂的火焰。

      “为什么?!啊——!”他嘶吼着,声音破碎而绝望,再次扑向因剧痛而蜷缩在地的林世勋!

      林颂朝一边疯狂地捅刺,一边歇斯底里地哭喊,泪水混合着汗水、血水糊满了脸:

      “为什么你永远看不起我?!为什么我做什么都比不上那个野种?!我害许裴夏……我假装自杀……都是为了让你多看我一眼!可你呢?!一次又一次!毫不犹豫地抛弃我!把我像垃圾一样丢进精神病院!为什么?!为什么!!!”

      林世勋肥胖的身体在地上抽搐着,眼睛瞪得滚圆,里面充满了惊骇、痛苦和最终的不解。鲜血从他身下汩汩流出,他张着嘴,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咔哒——”

      一声清晰的解锁声响起。那扇厚重的、焊死的铁门,缓缓向内打开了。

      林颂朝浑身是血,眼神空洞而疯狂,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踉跄着走出地下室,捡起地上的水果刀。

      他要找到许鹤川!他要杀了他!

      他在空旷、布满灰尘的废弃建筑里跌跌撞撞地奔跑、嘶吼、寻找。

      林颂朝冲到大门口,看着外面闪烁的红蓝警灯和黑洞洞的枪口,他眼中的疯狂渐渐褪去,只剩下无尽的空洞和荒诞。

      “放下武器,立刻举手投降!”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那把还在滴血的水果刀,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将它扔得远远的。

      他缓缓举起沾满父亲和自己鲜血的双手,慢慢抱住了自己的头,身体顺着门框滑落,蹲在冰冷的地上,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似哭似笑的怪异声音。

      *

      一辆黑色的轿车无声地行驶在凌晨空旷的公路上。

      车内没有开灯,只有仪表盘发出幽蓝的光。驾驶座上,许鹤川面无表情,银丝边眼镜片反射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路灯残影,清俊的侧脸在光影交错中显得异常冷硬。

      车载音响里,流淌着少年干净清澈、带着些许青涩的歌声,那是许裴夏生前录制的唯一一首原创歌曲——《在黑夜的尽头》。歌声温柔,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和淡淡的忧伤。

      “别让黑暗吞噬你的光,

      闭上眼睛听见蝴蝶在振动翅膀

      抬起头,看那星光闪亮,

      你的勇气会照亮前方。

      别让绝望遮住你的眼,

      每一个黎明都带来新的希望。

      那些未能杀死你的黑,

      正锻打着光的脊椎。

      当候鸟折断向南的翅膀,

      冻土里仍有根在发烫。

      每道疤都是荣光,

      证明你曾勇敢抵挡。

      ……”

      一滴滚烫的液体毫无征兆地滑过他冰冷的脸颊,接着,又是一滴。

      他没有擦拭,只是任由泪水无声地汹涌流淌,喉结剧烈地滚动着,压抑着胸腔里翻江倒海的、无法言说的悲恸与……解脱。

      车子驶入一条长长的隧道,隧道尽头,天光微熹。

      车子最终停在一处静谧的墓园门口。

      两座并排的墓碑静静矗立在晨光中,一座属于他的母亲许明珠,一座属于他永远停留在十九岁的弟弟许裴夏。

      许鹤川在墓碑前缓缓跪下。他伸出手,指尖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轻轻拂去弟弟墓碑照片上沾染的一点微尘。

      照片上的少年,笑容灿烂,眼神清澈,仿佛从未被这世间的污浊沾染。

      “妈,裴夏……”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长途跋涉后的倦怠,“坏人……都付出了代价。”他顿了顿,嘴角似乎想扯出一个告慰的笑,却终究没能成功,只余下无尽的苍凉。

      “我太累了……”他喃喃着,像是在对墓碑诉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走不动了……想回家……”

      他缓缓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个极其小巧、没有任何标识的玻璃瓶,拔掉瓶塞,仰头,一饮而尽。

      晨光刺破云层,金色的光线温柔地洒在寂静的墓园,洒在他挺直的脊背上。

      许鹤川保持着跪坐的姿势,头微微低垂,靠在弟弟的墓碑上,像是一个终于找到归途的旅人。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母亲温暖的笑脸,和弟弟像从前一样,蹦跳着跑过来,向他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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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婚后第七年她的丈夫为何总是无故身亡?女儿的生父究竟是竹马狼人还是天降吸血鬼?   流氓程序员为何频频骚扰纯良仿生人?她是否能够如愿将他扑倒?   昔日大明星为何沦为丧尸王?当所有丧尸都对女人的咸鱼信息素避之不及,为何他偏偏情有独钟?   这一切的背后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欢迎走进作者预收《怪物太爱我了该怎么办?[人外]》,答案即将揭晓。
    ……(全显)